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遇鬼的節奏。
或者說,能住在這樣一個危機四伏的深山老林里的人十有八九都不是人。擱在一般人身上那就鐵定覺得見鬼無疑了,但在蔣璃認為,幻由心生,在經過太多人生風雨過後,再如遇此類也就不覺得什麼了。
陸東深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問,「看什麼?」
蔣璃雙臂交叉於胸前,「一個女人,站在那片相思豆里。」
陸東深聞言眉頭一挑,「你的意思是,那片紅色的植物里有人?」
「是。」蔣璃說完后又呵笑,「估計也只有我才能看見,哦對,剛才她還念詩來著,一首相思詞念的好幽怨。」
陸東深思量,他剛剛只是聽見一聲嘆息,也正是那一聲嘆息,他被她奚落得夠嗆。「這其中有什麼玄機?」「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這首王維詩中所說的紅豆,就是我們現在常見的落葉喬木相思樹結出的紅豆,種子全紅,是相思豆,也叫海紅豆。而石屋栽的那片是藤本相思子,結出的豆子雖紅,但跟海紅豆的紅比起來顏色暗沉,更重要的是,這種相思子有劇毒,毒性大過砒霜。又是跟鬼八子混長在一起,毒性就更可想而知。鬼八子遇濕散發毒氣,所以我們在數里之外被鬼八子的毒氣影響,幸好有紫茸和膽八香才救了我們一命。剛剛霧氣再起,只不過紫茸和膽八香沒燃,所以鬼八子的氣味暢通無阻。」蔣璃抽了抽鼻子,看了陸東深一眼,「鬼八子的氣味極淡,但我的嗅覺比一般人
靈敏,所以深受其害,也許屋外真的有一個女人,可未必是我剛剛看到的長相,如果剛剛不是你喊了我的名字,我想我會被那鬼八子一路引到那片相思子中,吞食相思子有毒的種子而身亡。」
說到這兒,蔣璃沒等陸東深開口就馬上又道,「別再說你救了我一命的話啊,我現在帶你出去也算是抵了剛才的救命之恩。」這男人的算盤向來打得精準,她總要步步為營先堵住他的口再說。
陸東深聞言后忍俊不止,「學聰明了。」蔣璃嗤笑,「跟鼎鼎大名的陸門太子爺過招總得思慮周全才避免死無全屍。」又指了指眼前的唵叭木,「剛才說到這唵叭木被用來辟邪驅魔用,現在也被用作調和香使用,可它還有個用途是不被人知的。在山野,唵叭木就像是一個路標,在你暢通無阻的時候看見唵叭木就是死機,說明如果沿著唵叭木的方向走過去就會遇上危險;但在你迷路的時候看見這種木就是生機,說明前路無阻。我們現在穿過唵叭木就
會擺脫鬼八子的毒氣範圍,但能不能找到我留下來的記號還得看運氣。走吧,趁著霧氣沒再起來的時候,否則不知道還能遇上什麼事。」
穿過唵叭木,徹底離開石屋範圍的時候,時間已經指向了午後一點。這麼算來,他們在石屋也沒待多長時間,可就那麼短短的時間裡,如果稍有不慎就會死於非命。
陽光還是沒穿透山裡。
抬頭看上去,樹椏之上還都是廖白,悶得要命。
在確定周遭沒有鬼八子的氣味后,陸東深這才拉過蔣璃的手,查看,「傷口怎麼樣了?」剛剛為了趕路,她只將手心的傷口做簡單處理。在石屋時她揮刀划傷自己時著實令陸東深震撼,現在想來,當時她這麼做無非就是要讓自己清醒點,可這般血光之災也足以見得她的狠勁辣練,這哪是一般
女子的膽識和魄力?
這一路上她沉默了不少,沒逗貧,也沒八卦他的事,而對於在石屋裡看見的人和事她閉口不談。
她不說,可他多少能猜得出來。
蔣璃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被陸東深拉住她還獃獃的,見他在盯著自己的手心,她這才反應過來,「啊,沒事,我的凝血功能很強,回頭再找找浮木草之類的消炎草藥,隨便凃上點就行。」
話畢欲要抽回手,可陸東深卻控緊了她的手腕,令她動彈不得,他沉默著從背包里拿出水杯來,擰開蓋子,用裡面的水為她清理傷口。
他們這一路上喝的都是山泉水,之前他也用這種山泉水為她清理過肩頭的傷口,要不說清澈之水才是最好的良藥,她現在後肩上的傷口已經不疼不癢了。
現在陸東深為她清理傷口的動作十分嫻熟,像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只是臉色看上去比較難看,像是在……生氣?
蔣璃想破了頭也想不出自己哪裡得罪他了。
傷口不深,血止住后,一碰就會刺癢疼痛,但清水處理后就舒服很多。陸東深動作利落,幾下處理好傷口后又扯了白紗布纏好防止感染,然後,視線落在她手腕的紋身上。
那隻眼睛的紋身,狹長又神秘。
陸東深握著她手腕的手指轉了方向,拇指輕輕摩挲在眼睛紋身上,指下微微的凸起令他摩挲的動作輕輕一滯,再仔細打量,眼裡就有了沉光。
蔣璃心中一驚,忙掙脫,這一次,他如她願放開了手,可看著她的目光里就有了考量。
「那個……我渴了。」就像是匿在心底的秘密被坍塌了大半似的,這讓蔣璃一時間無所適從,想發怒又沒有出口,末了,轉移話題。
陸東深沒說什麼,將手中的杯子遞給她。她接了過來,慌不擇路地喝了大半杯之後才驀地想起這杯子是他的,一時間又覺尷尬,將杯子還給他。
「如果順利的話,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她靠著樹榦坐下來休息,沒話找話。
陸東深只是「嗯」了一聲,然後在她身邊坐下,將杯子里剩下的水喝了。
蔣璃盯著他性感的喉結,耳根就燥了一下,他似不經意,可她剛剛用過他的水杯,而他又喝了她喝過的位置……
這種感覺,怪得讓人心慌啊。
正想著,就聽沉默半晌的陸東深開了口,「他是誰?」
蔣璃一愣,目光對上他的。
他目光如炬,「左時,他是你什麼人?」
蔣璃目光一抖。
這些年來,這個名字就如同個禁忌一直藏在她心底深處,她不允許別人窺視,就連她自己都不會輕易打開。現如今,就這麼被陸東深甩了出來。他自若輕風,她如臨大敵。
「說什麼呢……」蔣璃尬笑。陸東深卻一字一句,「一個能讓你割腕的男人,我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