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璃止語。
他一語中的,其實她在抓起手機撥打他電話號碼的那一瞬就清楚的知道,不論她在哪,他一定會來找她。
稍許她說,「你甚至都不問我什麼事嗎?」
陸東深坐在那看著她,「如果我問,你會說嗎?」
蔣璃沉默,其實她想說,可有些話不知道該怎麼說,更重要的是,她發現自己在恐懼一些東西,例如,跟他倒出一些實話,如果真的講給他聽,他會怎麼看她?
見她不語,陸東深不怒反笑,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這天底下沒什麼事會比你的安危更重要,你沒事就行,至於有些事有些話,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
蔣璃抬眼,與他目光相對。他雖含笑,可眼睛里有一種叫做認真的東西,讓她相信,他所講的就是他心中所想。
想起在滄陵冬祭,她一杯酒遞到他唇邊。他是跟她進過祈神山的,鬼八子的氣味他不會聞不出來,他明明知道她要做什麼,但還是沒為難她,喝下那杯酒,笑問她滿意嗎?
她不說,他便不問。這份深情厚意,她捫心自問能承受得起嗎?
陸東深說完這話突然湊前,眼裡的笑有了壞,不疾不徐補上句,「我只知道我的女人現在需要我,這就夠了。」
「誰是你女人!」蔣璃的耳根子一熱,將抱枕往他懷裡一塞下了床。
陸東深笑而不語。
品宣部給蔣璃安排的是間套房,她帶的東西不多,就是些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所以就帶了只很小的手提箱。
陸東深進房間的時候就瞧見她把東西撇得滿天飛,見她蹲在那吭哧吭哧收拾,實在是看不下眼了,上前將她拉起來,「把洗漱的東西裝好給我,行李箱我來收拾。」
「那多不好意思啊。」
「你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快點,別耽誤時間。」陸東深說著扯過她扔在沙發扶手上的一件衣服。
蔣璃抿抿嘴,一扭頭去了洗手間。
等再回來的時候她簡直嘆為觀止,行李箱里整齊得不得了,每一樣東西都分門別類的安放,乍一看就像是裡面有了分裝盒似的規整。她來的時候手提箱是滿滿堂堂的,經他收拾裡面竟騰出一大塊的空間。
她上前盯著箱子里疊得跟豆腐塊似的衣服,咽了下口水,「陸東深,你是當過兵嗎?你家被子疊完之後是不是都這種形狀的?」
陸東深看著她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來了句,「你是個女孩子,是不是在必要的時候有點統籌分化的概念?」
蔣璃不羞不臊,將懷裡的化妝包往那空位置里一扔,「再柔情似水的女子也架不住你的強迫症和潔癖啊。」
陸東深擺正了化妝包,似有無奈。
**
車行一路。
凌晨之後黎明之前的北京城找不到黑暗一說,出了懷柔拐入市區,哪怕是清涼的街也都彌散著白日的喧囂和繁忙。
車子里暖氣大開,她身上還披著陸東深的外套,但還是昏昏沉沉,頭抵著車窗,任由雨點隔著車玻璃震蕩臉頰。
等她察覺聽不見雨聲、車子停下來的時候,一睜眼瞧見的是處車庫,面積不算太小,規整地停放了幾輛車,價值不菲。看得出,是個私人車庫。
絕不是她的地盤。
驀地清醒,「這不是我家。」
「嗯,我家。」陸東深說著就熄了火。
蔣璃一愣,「你家?」他帶她回他家?這個時間?「陸東深,按照路程來算,你送我回家更近吧?」
陸東深下了車,繞到副駕駛打開車門,一手搭在車門上,笑,「你不是好奇我家的被子嗎?」說著,一把將她拉了出來。
蔣璃被他一路拖進了電梯,近乎是抗爭,「我有你家鑰匙,想來隨時都能來,又何必急於這一時……」
結果就是,她還是頂著混混漲漲的腦袋進了他家的大門。
北京壹號院。
佔了京城的龍眼之地,是真正意義上的水晶宮。
當初景濘將鑰匙交到她手裡時說,北京壹號院,我已經跟那邊打過電話了,你隨時都能過去。
她詐著脖子,好半天說了句,又不經常回去住,太敗家了!
