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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一品皇家媳 - 第149章 五箱蟲卵字體大小: A+
     

    一聽說貨物有問題,雲菀沁坐不住了,叫何嬤嬤先回去,起身說道:“高長史,叫理藩院的官員在王府花廳坐會兒,上茶款待,我馬上出來跟他們一起去。”

    高長史臉上卻有點兒爲難,並沒挪步子。

    “怎麼了?”雲菀沁察覺到。

    高長史前幾天看王妃進宮後接下通商的事,其實並不像府上其他人那麼新鮮和高興,府上下人私下議論,大宣開國百年,沒哪家的王妃能得這種殊榮,可他卻心慌慌,三爺上任前就私下叮囑過自己,離開這段日子,讓王妃在府上打理着就行了,再就是進宮請安時務必叫那兩名死士盯着,儘量避免外務,怕有什麼意外。

    高長史當時還笑着安慰三爺,說娘娘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就算遇事兒也不是個坐着捱打的,好端端的怎麼會有意外,卻只聽三爺默默吐出兩個字:“招人。”

    高長史先前還不理解,現在總算才明白了。

    這王妃可不就是招人嗎!三爺還刻意叮囑要避免娘娘的外務,這下好,進了一趟宮,何止外務啊,外來使節都給拿下了。

    在王府遙控打理就罷了,這會兒一聽還要親自去一趟官衙,高長史有點不樂意了,苦着臉直言了:“娘娘,這些通商的事兒是臣子的任務,落在您頭上本就沒道理,好吧,就當是情況特殊,大食人單單看中您的手藝,可您在宅子裡派人去做就行了,何必親自跑一趟,那理藩院衙門都是男人,你到底是皇子妃之尊,總有些不大方便啊,怕給一些皇親背後笑話——”

    高長史是王府大管家,受過宮規的正統訓練,性子保守陳腐也是自然,雲菀沁眉黛一動:“我聽聞舊朝有全家男人死光了的將門,全家女眷上到婆婆,下到兒媳,包括家中的燒火丫頭,都一起代替家中男子上陣殺敵呢,我這纔多大點兒事情啊。如今西域諸國瞧不起大宣的一點,就是女子個個養得軟綿綿,除了生,就是養,開國時還好,出現過幾名女將軍,越到後代,越是禁錮。這回連皇上和太后都通融了,天賜的機會,旁人又敢笑話什麼?”

    高長史被硬生生說得啞口無言,論嘴皮子哪裡趕得上娘娘,好容易整理出話又準備辯解,初夏已經出來,將他往外面笑着推搡:“好了好了,長史,娘娘要換衫了,先出去接待理藩院的人吧。”

    高長史無奈,只得甩袖子,先過去了。

    雲菀沁換了一套簡單輕裝,和初夏去了花廳。

    燕王世寧派來傳話的兩名官員是理藩院的堂主事,忙起身行禮:“秦王妃。”

    “免禮。”雲菀沁開門見山,“那貨物前兒交給理藩院衙門,燕王還捎話來說已經送去大食人驛館了,是有什麼問題?”

    兩名堂主事對覷一眼,說:“娘娘去了再說吧。”

    雲菀沁聽這意思,似是問題還不小,秀眉一擰:“初夏,走。”

    府外,高長史將轎子已經備好,滿臉不大甘願地尾隨在娘娘身後,眼巴巴看着娘娘上轎,被兩名官員帶領着,朝城東的理藩院衙門而去,才嘆了一口氣,轉過身。

    看門的阿虎直愣愣盯住主子離開的背影,琢磨:“奴才怎麼瞅着娘娘,比三爺往日在家裡時還要忙呢?”

