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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一品皇家媳 - 第131章 送千金湯,雲二暴死字體大小: A+
     

    雲菀沁和憐娘攜着初夏、冬姐到了家祠後面。

    打從雲玄昶升職,府邸重新擴大修繕後,西北角的祠堂就更是偏離正院,一行人的腳步聲打破了許久沒人氣的沉寂角落。

    黑褐色窄小油膩的屋頂,漆色斑駁的粗木門扉,門口兩爿小菜地,種着些小菜,供給居住在這人的人一日三餐,院子角落的地方放着個腳盆,裡面是還沒清洗的碗盤,水上飄着一抹油花子,另一邊架着個髒兮兮的竹竿子,晾曬着幾件女子換洗下來的冬衣,已經是三九的氣候了,襖子卻是夾棉的單層襖子,顏色髒兮兮的,還有幾件棉絮都跑了出來。

    門縫中飄出些檀香氣,襯得孤寂淒涼,若不是知道這裡在尚書府的西北一隅,還以爲是哪個荒郊野外的尼姑寺。

    幾人在門前停下來,唯一一點兒動靜消失,空氣幾乎靜置。

    憐娘望着門扉,自己進門時,這個夫人就已經打入冷宮,雖然沒機會正式打過照面,可今兒看這環境,一個年華正盛的婦人長期被關在在這種地方,真不是人過的日子,話說回來,要不是她進去了,指不定也沒自己進雲家的機會,想着,她心頭像是湖水裡丟進了石頭,泛起了漣漪,嘴角不禁微微一挑,添了幾分蔑意,若是自己坐正室的位置,又豈會像白氏一樣,把自己個兒弄成這個地步?愚蠢。

    冬姐見自家姨娘停步不前,盯着破敗房間神色複雜,只當是頭一次見白氏緊張了,湊攏在她耳邊搖晃着的紫蘭玉蝴蝶耳墜子邊,安撫:”二姨娘放心,咱們這位夫人如今不過是掛個名義罷了,還沒您威風呢,您怕她作甚。”

    雲菀沁看着憐娘,入冬換季以後她衣櫃和珠寶匣裡的都換上了好貨色,月例說起來與方姨娘和蕙蘭一樣,可爹總是時不時明裡暗裡給她塞好貨色,也由她帶着冬姐上街去那些名店豪鋪裡購置女人家用品,付銀子時全都記在他的賬上。

    那日從佛寺回來後,爹就更是將憐娘捧在手心含在嘴裡,聽蕙蘭私下說,連白雪惠攢下本來給雲菀霏陪嫁用的一個珠寶匣子都給了她。

    今日的憐娘身着百蝶穿花銀紅洋緞窄襖,下身搭一件月白軟緞繡玉蘭百褶長裙,還未生育過的楊柳小纖腰上系一條寶藍如意絲絛,頭臉上的髮飾就更是耀人眼目,——也正合雲菀沁的心意。

    門聲嘎吱一響,阿桃從屋子裡走了出來,還跟以前一樣結結巴巴,笨手拙腳,將大姑娘和二姨娘迎了進去。

    屋子的環境,比兩人想象中的還要差,是個小單間兒,只有一張靠牆的窄牀,被毯薄舊,中間有一張吃飯的木頭四腳桌,一張凳子,朝北的牆壁邊打了個神龕,供着個菩薩尊相,前面的香爐插着幾根香。

    室內檀香裊繞,卻仍是壓不下一股墳塋似的死寂味兒。

    白雪惠綰着個低髻,頭臉上沒有一點飾物,身着一件粗綾布夾襖,因爲在這兒居住,刷洗不是很方便,衣裳是深色,襯得人就跟個老嫗一樣,此刻從神龕前的蒲團上站了起來,面朝雲菀沁,努力擠出笑,顯得有些卑躬屈膝:

    ”大姑娘來了,阿桃,還不拿張凳子。”

    估計是因爲長期飲食不善,營養不均,又加上小產後一直沒好生調養,白雪惠說話力氣顯得異常低微虛弱,早就沒了昔日的氣勢,更好像忘記了最後一次見到雲菀沁時的詛咒。

    阿桃搬了凳子,雲菀沁坐了下來,白雪惠將那目光移向後面,只見後面的女子不過是十五六,正當鮮花初綻的妙齡,打扮得水靈嬌俏,五官和神色雖然是乖巧柔順,可細細看,眉目間卻醞釀着浮躁與狐媚,典型的姨娘模樣兒。