現在,她就在這敗家老爺們的家裡,舉目的深灰淺灰和深咖色,木和不鏽鋼相結合,大面積地採用亞光面、皮革和素色材質。
住所足夠大,但沒有家的味道。
沒有繁瑣的擺件,地上鋪著的是冷冰冰的大理石,乾淨得要命,她都很怕踩上一腳就能留下腳印。
房間和房間之間流竄著的氣味清洌,不是休息室里的氣味,仔細一聞,只是普通的消毒水蒸發后的味道。
由此判斷,給他家打掃的只是普通的小時工,跟陳瑜和那些個配方都沒關係。
蔣璃多少放心了。
之所以拿到鑰匙后沒急著來他家搜查,一是因為他幾乎都住在休息室里,二是因為她隱隱覺得他沒讓陳瑜查手家裡的氣味管理。
至於背後有什麼原因,她就不得而知了。
窗外是迷惑人眼的小夜景,寬敞的落地窗視野極佳,如同整個蒼穹都盡收了眼底。
窗玻璃上晃出高大的男人身影,越來越近,直到,他從背後將她輕輕摟住,她只覺得頭一忽悠,心就開始亂蹦了。
「先泡個熱水澡,再吃點葯,你的體溫有點高,別感冒了。」陸東深的語息低低,薄唇輕抵她的耳廓。
從她的角度看向窗玻璃,更像是耳鬢廝磨。可是,她就偏偏喜歡這樣,透過夜色的玻璃窗,他的胸膛寬闊溫柔,如廣袤的海,明知危險,但她又忍不住溺在其中。
「我給你放水。」
「哎,陸東深……」她轉身扯住他的衣袖,可半天又說不出什麼,只覺得心口一片兵荒馬亂。
陸東深看著她,好耐性地等著,她抬眼相對,彷彿在他瞳仁深處看見了隱隱的火種,燃亮了他的眼,她知道,終究這火苗會成漫天的火舌將她吞噬。
半天不見她說話,他便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頭。
她被安排到樓上的浴室。
陸東深到了樓下的淋浴房,沖完澡后,他站在鏡子前,水珠從發梢滴落鎖骨,沿著寬拓的胸肌徐徐而下。他扯了條浴巾圍在腰上,在看見梳洗台旁邊擱放著的男士香水后遲疑了一下。
拿起來,聞了聞,這是之前H品牌在歐美推出的一款香水,很純粹的古龍水,在市面上很受歡迎。但他沒有噴香水的習慣,所以就一直擱著。
現在……
他想起此時此刻就在他地盤上的女孩,胸腔里總是澎湃。這個家,他沒主動帶哪個女人來過,但即便這樣,他也覺得她能跟他回家,應該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吧。
香水在他手裡反覆掂量,陸東深竟有點緊張,體內的火熊熊而烈,燒得他嗓子里有點干。
末了把香水放下,心想著自己都不大喜歡的味道,想必她也不能喜歡。
可轉念又啞然失笑。
想他陸東深雖不濫情,但也不是禁慾,男女歡好實屬正常的事,他又不是第一次的純情小男生,可怎麼就偏偏今晚就像個毫無經驗的毛頭小子似的患得患失的心態,甚至還有點手足無措呢?
好像,之前做這種事時的理所應當和自然而然都成了過往雲煙。
蔣璃從浴室出來后一眼就瞧見了陸東深。
緊跟著眼睛就熱了一下。他隻身就圍了條浴巾,溫婉的燈影像是暖金色的流光在他結實的肌理線條里遊走。見過他的西裝革履,也見過他的一身戶外,雖然隔著衣服,但她也知道他的身材極好,但像是今晚這麼直接撞見還是頭次
。
胸脯似磐石,又有極深的鎖骨,臂彎肌肉結實,再往下隱隱可見人魚線的輪廓。
更像是經常遊走戶外的人,練就了一身的健碩雄健,哪像是那些坐辦公室的大肚男?
她覺得眼睛里的熱流進了嘴巴里,有一團火在燃燒。就是他眼睛里的那團火種落入了她的喉管,讓她的呼吸變得無所適從。
陸東深給她備了熱水和感冒藥。
她趁著吃藥的功夫瞄了一眼這卧室,好像是……主卧。
吃完,她覺得喉嚨還是干緊,又喝下大半杯水,然後問他,「今晚我睡哪個房間?」
「你想睡哪個房間?」陸東深笑。
他挨著她太近,她有點熱,朝後退了半步,輕笑,「隨便吧,反正估計你哪間房的裝修風格都一樣,十足的性冷淡風,到處都冷冰冰的。」
她退他就進。
直到將她抵在牆上。
陸東深低笑,「裝修風格怎麼定義我倒不是很專業,但也隱約地覺著這個定義不大適合我,尤其是,性冷淡這三個字。」
他就像是頭豹子,優雅間又有十足的攻擊力。
蔣璃被他再明顯不過的話燙得周炙熱,推了他一把,卻被他的胸膛燙了一下,「你別靠我這麼近,太熱了。」
沒推開。
陸東深反倒壓近,笑得低沉,「不是嫌冷嗎?」
「我——」
剩下的話被他突如其來的吻給截胡。
蔣璃心口一窒,伸手去抵他逼近的胸膛,他卻扣住了她的手腕抵在牆上,令她動彈不得。
吻,由最初的淺探,成了一片洶湧。那顆掉在彼此眼裡的火種,熊熊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