    高長史一聽,又長嘆一聲才跨進門檻。

    城東,理藩院。

    五層磚紅樓閣的塔形建築威嚴肅穆,古色古香,佇立在修剪整齊的草木前方,是大宣管理對外事務的權力機構。

    理藩院下面分爲十二司,分爵祿、朝貢、貿易、定界、官制、戶口、兵刑、耕牧、賦稅、驛站,屬於禮部管轄,卻又獨立成一個部門。

    而這一次對大食輸出,就正好屬於“貿易”一類。

    官署大門已經大開,門口的衙役早就接到上頭迎接秦王妃的命令,驅散了閒雜人等。

    衙役見到一個頭戴帷帽的年輕女子帶着婢女下轎,知道是秦王府的王妃,也是那些出口大食商品的經手人,稟道:“八皇子燕王已經在裡面大堂等着王妃。”

    雲菀沁踏進理藩院,繞過天井,直奔大堂。

    理藩院官署分中軸線、東、西副線三大建築羣,儀門、甬道、抱廈、月臺、大堂、廂房、耳房,都很完整。

    到了大堂,正上方懸掛着匾額,上書先帝爺御寶,門前有一面寬大的屏風,上面繪着山水朝陽圖,寓意爲官者明如日月,清似海水。

    大堂內的藻井雕刻着三十六仙鶴朝日圖,寓意皇權統一,四海爲一。

    室內一派莊嚴。

    走過屏風,燕王世寧已經聽到傳報,從官帽椅內刷的站起來:“三皇嫂來了。”

    雲菀沁施了個禮就直接問:“八皇弟,貨物是有什麼問題?不是已經送去大食人的驛館了嗎?”

    燕王英眉皺皺,盯着雲菀沁:“早上大食驛館那邊來人,說是昨晚上臨時開鎖,打開一個箱子看了看,在貨物裡面發現了一些東西,連忙又將其他的貨箱都開了,發現有五箱裡都有問題,使節夫人十分生氣,本來是直接找太后,幸虧被旁邊人攔下來,才先拿過來給咱們看看。”

    初夏心裡一個咯噔,有點兒慌了,不管在貨物裡發現什麼,總之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幸虧被壓下來,萬一真的先鬧到太后和皇上那邊去了,自家王妃就算沒什麼事兒,原來引以爲傲的手藝技能和香盈袖的名聲,也就徹底完蛋了。

    按例說,王妃這是頭一次接手這麼重要的任務,雖然沒有在現場督促,每個程序都把關得很緊,不會出什麼紕漏啊!

    卻聽雲菀沁眉目不驚,並沒多餘廢話:“送過來的貨在哪裡?八皇弟帶我去看看。”

    “嗯,皇嫂隨本王來。”燕王手臂朝內堂一伸,兩人就幾步走去,初夏和兩名堂主事也趕緊尾隨其後,跟了上去。

    到了後院的倉庫,堂主事取出鑰匙,落鎖開門,雲菀沁與燕王進去了。

    被大食人退回來的有五件貨,此刻木箱被撬開,蓋板大敞。

    雲菀沁走近木箱,因爲一路運出國境再抵達大食,需要多日,爲了提防變質或者路上浸水,她特意叫人在木箱上刷過防蟲蛀防潮溼的淺色油漆,這種漆味道很強烈,可以持久十天半月不淡,現在剛剛風乾,才交貨幾天,味道還正是沖鼻的時候。

    木箱裡整整齊齊地放着幾層紅木雕琢的妝奩匣,裡面分門別類裝着佑賢山莊工人們日夜趕工出來的香料貨品。

    雲菀沁看了一眼,臉色一變,半天沒有說出話,半晌,走到另一箱,低頭一看,臉色更是緊,五箱依次看下來,裡面的情況都是一樣。

    燕王跟兩名堂主事對望一下,臉色發緊。

    初夏心裡跳得厲害,湊過去一看,眼睛瞪圓,眉頭蹙緊,一陣噁心!

    木箱內裡的四方木壁和匣子外壁上,爬滿了細小的東西,宛如綠豆,殼略微透明,有的已經掙出殼,在蠕動,白色線條一樣,有點像是蠶,卻比蠶要小千萬倍,此刻粘在貨箱內裡到處都是,密密麻麻一堆!

    這是蟲卵!

    那些白色線條的,是已經孵出來的。

    “爲什麼會有這種東西!”初夏失聲而出,難怪那使節夫人要直接告到太后那邊去,裝胭脂水粉的貨箱中生了這種玩意兒,還是輸出友邦的貨物,誰不氣,擺明了就是大宣不重視,製作者不經心!