    不用說,這個便是老爺後來納進來的瘦馬,聽說有三名,除了一名沒福分,發賣出去,剩下兩名都提拔成了姨娘,而這個,想必就是兩個當中得老爺寵愛的那一名了。

    白雪惠蒙着一層死灰的眸子一閃,咳了兩聲,用素白帕子擋住嘴兒,臉上沒什麼表情。

    雲菀沁見白氏的目光越過自己,不易察覺地盯住憐娘,嘴角微微一揚:“今兒跟我一塊兒來探視母親的,便是家中新晉的二姨娘,母親應該還沒來得及見過吧,這次同我一塊兒來爲母親講解婚禮事宜,也算是幫我籌備婚事,”說着轉過頭,“二姨娘,還不跟夫人打聲招呼。”

    白雪惠笑意微微一凝,這姨娘纔來雲家幾天,就能跟着嫡出小姐一塊兒操勞大婚之事,自己當姨娘風頭正盛時,也只能縮在老爺背後,做好小妾暖牀的本分而已,中饋之事哪裡容得自己插手,等許氏死了,纔開始有機會打理家務。

    雲菀沁將繼母的反應盡收眼底,又瞟向憐娘。

    憐娘見那白氏頰凹骨凸,瘦成了一把骨頭,看起來馴服而溫順,估計是被關成了綿羊,更是鬆了一口氣,論年紀,自己含苞待放,她已近徐娘半老,論姿色,看她的五官倒是個美人模子,卻被小產和如今的環境消磨得差不多了,面黃肌瘦,秀髮乾枯,十分萎靡。

    連雲菀沁都說的是”打聲招呼“,豈不更是說明了這白氏的地位?

    憐娘心底放鬆,輕擺着窈窕腰肢,傾身上前,一雙柔眸凝着面前瘦弱的少婦,語氣是一貫的柔似水,可目中卻含着幾分輕慢:”婢妾憐娘,還是頭一次見夫人,夫人有禮了。“雖說是個被老太太和老爺嫌棄的廢妻,但好歹還是有個尚書夫人的名義,憐娘覺得自己這樣,已經算是給了她面子。

    連個基本禮都沒行,有什麼禮?白雪惠淡淡看着這姨娘的,面色仍舊是波瀾無痕,沒有分毫的妒意和生氣,末了,溫溫笑道:”阿桃,既二姨娘來了,還不也趕緊拿個椅子來。“

    屋子裡只有一張凳子,已經被雲菀沁坐了,阿桃去外面院子搬了個椅子進來:“二姨娘,請坐。”

    憐娘見那椅子上面有幾處可疑的污痕,生怕弄髒了衣裳,黛眉一擰,朝門口的婢子喊道:”冬姐,進來。“

    冬姐匆匆進來,只聽主子嬌嬌吩咐:“擦擦。”冬姐掏出手絹擦了擦椅子,憐娘見椅子乾淨了,這才坐下。

    白雪惠臉色有些難看,卻只是一閃而過,粗糙的寬袖下,枯瘦的拳頭卻是捏緊了一分。

    雲菀沁收回觀察白氏的眼光,面朝憐娘,笑了笑,宛如侃家常一般:“二姨娘這衣裳質地挺闊,花紋針腳細膩精美,款式跟京城女眷們的有些不一樣,之前好像沒見你穿過啊?應該是儀珍成衣鋪購置的吧,髒污蹭上去了難得洗下來,小心點也是應該。“

    憐娘含笑點頭:”可不是,月初老爺說是成衣鋪專門聘請了個南方有名的裁縫,很會做樣式流行別緻的款式,京城不少女眷都去排隊呢,便派莫管家爲妾下了訂,前兒纔拿回來。“

    ”喲,這種精緻衣裳一套做下來,就算手工再利落,材料再預備得齊全,沒有半個月也得十來天,月初下訂金,這會兒就完工穿上身了?“雲菀沁佯裝微訝。

    憐娘臉頰一紅,照直答着:”妾身也是叫老爺不用那麼趕,衣櫃裡今年過冬的衣裳都穿不完了,少一套也沒事兒,偏偏老爺說那裁縫的手藝很難得,每年做的衣裳有限,怕妾身排隊排不上,不願意叫妾身留遺憾,執意多加了銀子……讓那裁縫單獨爲妾身連夜加工地趕製。“說到這兒,語氣略有些嬌羞,卻又是滿滿的得意。

