朱鸞也不清楚她在心底到底是否真的想要見到他的臉。
她的好奇心比正常人要弱一些,因為她自小就明白,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指尖面具的節扣傳來冰涼的觸感,朱鸞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男子。
全身都是謎團的少年宗師。
她前前世的記憶里沒有這個人。
而現在,只要她動動手指,即便他的身世成謎,但起碼能夠揭開第一個謎底。
也許看到他的臉,她能夠想起什麼,也許就能猜出他到底是哪個國家的人,是自己的同胞,還是……自己的敵人。
朱鸞恍惚中想起小的時候天後娘娘和她說過的傳說,如果在滿月的夜晚遇到戴著面具的仙人,他其實是你已經逝去的親朋好友,看上去存在但其實不存在,如果揭開面具,就會在月光下煙消雲散。
朱鸞笑了笑,看著眼前的一動不動的男人,面具是一個封印,是不能觸碰的禁忌,想到他身上所中的寒毒,不知道這張面具之下,到底是什麼樣的容顏呢,是不是她看到他的臉,這個人就會在她面前消失呢?
就在這時,一聲低喃打斷了朱鸞的思緒。
「姐姐……我不冷……」男子低低的聲音傳來。
「姐姐?」朱鸞驚訝地睜大眼睛,左右環顧了一下,看著眼前依舊雙眼緊閉的宋懷竹,確認是這男子的夢囈。
朱鸞手腕的火光的映照下,男子的臉龐恢復了一絲血色,原本眼睫上的霜雪融化,化作細小的水珠掛在他的眼睫上。
「我不冷……」耳邊依舊能聽到這男子牙關打戰的聲音,但宋懷竹執拗地重複著這句話,「我不冷……真的不冷……所以不要再為了我傷了自己……」
不,不,這位仁兄,你都快凍死了好嗎?
朱鸞看著眼前雙唇泛白還不斷說著自己不冷的男人,有些無語。
不過想起他在昏迷中都不忘的那位姐姐,她又有些嘆惋。
她看了一眼像是陷入夢魘,但極力咬緊牙關,忍耐痛苦堅持說自己的不冷的男人。
果然能成為宗師的都沒什麼正常人嗎。
朱鸞端詳著宋懷竹戴著面具的臉龐,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縮回了手。
既然戴著面具,就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如果有朝一日能夠見到他的真容,也不應該是這樣的情景下。
她好奇的不是他的面容,而是他的身份。
她只有妹妹,沒有姐姐,但看這個男子的神情,想必不會是什麼愉快的過去。
「姐姐嗎,」朱鸞低頭喃喃道,「覺得冷的話就說自己冷就好了啊……」
但想了想不能說自己疼的自己,她又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說這個男人什麼。
「我不冷。」耳邊傳來男子平靜的聲音。
「所以說人快都凍成冰了,還說自己不冷……嗯?」朱鸞一邊低喃著一邊抬起頭,卻對上了一雙安靜的眼眸。
宋懷竹的雙眸隱在面具下,定定地鎖住了她。
朱鸞立刻將原本靠在他心口的手背到了身後。
一直昏迷的男人忽然睜開眼,朱鸞驚訝了一瞬,隨後立即恢復了平靜,身體往後挪了挪,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你醒了,」朱鸞看著他道。
宋懷竹的目光瞬也不瞬地望著她,聲音中透著一絲疲憊,「你在做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朱鸞微微一笑,「晚上散步的時候看到這邊的樹倒下了一片,就過來看看,剛巧看到你在這裡。」
「沒想到我剛剛走過來,你就醒了,」朱鸞一本正經地說道,「宋公子,如果要睡覺的話,還是去一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比較好。」
「散步?」宋懷竹霧靄迷深的眸子里涌動著不知名的情緒,低頭視線落在朱鸞只著錦襪的腳上,懶懶道,「不穿鞋子的散步嗎?」
朱鸞點頭,笑而不語。
宋懷竹的視線又移到她一隻手上,朱鸞隨著他的視線,發現自己手上還握著那把長刀,立刻欠身將刀唰的一聲插回他腰間的刀鞘。
「這又是在做什麼?」宋懷竹淡淡道。
「怎麼都叫不醒你,所以想用這個試試看,」朱鸞道,「不過還派上用場你就醒了,」女子臉上露出淡淡笑意,「醒的時機剛好,少挨了一刀。」
「是嗎,」宋懷竹閉了閉眼睛,原本緊抓地面的手鬆開,撐著地面直起身來。
原本外放的龐大真元瞬間全部斂去,宛如滔天巨浪瞬間消泯。
這種對內氣的精細調整和絕對的掌控力,不管看多少次,還是會讓人心頭一震。
更可怕的是,他才剛剛恢復意識就取回了這樣的控制能力。
看著眼前臉色蒼白的男子,朱鸞很確定他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還在被寒毒折磨中。
這已經不單是天賦了,這意志力也算是絕頂了。
剛剛陷入昏迷的男人像是只在夢中出現,眼前的男人再次變回了那個滴水不漏的少年宗師。
「話說你這是怎麼了?渾身上下都嗖嗖冒冷氣。是不是生病了,要去看醫生嗎?」朱鸞抬眸看著宋懷竹問道。
宋懷竹搖搖頭,沒有回答朱鸞的話,沉默良久,忽道:「你受傷了?」
朱鸞背在身後的手微微一震。
她深刻地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在她身上做了什麼手腳,總是能第一時間發現她的傷。
朱鸞眯起眼睛,抬眸看著宋懷竹。
「有血的味道,」察覺到朱鸞的視線,宋懷竹看了她,目光落在她背在身後的手,頓了頓繼續說道,「你的血。」
您是警犬嗎?
朱鸞動了動背後的那隻手,她剛剛划的口子比較淺,確認自己的血已經燃盡了。
她鬆了口氣,背著手抖動了一下,將衣袖抖下來,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抬手將臉頰邊的髮絲撩到耳後。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朱鸞笑了笑,「我剛剛想要叫醒你,碰到你的瞬間被你的真元彈反,吐了口血。」
「血呢?」宋懷竹問道。
可不可以在這個時候不要那麼追根究底?
我們兩人明明半斤對八兩。
「咽下去了,」朱鸞對宋懷竹嫣然一笑,「所以我不明白你剛剛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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