    一名堂主事無奈:“今早送過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爬滿了這種小蟲卵……”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雲菀沁:“大食那邊人說,怕是王妃使用的原料不新鮮,長了蟲子。”

    不可能!上次去莊子上,與匯妍齋競爭的天香齋倒是玩弄過類似手段,可是後來將那馬婆子攆走了,莊子管理得嚴格得不能再嚴格,再沒出現過這種情況了。

    初夏嚷了起來:“怎麼會,我家娘娘精心地很,做工的下人是佑賢山莊花田那邊的工人,都是熟手,怎麼會生了蟲子?香盈袖和佑賢山莊附近的匯妍齋,兩家鋪子的原料都是出自莊上的花田,若有問題,鋪子早就出問題了!”

    “所以說,”突然,倉庫門口傳來男子聲音,含着幾分疑慮,夾着一行人的腳步,“秦王妃的意思是,蟲卵是有人故意投放進去的?”

    雲菀沁和燕王等人循聲望過去,只見倉庫沉重的鐵門“嘎吱”一響,一名錦袍男子領着扈從,慢慢走進來。

    逼仄而低矮的庫房,顯得鳳九郎的身型更加頎長玉立,進門時還得稍微躬一下腰身,跨進後,分別朝燕王世寧和雲菀沁俯身施了禮。

    燕王轉頭朝雲菀沁小聲道:“哦對,忘記跟皇嫂說了,就是鳳大人將貨送來的,人還沒走,一直在後面的廂房等着,說是要個結果回去稟報呢。”

    雲菀沁上前幾步,道:“鳳大人有禮了,多謝鳳大人今天能夠及時攔住使節夫人,給時間讓我們先調查,避免鬧到御前。”除了他,還有誰能勸得住使節夫人,

    鳳九郎眸子一閃,她居然一猜就知道是自己?太沒意思了,一點神秘感都沒,雕鑽過的臉龐上,溫潤薄脣卻不自禁一勾:“可接下去的事,下官很難再幫你了,只能靠秦王妃給個交代。”

    雲菀沁凝視鳳九郎,略微昂首:“剛剛我婢子的話,鳳大人也聽到了,正好也是我的意思。貨箱裡的蟲卵是有人刻意投放進去的,原因僅一點,若是原料有問題,只會在香料裡生蟲,可是香料卻是完好無損,只是櫃箱裡有蟲,擺明了是有人撬開櫃箱,將未發育的蟲卵丟了進去。”

    說罷,她隨手撈起一罐瓷瓶,裡面是香膏,擰開旋蓋,一陣自然清新的甜香飄出,瞬間充滿浮着灰塵味的倉庫。

    膏體裡面光潔乾淨,完全沒有那些噁心的蟲卵。

    “我看了好幾瓶,裡面的貨物都沒接觸到蟲卵,鳳大人可以叫人一瓶瓶仔細查看。”

    這大宣王妃認真起來的勁頭挺有意思。鳳九郎盯得有點出神,仔細琢磨着她的話。

    燕王在一邊望着鳳九郎看皇嫂的眼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其實剛剛鳳九郎進來的一刻,他就有點兒不自在了,三哥雖說臨行前沒特意叮囑,可自己再怎麼着,也不能看着他媳婦兒與個外男這麼親近,就算是爲了公務。

    鳳九郎也並沒因爲雲菀沁一句話而開綠燈,還真叫人一瓶瓶去檢查了,手一擡,吩咐:“按秦王妃的意思做。”

    “是。”跟在後面的幾名大食隨從上前查驗起來。

    兩刻左右後,隨從們彙報:“回鳳大人的話,香料中確實都無異樣,只是貨箱裡沾滿了蟲卵。”

    鳳九郎雙目一眯,搖頭:“即便是人爲,也是你們的責任,沒有經心守護,讓人有可趁之機,交了次品給咱們,恐怕還是擋不住使節夫婦的氣。”

    雲菀沁淡道:“是不是完全是我們這邊的責任,言之過早。”