    字句都是柔情蜜意,男女間的你儂我儂,卻化作一根根尖細的刺頭,插進旁邊白雪惠的心肉。

    她先前只顧着聽憐娘說話,端詳憐孃的容貌,如今纔有機會仔細打量這二姨娘的裝扮,果然是儀珍成衣鋪的貨色,說起那間成衣鋪,面料和款式在京城是一絕的,價格自然水漲船高,客人多半是京官女眷,她昔日大半衣裳也是出自儀珍,可是……就算自個兒與雲玄昶感情最濃的時候,雲玄昶也沒有說特意加銀子讓裁縫連夜趕製。

    雲玄昶貧寒出身,性子節儉得甚至得近乎摳門兒,十分看重錢財,白雪惠怎麼會不知道,現在,他竟對這狐媚子這麼上心……

    自己勉強保住正室位置,全是因爲妹妹的面子,如今老爺已是得償所願,升到了想要的位置,若是憐娘一路繼續得寵,難保老爺到時候變了心意,受不了枕頭風,將自己屁股下這個位置給了狐媚子。

    白雪惠再打量憐孃的頭面首飾,這一看,更是目色一斂,心中狠狠一沉,那蝴蝶耳墜子,瑚藍手釧,漢白玉梅釵,累絲鑲寶石挑心簪子……哪一件不是出自她的私產?本來全是爲女兒準備的陪嫁,後來被老爺和童氏沒收了去,——自己這些年千方百計積攢的錢財,竟然統統便宜了這個後來居上的狐媚子。

    心頭宛如大石頭壓着一般,白雪惠只覺得自己的面具再戴不下去了,恨不得立馬上前扯下憐孃的衣裳和首飾,胸脯起伏了好幾下,手伸到袖子裡狠狠掐破了皮肉,才讓心情平靜下來。

    白雪惠對雲菀沁心中還有怨恨,提前得知她今兒爲了婚禮事宜上門,本來是想着如何應付她,可如今憐娘跟着過來,一雙眼只看得見這個二姨娘了,哪裡還注意得了旁人,卻聽初夏站在雲菀沁後面,接憐孃的話兒:“二姨娘當真是得寵啊,連大姑娘這要嫁去王府的人,今年都還沒穿上儀珍鋪的衣裳呢。”

    憐娘臉上滑過惶恐色,柔顫着說:”妾身可不敢逾越過大姑娘,只是,只是老爺他非要替妾身購置,妾身也沒轍啊……“

    話沒說完,雲菀沁扭過頭去朝初夏啐一口:“這死丫頭,欠掌嘴,叫你說話了麼,看把二姨娘嚇的。”轉過頭,瞄向憐娘,寬慰:“二姨娘如今可是家中的紅人,若是那悟德大師說得準,再等春暖花開,就是雲家的功臣了,穿幾件好衣服戴幾樣好首飾算得了什麼,我婢子隨口玩笑罷了,二姨娘可別放心裡去。“

    憐娘吁了口氣,白雪惠卻是眉頭一繃,什麼悟德大師,什麼春暖花開,什麼功臣,直直望向那雲菀沁。

    雲菀沁瞟了一眼初夏,初夏幫忙說道:”夫人有所不知,前兒郊區寺廟來了個算命解籤特別靈的高僧,後院中的幾名育齡女眷,惟獨只有咱們的二姨娘抽到了上上籤,高僧還說咱們二姨娘是生兒子的命,三年抱倆不成問題,而且年初就能懷上呢!這可不將老太太樂呵得不行麼,老爺更是高興壞了。二房十多年都沒有過生育的喜事了,如今只有錦重少爺一個子嗣,老爺老太太膝下貧瘠,若真如那高僧說的,二姨娘豈不就是用雲家功臣?“

