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府的街里還有工人在作業,在北京這座城,建築這種事幾乎都是24小時輪著,否則哪會快速的平地高樓起?有運水泥的車經過,司機探出來頭告訴她,這是施工地不
能進。
夏晝也就嗯啊答應了。
親王府還沒動,許是要排在最後。路過了泥濘,進了親王府就是另一個寂靜的世界。泉水仍舊淙淙,葉兒依舊沙沙,雕樑畫棟,幽靜長廊,看著眼前的一切,夏晝不知怎的就一激靈,總覺得這整個府邸太過鮮活,就好像有人居住,時刻都能有主人從深宅
之中走出來。
商川還沒到。夏晝在長廊徘徊,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去查去看,上次她來得匆忙又走得匆忙,沒仔細端詳這府邸,現在走下來方才覺得真是大到離譜,比恭王府的面積還要大上一圈。現
在看來《浮生》的劇組可真是下了血本,果真是對照實際建築進行一比一還原,等戲殺青后,也是可惜了那贗品。
戲台之上,帶幡飄揚,在夜風中看著倒是詭異。夏晝仔細打量,怎麼看怎麼都像是,招魂幡。
夏晝在戲台下面站了良久,總算看出哪裡不對勁了。要說懷柔影視基地搭建的親王府是一比一也不盡相實,同樣的戲台,高度不一樣。親王府的戲台要高上不少,一般戲台也就三四米高,再講究點的能有六米左右,可目測
這親王府戲台高度應該在八九米,足有三層樓的高度,而懷柔劇組的戲台雖高,但也沒這麼高,估計是考慮到演員的安全問題。
夏晝不解。
這府邸原本的主人什麼癖好?怎麼把戲台架的這麼高?怎麼看戲呢,上次來她壓根就沒注意到這點。
她環顧一下四周,目光落在對面閣樓上一下子就明白了。古代小姐們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平日里能打發時間的項目少之又少,看戲就成了她們最津津樂道的。但古時戲子都以男人為主,就算旦角也都是男子裝扮,所以有的
府邸老爺是禁止府中女眷直接跟戲子碰面的,都從閣樓觀看,這也就能解釋戲台高懸的原因了。
夏晝輕嘆一口氣,幸虧她沒生在那麼年代,否則非一把火把家燒了不可。
邰國強夫人就聲稱在這裡見鬼。
她拾階而上,穿到後台。
後台陳破,相比前面更是寂靜,哪怕腳步再輕,耳朵都能捕捉到聲音。咚咚咚的,夏晝嚇了一跳,仔細辨聽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心跳聲。
戲櫃是上好的木頭打造,只是以為歲月更迭,破損的破損,蒙塵的蒙塵,裡面竟然還有戲服,武行花旦挺齊全。
有項羽的行當。
霸王別姬這折戲是經典,所以有他的行當也正常,這也方便了商川上次在戲台上裝神弄鬼吧。
其他的行當也都出自耳熟能詳的戲曲,但……夏晝的目光落在一件行衣上,白綢長袍,斜襟寬袖,上刺有藍色飛鶴,綉工了得栩栩如生。她從衣架上摘了下來,料子實在,很有手感。摸了摸行衣一角,心裡驀地動了
下。
沒灰塵。
還有極清淺的香在空氣中浮動,再仔細去辨,那香氣就隱約斷了。
氣味太弱。
換做旁人聞到的也就是後台的灰塵味,但怪她鼻子太敏銳,只是,香氣難以捕捉。
她覺得更像是體香,而且,還是古代體香。古人擅香,尤其是中國的古人,更是將香氣能用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哪一處都離不開香。古人制香講究的是純粹原料,而且製作工藝講究的是時間,以蒸、煮、烘、曬為
主要手段,所以香氣十分純粹和穩定。
今人制香的工藝大大提升,各種先進儀器提高了制香的效率,可與此同時,也失去了手工制香的純粹。
所以,對於夏晝來說辨別起來不算費勁。改變體香不是什麼難事,長期以香為伴,身上的氣味自然也就發生改變,當然,這一點只有古香能夠做到,像是現如今的香水很難達到這一點,精油倒是多少能有改變體
味的功能,可不能斷,一旦斷了,肌膚之理本身的氣味又會覆蓋。
夏晝正百思不得其解時,隱約聽見一聲嘆息。
幽幽的,出自一個女人。
「誰?」夏晝警覺,一個快步追了出去。
一道白影忽悠一下閃過,在不遠處的拐角。她趕忙追了出去,那身影影影錯錯的,在七拐八拐的長廊間穿行。府邸光線不好,暗影里那影子就顯得亦真亦假。
她一路緊跟,直到出了戲台範圍,追到了府邸庭院。
沒了人影。
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似的,又或者,如從未出現過。
夏晝僵在原地。
潮熱的夏夜,她竟覺得後背陣陣發涼。尤其是后脖子,就好像是,有人在她脖子後面吹氣。
她驀地回頭。
身後空無一人。
冷不丁想到在滄陵時老輩人說的話:后脖涼,鬼繞樑。
遇鬼?
她不相信。
可心底有個感覺愈發清晰,也順帶的想到昨晚在酒吧時看見那女子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她覺得,那女人,很像她自己!
這念頭剛閃過,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緊跟著手機就響了,嚇了她一跳。
又是饒尊。
夏晝氣得咬牙,「尊少爺,你很閑嗎?電話一遍遍打!」
「夏夏。」饒尊的口吻很嚴肅,「還記得你之前收到過的手帕嗎?你說是左時的那條。」
夏晝一怔,脫口,「怎麼了?」
「我手底下的人剛剛查到,用手帕嚇你的人就是商川!」饒尊的嗓音很低,「你記住,千萬不要再跟商川接觸了,他已經喪失了理智,太危險了。」
「什麼?」夏晝心口一緊,從那個時候起商川就已經不信任她了?
倏然一陣涼風過,夏晝全身一涼,這風哪像是夏夜裡的?更像是來自井底最深處的冷風。
今天,她約了商川見面。
如果前後幾次事都是商川搞出來的,那今晚……她一旦對商川和盤托出,商川會不會對她下毒手?
正想著就聽一聲歇斯底里。
聽方向,是戲台!
夏晝忙掐斷通話,朝著戲台方向跑去。
戲台被月光映得慘白。
等夏晝趕到時,倏然心驚。原本跟她約定見面的商川,此時此刻就在戲台下面,躺在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