    這話一出,倉庫裡的衆人全都一愣。

    秦王妃的意思是,這貨箱有可能是搬到大食人的驛館後,才被人投進蟲子,有可能是大食人照顧不周。

    雲菀沁沿着五件貨箱繞了一圈,把貨物都拿出來,將空箱上下里外細細摸着,還反過來調過去地看,箱子底兒朝天的時候,便嘩啦啦掉了一地的蟲卵。

    燕王有些密集恐懼症,光看那密密麻麻的蟲卵就渾身汗毛直豎,此刻見她就這麼翻來覆去,皺眉:“來人,給本王的三皇嫂拿個手套來。”

    雲菀沁回過頭道:“不用了。”在莊子上那段日子,去花田和梅林翻土下種的事兒也不是沒做過,泥土裡的蟲子還見少了麼。

    鳳九郎看着這名大宣王妃又是看又是摸,眸子一彎,光看她的樣子還真是能迷惑人,嬌嬌稚稚,只當是個矜貴的金枝玉葉,那日宮宴上雖出衆,卻也不過是紙上談兵,沒想到核子裡卻是潑辣得很,說動手就動手。

    不過也是,這事兒是她在背後主辦,萬一出了事,只怕得受罰,又怎麼能不緊張。

    鳳九郎由着她去搗鼓,須臾,只聽她回頭朗聲道:“你們看看,這是不是撬開的印子?”

    幾名大食隨從過去,見木箱蓋子的下方背面,有細小的凹痕,還掉了一些木屑。

    蓋子的下方背面本就叫人忽視,那些凹痕就更加細微。

    燕王忙道:“快上去看看!”

    兩個堂主事上前忍住噁心,扒開蟲卵,湊近頭顱去查看凹痕,半會兒,稟道:“回燕王的話,這果真是撬痕!若不是仔細查,還真看不到呢!”

    燕王捏了鼻子眯眼道:“這箱子厚重,蓋子也沉,若是用刀子撬開,應該痕跡很大的,用什麼撬開的?”

    一直沒怎麼做聲的鳳九郎忽然上前幾步,撈起一個爬滿蟲卵的蓋子,看了看那凹痕。

    雲菀沁看他樣子,應該是很愛乾淨的,這會兒倒是吃了一驚,只聽他認真道:“應該是用最小號的十字起。”是專門擰螺絲的小號工具,一點點撬開,不會像刀子那樣出現明顯撬痕。

    說罷,鳳九郎丟開蓋子,拍拍手,臉色烏青下來:“到底什麼人做的?豈有此理。”

    雲菀沁與幾人走出倉庫,回到了理藩院的大堂,重新落座。

    初夏和幾個官署下人打了乾淨水,給幾個人遞了皁胰子,淨了手後,雲菀沁道:“我剛剛仔細看過那些蟲卵,這種蟲卵叫作青烏頭,在大宣,多半用於買來餵食觀賞魚和雀鳥,在鳥魚飼料中,青烏頭還算是比較昂貴的食物。就我所知,尤其有一種叫做錐尾鳳頭鸚的雀鳥和一種叫做閃電紅的錦鯉,是專門吃這種貴重青烏頭的。”

    鳳九郎用棉巾慢慢揩着手,頭頸一頓,噢,對,這王妃會製作香劑,還有花田私產,通曉植物特性,對於跟植物息息相關的蟲類,應該也是有了解的,俊眉舒展,將棉巾放進托盤,若有所思:“……喂得起觀賞魚和雀鳥的人,不大可能會是一般百姓,而餵養的還是貴重的鳥魚,又都能吃到昂貴飼料…所以王妃的意思是,投蟲之人,有可能身份不低。”

    其實就算不是因爲這蟲卵,也能猜的出這背後搗鬼之人不是什麼小角色。

    那人不管是害自己,還是害大食,膽敢破壞兩國貿易,便是有一定底氣的。東窗事發了,難道不怕擔罪嗎?

    這樣一想,鳳九郎眉頭鬆弛了,雲菀沁的臉色卻發緊了。

    燕王總算找着機會插嘴:“這樣就好辦了!本王在京城養魚鳥的門戶去一家家盤查!養了錐尾鳳頭鸚和閃電紅的,着重力度盤查!肯定能查到些線索!”