    白雪惠只覺得仿似有什麼利器劃過心肉,腦子裡回想自己雨夜小產的事,痛悔又復卷而來,悄悄一擡眼,前方端坐着的年輕女子臉色紅潤,身子被滋潤得前凸後翹,被老爺寵成了這樣,便是沒那高僧的斷言,生兒育女也是遲早的事,胸腔五味雜全,既是嫉妒,又是不甘,更多的則是敵意與忿恨,一張憔悴蒼白的卻是浮出淺淺笑意:”原來如此。我不爭氣,今後恐怕也難得有機會爲雲家開枝散葉,我看二姨娘確實是個一臉福相的,又正是生育黃金年齡,今後就全靠二姨娘了。“

    憐娘語氣雖然羞澀,卻挺着胸脯,絲毫不客氣地將這重大職責領了下來:”多謝夫人吉言,妾身定然不負所托。夫人且安心吧。“

    一句夫人且安心,讓白雪惠眼色沉下來,面上笑意更盛。

    這白氏,關了幾個月,性子倒還真是越來越沉了,雲菀沁眯目看她一眼,不過她越是不動聲色,越是表示她已經記恨上了。

    幾人寒暄了會兒,雲菀沁將大婚當日王府過來迎親的流程和步驟同白雪惠說了一遍,又將馮嬤嬤來府上教的一些規則大略講了。

    這是白雪惠難得出去放風的機會,有機會再見老爺一面,指不定有翻身的可能,到時一定得表現得雍容得體,哪會不集中精神好好聽着。雲菀沁卻根本就沒想過要她送嫁,今兒來,不過是爲了叫她與憐娘打個照面罷了,心不在焉地講着,語速極快,白雪惠聽得頭腦犯懵,卻也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聽着,回頭再慢慢消化。

    近了晌午,日頭高了些,雲菀沁見差不多了,停下來:”不知道我講得清楚不清楚,母親可聽明白了?“

    白雪惠點點頭:”大致是聽明白了,我回頭再合計合計,到時一定照着規矩來。“

    ”那就好,“雲菀沁頷首,轉頭望了一眼窗外,笑道:”喲,不知不覺說了一上午,對了,我聽說今天爹的一名同僚家中老母做壽,他提早散衙去飲宴,這會兒只怕快回來了,宴席上肯定喝了酒,想必回來後肯定和平時一樣去皎月閣,二姨娘不如先過去吧,餘下也沒什麼事兒了,我再跟母親對一對就走。”

    憐娘是聽說過老爺今兒去吃壽酒,回來得早,也便笑盈盈地起身:“好,那妾身便先過去伺候了,”又不易察覺瞟了一眼白氏,笑意未褪,“老爺回來若是找不到妾身的人,只怕會跟下人發脾氣的。”說着便帶着冬姐先走了。

    白雪惠望着憐娘輕快的背影,就像看到昨日的自己,袖內的拳頭緊了鬆,鬆了又捏起來,若憐娘是昨日的自己,自己豈不是就成了許氏?不,自己連許氏趕不上,許氏雖然遭了老爺的冷落,可沒像自己一樣被丟棄在祠堂後的廢棄小屋內,吃穿不如姨娘。

    從進了這屋子的第一天,她告誡自己,當下之計,只能先雌伏,儘量伏小做低,時光會逐漸抹平老爺和老太太的怒氣,待日子久了,再由妹妹拉攏調解一下,指不定就有翻身機會,可如今,這個二姨娘的出現,翻身的那一天,還會有麼?

    怕只怕還沒等到那一天,這二姨娘已經牽兒拉女,上了位。

    她自己是從妾一路走過來的,自然知道,妾侍多半是不安分的,就算看起來再忠厚純良的,多半也有自己的打算,尤其寵妾,越發是小心思多,一肚子陰私,若是生了一堆兒子的寵妾,那就更是不得了。

    可就算知道這二姨娘阻攔了自己翻身的路又如何?白雪惠見憐孃的背影拐彎不見,目色黯然下來,自己身居這種地方,想出去不行,想有點什麼手段也無力,能將憐娘奈何?

