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陸東深對譚耀明有所忌諱,靳嚴就抓住了陸東深最忌諱的事來打她要害。
果不其然,靳嚴笑看著她說,「夏總監好手段。」
夏晝先是一愣,隨即就明白他話里的意思。然後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左右為難的錯誤。
不在這個時候把季菲推出去,她沒辦法去證明煙草中地魂草成分的必要性;在這個時候把季菲推出去,那恰恰是應了她有野心向上爬的說辭。
在座的都是個頂個的人精,能爬穩位置,哪個是腦迴路淺的?他們看著夏晝,眼裡除了凝重還有嚴苛。
「我不管你怎麼想,總之,我沒有害陸總的心思。」夏晝冷冷道。
「那為什麼配方中明明有地魂草卻隱而不報?」夏晝回答坦蕩,「地魂草一來不被人知,二來它的確有鎮靜效果,我不想節外生枝,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純植物提取,有益處就有弊端,只要用量拿捏準確,就不會對人
體造成傷害。」
「拿捏準確?」靳嚴挑挑眉,「所謂拿捏準確的用量是多少?」
「每支煙里地魂草的含量控制在0.5g。」
靳嚴看著她,「你確定?」
「煙草所有的配比量都要經過嚴格審查,我當然確定。」
「換句話說,你就是最終審查人?」
夏晝道,「是。」
靳嚴嘴角微微挑了一下,看了她半晌,冷不丁問,「夏總監的鼻子很靈?」
夏晝與他對視,眼神質疑。
「我只是好奇,如果煙草里的成分突然加重或減少,你是相信你的鼻子還是相信儀器?」
夏晝深吸了一口氣,暗自攥了發涼的手指,「如果煙草成分有變,我能聞的到。」「我相信夏總監的本事。」很難得,靳嚴迎合了她的意思,「人人都說天芳師的嗅覺是天生的,沒人能超越也沒人能替代,當年夏總監在聞術協會的那場考驗可謂是震驚整個
圈子。」
夏晝並沒奇怪他能知道,自那場考試之後,圈內人都知道出了位天芳師。
靳嚴起身,從煙盒裡取出支煙來,緩步到了夏晝面前,「據我所知,天芳師的鼻子靈敏到成分克數都能一聞而知的程度,我說得沒錯吧?」
夏晝沉了沉氣,「是。」
成分含量多少對於她來說用鼻子辨認不難,這種也不是什麼罕見本事,工作年頭長了的調香師也能後天練出這本事來。
靳嚴將手裡的煙遞給她,「聞聞看,成分有變化嗎?」
夏晝遲疑。
「夏總監?」靳嚴開口叫她。
夏晝抬眼。
不小心撞上陸東深落過來的目光,持穩嚴肅,看不出喜怒來,周圍的人也都在看著她,似在等著她的結果。
她硬著頭皮接過煙,聞了聞,然後說,「沒有。」
靳嚴追問,「也就是說,這支煙里的成分配比都沒有改變對嗎?」
夏晝沒回答。
「夏總監,為什麼不說話?」
夏晝將這支煙在手裡輕輕轉來轉去,看著看著,忽然就笑了。
苦笑。
陸東深始終看著她,見狀,眉心閃過隱隱蹙意。
夏晝就一直在笑,笑得讓在座的各位都十分詫異,就連一直在局外看熱鬧的陸起白都倍感意外,看著她,漸漸地,眼裡多了一絲饒有興緻。
夏晝覺得自己終究是掉進了一個坑裡。就像是背後有隻手,在推著她不斷往坑裡跳,季菲的問題解決的同時也讓她受到質疑,而恰好鼻子在這個時候出了問題,但這個問題出得還恰到好處,並非是讓她徹底聞
不到。
一切都像是偶然。
但,哪有那麼多的偶然?
「我聞不到配比上有沒有改變。」她沒隱瞞。
一句話令所有人一愣。
陸東深眼裡的神情有清淺的擱淺。
靳嚴沒料到她會這麼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能聞到成分,但我聞不出成分的比例。」
又有竊竊私語聲。
夏晝就知道這話說出來沒人信,尤其是靳嚴,果真他笑了,「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像夏總監這麼聰明的姑娘。」
一句話就給了她死刑。
是,她的話會讓人誤會。
既然靳嚴還拿著煙草說事,那說明煙草里一定是被人動了手腳,她現在說聞不出,說鼻子出了問題,那無非就是給自己開脫。
鼻子出了問題怎麼證明?
證明不了,又不是病理性問題。
證明能聞到的辦法有,證明聞不到的辦法沒有,所有人都會認為她在撒謊。「我們檢測到這煙盒每一支煙草里地魂草的成分含量都超過了2g,陸總每天吸煙量在4支左右,如果算上應酬會在6到8支,每天吸食地魂草成分早就超出了夏總監所說的規定含量範圍。據我們調查得知,地魂草的成分每天吸食5克以上就會逐漸產生依賴性,大量吸食會導致心臟收縮強烈,更嚴重的會窒息死亡。煙草里地魂草的成分含量被夏
總監控制得剛剛好,能很快達到令人成癮的效果還不致死,就算抽多了也頂多心臟驟疼而已,試問這種專業的拿捏能有多少人做到?」
在座的倒吸一口氣。
夏晝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這支煙,就在剛剛她是想到了會被人動手腳,但絕沒想到能有人在煙草里注入這麼高含量的地魂草成分。
這不可能。
到底是誰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加了煙草成分?
這件事想來太詭異了。
陸東深總會在她面前抽煙,她竟察覺不出來?
夏晝只覺得頭像是被棍子狠敲似的嗡嗡作響,現在這麼看,她鼻子可不是今天才出事,已經是好幾天了。
她渾然不知,原因是這幾天從沒用鼻子做過精細的工作。靳嚴的話落在夏晝耳朵里也是模模糊糊的了,他對諸位說,「煙草成分不難檢測,天際也有實驗室能提取成分配比,我們今天得出的數據是經過反覆幾輪測試得出的,當時
也有見證人記錄。」
夏晝覺得血液逆流。
她無力地抬頭。
沒看靳嚴,也沒看旁人,只看陸東深。
別人不相信她沒關係,只要他信。
是他說過,他相信她。
陸東深卻沒看她。
側臉沉涼。
他看著煙盒裡的煙一言不發,心口裡的疼又隱隱竄了上來,令他蹙深了眉頭。
直到秦蘇開了口,相比剛剛,聲音聽上去震驚又哀涼,「夏小姐,你曾經答應過我什麼!」這句話就像是倏然點燃了導火線,被夏晝深埋著的情緒崩裂出來,她雙手撐著桌邊,一字一句,「我從來都沒有增加過成分配比量,這件事不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