    “不好辦纔對。”

    雲菀沁和鳳九郎異口同聲。

    燕王眉頭一擰,有必要這麼默契嗎?三哥,對不住,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雲菀沁見鳳九郎與自己不約而同地想到一塊兒,大方地一擡手,示意外來貴客先說。

    鳳九郎順了她的心意,道:“若是一般的小城鎮倒還好查。鄴京乃天子腳下,能養得起魚鳥的多如牛毛,養了錐尾鳳頭鸚和閃電紅肯定也不在少數,燕王查是可以查,只是太耗時間了,只怕沒有一個月也得二十天,燕王覺得使節夫婦會有耐性等那麼久嗎?這期間,恐怕早就跑去皇宮告狀了。這一說,除了秦王妃受罰,事情也會鬧開,那個投蟲的人,更會提高警惕,想法子提防,到時候,更不好查了。”

    “趁此事還沒傳開,那人還不知道這事已經被發現,是調查的最好時機。”雲菀沁補充道。

    鳳九郎眼一眯,碧綠似翡翠般的瞳仁光澤滿滿,露出幾分笑意:“王妃對於調查有什麼提議?”

    雲菀沁見面前男子的樣子,分明已經是想到了什麼法子,亦是淡淡笑道:“五箱內蟲卵極多,這種蟲卵的保質期很有限,買多了也是等着變質,所以餵食鳥蟲的人,一次性不會購買太多。照理來說,那人手頭不可能儲藏這麼多蟲卵,肯定是臨時去叫人採買的,而宮宴確定通商之事後到今天也不到七八天——這樣,就已經縮短了調查的時間和步驟。咱們只需要調查宮宴那日之後,採買過大量青烏頭的人,就可以了。”

    鳳九郎笑意漸深,她說的一字一句,跟自己肺腑中的想法,不謀而合。

    一張結得亂七八糟的網,被兩人一點點地合力慢慢解開,只是——不知道順藤摸瓜查到的背後人,到底是誰。

    燕王跟身邊兩個堂主事小聲耳語了一下,轉過頭:“這些名貴魚鳥的飼料,京城的賣家並不多,還有專門的花鳥市場,這目標倒是小得多了!還是皇嫂心細。本王這便叫人去市場上查查。”說着吩咐了堂主事幾句,卻聽雲菀沁道:“八皇弟,我也一起去。”

    燕王一愣:“這種事哪裡需要皇嫂去啊,而且花鳥市場人多且雜——”

    鳳九郎眼睫忽閃,瞟了一眼雲菀沁:“燕王殿下,關係到秦王妃的清白和秦王府的名譽,秦王妃緊張也是自然的,若是不叫她去,只怕秦王妃回了府也不安心。何況,燕王剛見識過了,秦王妃通熟這方面的常識,去了,也是個幫手。”

    燕王還在猶豫,卻見雲菀沁已經戴好帷帽,遮住半邊容顏,莞爾回頭:“八皇弟就別磨嘰了。”帶着初夏,跟着幾名官差朝大堂外面走去。

    罷了,連三哥在場恐怕都攔不住。燕王把自己貼身侍衛喬威叫出來,令他跟去市場,暗中保護雲菀沁的安全,剛吩咐好,看着喬威出去,卻見鳳九郎一掀袍子,也朝外面走出去,忙叫道:“欸——你這又是去哪裡?”

    鳳九郎偏過頸子:“回燕王殿下的話,這件事與我大食也是有關係的,微臣怎麼能只讓大宣出力?自然也要去跟着查查。”

    燕王急了:“你別去。”

    在理藩院,有自己看着還好,出去了可就不一樣了。

    鳳九郎眉毛一壓:“燕王是瞧不起微臣,還是瞧不起大食?”

    燕王一甩袖,也不跟他繞圈子了:“本王是放心不下你!三皇嫂既然去了,你個外人跟着去,像個什麼話?本王知道你大食風氣開放,男女混雜在一起,不算什麼稀奇事兒,可咱們中原皇朝是不一樣的,來了大宣,也得入鄉隨俗,懂得避諱!”

