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晝還記得季菲早年的模樣,賺到第一個工資時真就是給她買了市面上最大最好的水蜜桃,然後好一番清洗。
當時她就斜靠著廚房的門框看著戴著膠皮手套將水蜜桃捧在太陽光底下猛勁瞧有沒有桃毛餘孽的季菲,跟她說,再洗,這個桃兒就沒了。
季菲摘了手套,用雙乾淨的手小心翼翼地把桃皮剝了,「我得百分百確定你不會深受其害啊……」
昔日有多美好,現在就有多殘忍,是這樣嗎?暫且不說左時,就單說季菲和衛薄宗,這兩人曾經一度是她心裡的白月光,為了夢想為了信念努力拚搏。她是個懶散慣了的人,這倆人就總是在她耳邊叨叨時光寶貴莫要
蹉跎。
她就頑劣地以老歌回復:時光一去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氣得兩人夠嗆,左時的性子好,就寬慰他們兩人,朋友都是自己選的,哭著也得處下去啊。
往事只能回味,可對於他們來說,往事就只是把刀子,割得彼此身心俱疼。
季菲末了壓低了嗓音問她,靳嚴說的都是真的嗎?關於左時……她的話只說了半截,剩下的話全都湮在她略有不安的瞳仁里。素葉看懂了她的眼神,當年她、左時和饒尊前往戈壁這件事算不上秘密,但在戈壁灘發生的事鮮少人知,靳
嚴通過撫仙湖底的屍體情況推斷出當年的情況,季菲想要確認只能直接問她。
如果靳嚴說的是真的,那在季菲眼裡她何嘗不是一個怪物?
可是……
夏晝沒回答季菲的話,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反問,「左時屍體沉入撫仙湖底這件事,你之前不知情?」
季菲盯著她的眼睛說,我不知道,這些年我一直以為他只是失蹤,也想過他是死了,但這個念頭每次剛起就會被我掐斷,我不願意相信他已經死了。
夏晝朝前探身,與她的目光相對,不說話。季菲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皺眉問她,你這種眼神看著我什麼意思?
夏晝這才開口,一字一句,你知道一個撒謊的人為了不被人拆穿,都強迫自己這麼直盯著對方的眼睛說話。
季菲臉色很沉,我騙你什麼了?
夏晝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冷笑著起身,臨走時甩了最後一個問題給她,那麼你呢?真就那麼相信衛薄宗?
季菲怔怔地看著她,直到進了安檢,這個回答也沒有給出。
靳嚴作為當天的「劊子手」,出於紳士風度特意跟夏晝道了歉,「夏小姐,作為我的工作我當天只能那麼做,我跟你道歉,只是出於男士對女士的傷害和不禮貌。」
夏晝對他的態度不好,但相對於那天差點殺了他的架勢,冷言冷語對靳嚴來說已經算是開恩了。「提供屍體去向的匿名者,難道靳先生不該一併查了嗎?」
靳嚴保持微笑,實際上心裡也緊張,他可是見識過夏晝殺氣騰騰的時候,就怕她隨手將他毀容。
「除非是對陸門和陸門中人造成傷害和即將造成傷害的事件我們會插手,否則調查科不會浪費人力物力。」
見夏晝面色一冷,靳嚴心裡一激靈,又故作鎮靜地慢悠悠補上句,「當然,如果是牽扯前事有關的事件和人,調查科不會掉以輕心的。」
夏晝看了他稍許,笑得發冷,靳嚴是吧,我記住你了。
靳嚴後背的冷汗等過了安檢才消。這幾日饒尊幾乎是兩點一線,下了班就回老宅,商宴、應酬能推則推。這麼頻頻地往家跑,最後弄得饒瑾懷都有點不習慣了,生平都是個穩重的人,被饒尊鬧騰得直嚷嚷
,「你很閑嗎?」
饒尊也不頂嘴,就是瞎樂,在外面生龍活虎的男人,在父母面前永遠是個孩子。
喬臻就數落饒瑾懷,「你啊,別老了老了還自作多情上了,要不是夏夏在這,他還能想起你這個老頭子?」
「想不起來更好,天天在我眼前晃悠,暈得慌。」饒瑾懷是靜慣了的人。
喬臻抿唇淺笑,口口聲聲煩兒子,一星期見不著他回來還想得緊。
饒尊甩了句,「我以後在您跟前爬著走,您老眼珠子別往下瞧就看不見我了。」
氣得饒瑾懷把報紙往茶几上一撂,「越說越沒家教。」
晚餐夏晝吃得挺好,喬臻親手煲的湯,她喝了兩大碗。饒瑾懷見狀很是欣慰,「以後就該這麼吃飯,你看你現在,臉都快瘦沒了。」
「是伯母做的菜好吃。」夏晝平日里晚餐基本不吃主食,今晚倒是開戒了。喬臻做的飯菜有家裡的味道,以前養父母還在的時候她沒少來饒家蹭吃蹭喝,之後負責饒瑾懷的身體,她也幾乎都是在饒家用餐。在她覺得,這世上除了養母,還有喬臻
做出的菜有媽媽的氣息。
「喜歡吃你就多吃點。」喬臻用公筷給夏晝夾了油爆蝦,「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先填飽肚子。」
饒尊現在每次吃飯都會坐在夏晝的左手邊,這樣一來他和她一起用筷子就不能打架,所以,眼睜睜地看著喬臻將那塊油爆蝦越過他夾到了夏晝盤子里。原想著自己也能得一塊感受一下母愛,結果饒尊把盤子端了半天也沒等到喬臻的筷子,饒瑾懷反倒訓他,「不好好吃飯端個盤子幹什麼?誰吃飯還把盤子端起來?餐桌上一
點規矩都沒有!」
自打饒尊從商,饒瑾懷就時不時對他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對他的言行舉止也挑剔得很,但凡丁點差池,饒瑾懷都認定饒尊在商場上學壞了。
饒尊心裡這個委屈啊,但這個委屈早在幾年前就習慣了,只要有夏晝在,他就是最不得寵的那一個。
他乜斜了一眼蔣小天,就連這小子都能得到他爸的笑臉,上哪說理去?見他又大敞四開地去盛湯,饒尊喝了一嗓子,「差不多就行了啊,能吃能喝的好意思啊?」
蔣小天縮了一下頭。這次是喬臻開口了,溫聲溫氣的,「小天是我們的客人,你怎麼這麼不禮貌呢?嚇唬他幹什麼?來小天,伯母給你盛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