    鳳九郎見他豎起皇子威,儘管語氣還算恭敬,可臉色已經冷了,蔑道:“燕王殿下,大食也是有調查權的,是誰投進蟲子,損害兩國通商貿易,使節大人與夫人更有知情權。現在秦王妃爲了這事兒奔走操心,你卻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

    “你——”燕王頭疼得要命,真狠不得一個響雷把三哥劈回京,讓他親眼瞧瞧這異邦男子的不要臉,卻也只能見着鳳九郎輕飄飄領着隨從跨出大堂門口。

    到達京城的花鳥市場時,雲菀沁才發現天青長袍玉紋帶的男子跟了上來,一驚:“鳳大人怎麼也過來了。”

    鳳九郎把剛剛在理藩院對着燕王的一番話,又重複了一遍。

    雲菀沁點點頭:“倒也是,這事與大食不無關係,按道理鳳大人確實該一同前往。”

    兩人說了幾句,怕兩人帶着隨從,目標太明確不大好,叫一干人都離了幾丈遠,然後才雙雙走進了市場。

    花鳥市場內人聲鼎沸,夾雜着雀鳥嘰嘰喳喳,熱鬧非凡,人氣十足。

    街道兩邊買賣花鳥蟲魚的店鋪,大多將貨物擺出來吸引客人注意,鳥關在籠子裡或者縮在吊架上,被懸掛在店鋪外面走廊下,地上還擺放着一排魚缸,缸子內各類觀賞魚游來游去,旁還放着撈魚的小勺子和捕網。

    每家店鋪的掌櫃和小工擼着袖子,要麼站在門外招攬生意,推薦新寵物,要麼正與客人討價還價。

    市場內,一片嘈雜汪洋。

    兩人只當是逛鬧市一樣,在人羣裡慢慢悠悠地走着,眼睛卻是暗中掃着兩邊的店鋪,偶爾上前問幾句。

    一條花鳥市場走了一半,還沒看到賣青烏頭的店面,看起來,這青烏頭在京城確實顧客不多,所以店鋪進貨普遍都少。

    雲菀沁不覺輕輕嘆了口氣。

    聲音很細,卻被身邊的男子聽見了,道:“王妃何必嘆氣?正是越少,才越好查。”

    這麼一說,也是對的。雲菀沁說:“鳳大人說得不錯。”

    鳳九郎面朝前方,忽然又開了聲:“說起來,微臣還有個疑惑。”

    雲菀沁只當他又發現什麼疑點,忙道:“鳳大人請說。”

    “王妃看起來這麼小,真的已經成婚了?”鳳九郎疑惑。

    雲菀沁一愣,失笑:“假誰也假不到皇家頭上啊。差不多就是大食使節來鄴京之後的幾日。”

    鳳九郎眸中凝聚的瞳仁微微有些渙散,哦,原來日子隔得這麼近啊。

    ——若是早來個一兩月,興許她還沒跟大宣皇子結下婚事吧。

    “大人怎麼了?”雲菀沁奇怪地問。

    “沒什麼,”鳳九郎直視前面,表情並沒什麼變化,與此同時,突然一指前頭:“你看,那家店鋪的廊下,掛着的是不是錐尾鳳頭鸚?”他也沒見過中原人的這種鳥,只是看到那鳥兒宛如扇子打開的尾巴,頭型又似山雞,頂上還有個火紅的冠子,猜的。

    雲菀沁一看也是驚喜:“走,去問問。”

    既然賣這種鳥,說不定也賣青烏頭。

    店鋪不是很起眼,在花鳥市場最裡面的一家,客流相比於前面賣廉價花鳥的店,少得可憐,剛走出來了一個,便徹底一個客人都沒了,算得上門可羅雀。

    可門匾精美華貴,裝鳥魚的籠子和大缸也是名貴沉香木和大理石製作的,一看就是專賣名貴花鳥。

    而鋪子里正在親自餵魚的老闆,也並沒像其他老闆那樣吆喝生意,好像根本不在乎客人多少。

    做生意的人,怎麼可能不在乎不賺錢?

    這老闆不徐不疾的態度,只能說明一點,他是做定點生意的,有長期老主顧,根本不在乎散客。

    鳳九郎率先跨進去,舉起手輕輕一碰掛在廊下的風鈴:“老闆!”

    中年老闆一見兩人,是一對穿着精美的男女,女子雖帶着帷帽,看不大太清楚臉,卻也看得出是個美人,頭上的髮型是出了嫁的髮髻,應該是位夫人,那男子顯然是個異國美男子,便放下手頭活計走過來,客氣道:“客官有什麼需要。”

    一看態度,這老闆肯定是見慣了貴人和場面的。

    雲菀沁纖腕一擡,隨意撥弄着旁邊吊架杆上的一隻虎皮鸚鵡,就像真的在逛店,仿若不經意地問:“老闆,你這兒有沒有烏頭青的蟲卵賣?”

    中年老闆臉色一怔。

    雖然只有短暫一下,兩人盡收眼底。

    隨即,老闆笑道:“這位夫人,若只是餵養一般雀鳥,像您現在把玩的這種,用不着青烏頭那麼昂貴的,那種鳥食京城貨不多,萬一斷貨了,您的鳥兒吃習慣了,到時還不好辦呢!”

    鳳九郎貼近雲菀沁幾步,淡笑:“我夫人在家裡還有一隻錐尾鳳頭鸚,一向就是吃的青烏頭蟲卵,確實是難買,在京城尋了許多家都沒找到,你這兒有嗎?”

    雲菀沁知覺他得自己緊緊,一動,罷了,演戲嘛,反正也沒人看見沒人知道。

    老闆見兩人一派親暱,郎才女貌,倒還真像是年輕的新婚夫妻,再看鳳九郎的西域面孔,大概猜出來了,可能是外地來的有錢夫婦呢,放了些心,笑起來:“兩位算是找對了。我這兒啊還真有,兩位客官要多少啊?”

    雲菀沁心裡一喜,揚起頭,故意含情脈脈看了鳳九郎一眼,面朝老闆:“我們要很多,因爲還得去好幾個州縣遊玩,這東西難買,既然找到了一家,打算一次性買多些,再用冰塊給鎮着保存下來,慢慢用。可能需要——”說了個數字,正好是那五箱蟲卵的大概分量,又對着鳳九郎嬌憨地眨巴眼睛:“好不好?”

    鳳九郎也是演戲演足,寵溺道:“爲夫的什麼時候沒依過你?”

    老闆先一聽雲菀沁要那麼多青烏頭蟲卵,心裡一驚,面上又劃過一絲什麼,再一聽兩人的充足理由,也不懷疑了,卻猶豫了一下:“這個……”

    “怎麼了老闆?是沒有那麼多嗎?”雲菀沁眉一緊,在老闆看來,這表情像是因爲害怕買不到稀少鳥食,其實她是真緊張。

    老闆踟躕了會兒,之前那名派下人來購買烏青頭的貴人買下大量後,又多塞了銀子,千叮嚀萬囑咐,叫他不要跟人提起他們買烏青頭蟲卵的事,最好近期連賣都不要賣了。

    若不是看兩人是外地人的份上,又只是買去喂寵物的,估計量不大,老闆早就一口拒絕說沒有這蟲卵了,沒有想到兩人要這麼多,現在被問到了嘴邊,也不能不說了。

    罷了,反正是外來的,無所謂,老闆低聲道:“實不相瞞,本來是有那麼多的,可前些日子被個客人都買去了,還剛好跟你們買的差不多呢!不過也不要緊,你們夫妻只要能等個一兩天,我再去調貨——”

    雲菀沁心中一動,面上卻露出些遺憾,惋惜道:“哎呀,怎麼這麼不巧,老闆,那人是什麼時候買的啊?”

    老闆也沒防範,順口:“就在這月初十。”

    便正好是宮宴後的第三天。

    雲菀沁和鳳九郎對視一眼,忽然朗聲道:“來人啊。”

    緊緊跟在身後的隨扈聽見傳,疾步上前。

    老闆還沒反應過來,瞪大眼睛:“這,這是怎麼了?你們是什麼人?這,你們想幹什麼?”

    雲菀沁丟了個眼色給理藩院的人,幾名衙役二話不說,將老闆兩個臂膀一箍,不易察覺地迅速架進了店鋪。

    雲菀沁和鳳九郎也飛快跟了進去,一進門就關上店鋪,順手將閉門歇業的木牌掛上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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