    白雪惠正是沉吟着,卻聽雲菀沁的聲音打破安靜:“……婚禮當日嘉賓衆多,更不乏皇親蒞臨恭賀,母親除了銘記婚禮當日的規矩,這些日子也得稍微收拾一下儀表形象,衣裳頭面到時可以換,可容光卻騙不了人,我看母親臉色蒼白中帶着烏青,連走幾步路都有些晃盪啊。”

    白雪惠拉回思緒,小產過後一直氣血不暢,還有些淤血淋漓不盡,連經期都是紊亂的,臉色又哪裡好看得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聽雲菀沁揚起聲音:“初夏,還不將東西拿過來。“

    初夏將放在門外的藥膳抱進來,放在四腳桌上,揭開鳥雀藍花紋瓷制食盒的蓋子,白雪惠嗅到一股冷香味,還有淡淡乳白霧氣飄出來,好像是冰鎮過的東西,再湊近去一瞄,瓷盒內是棕褐色的液體,可這會兒卻凝固成半固體狀,果然是從冰窖過拿出來的。

    ”這是給母親準備的千金湯,裡頭加了幾位專門針對症小產後的中藥,短期內的效果很顯著,應該能改善母親眼下的情況,到時在沁兒大婚上,也不至於——見不了人。“雲菀沁語氣輕緩,卻是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這藥膳我特意冰鎮過,做成冷膏的形狀,這樣方便,就不用每天給母親送了,大約有十天的分量,每日兩次,吃飯時叫阿桃解凍,兌一點兒熱水,大約一比五的比例,用調羹攪勻後服用,吃個幾天,臉色會好很多。“

    白雪惠看了一眼那千金湯,,一時之間並沒說話。

    ”怎麼,母親還怕沁兒害了你不成?怕千金湯裡有毒啊?“雲菀沁笑起來。

    白雪惠搖頭:”這是說什麼話。“

    她都成這個樣子了,雲菀沁還來害自己幹嘛?事兒已經過了這麼久,要害早害了。

    便是要害,依這丫頭的性子,怎麼會明目張膽地當着整個雲府的面,捧個毒藥來給自己喝?見自己毒殺了,她再爲自己填命,下獄砍頭麼?這丫頭可沒這麼笨。

    她這是爲了自個兒的婚禮,生怕自己給她丟了人,讓自己儀容好看點,爲她撐場面呢!

    想着,白雪惠道:”阿桃,將千金湯放好了。“

    阿桃端起來,正要放進廚櫃,雲菀沁又囑咐:”別說我沒有提醒,記得兌水一比五的比例再服用,聽清楚了麼,是藥三分毒,爲了讓藥性快,我分量加得重,若是濃稠原汁喝下,反倒起反作用。“

    仿若有火星子在腦子裡跳動了一下,白雪惠忽的心跳加快,臉上卻是沒事人兒一樣,佯裝順口道:”若是原汁喝下,會如何?“

    雲菀沁瞟向白雪惠,語氣平和:“剛纔說過,這千金湯是專門針對小產婦人的調養湯劑,添加的藏紅花、桃仁、土鱉蟲、穿山甲腹部肉,個個都是活血化瘀的涼物,兌水稀釋後吃,對身體有益無害,是良藥,可若是原汁吃下去別說這一整盒,便是吃個半盒,都得要出問題。”

    “什麼問題?”白雪惠心中有些猜測,卻仍是想要問個通透。

    雲菀沁脣角故意添了一抹蔑視之意,笑道:“恐怕再不能生育,——這問題雖說跟母親不相干了,但免得叫人背後說道,我還是得提醒母親一下。”

    白雪惠知道她在譏諷自己再沒接觸老爺的機會,能不能生育都無謂了,臉色一訕,心頭卻是跳得蹦,也不在乎被諷刺了。

    雲菀沁擱下藥膳,又交代了幾句,跟着初夏便先走了。

    待雲菀沁主僕離開,房門一閉,室內少了人氣,又恢復了往日的蕭索和寂寥。

    光線半明半暗之間,白雪惠的目光瞄向櫥櫃中擱着的千金湯。

    阿桃看見主子的眸子裡生起了一抹許多日子沒見的精神勁兒。

    從祠堂通往主院的小徑上,一路撒滿了暖洋洋的冬季陽光,從暗黑陰溼的偏僻小屋裡走出來,曬曬太陽,漫步在院子中,最是愜意。

    初夏伸展着雙臂,活絡着筋骨,忍不住:”大姑娘,你說那白氏真的會將那千金湯用在憐娘身上?“

    ”她如今還有可以選擇的嗎?“雲菀沁淡道,目視前方,更有一句話藏在心底,沒有吐露,前世白氏就是用這種法子,害了自己,江山易改,本性幾輩子難移,這一世,就叫她幫自己滅了自己另一個眼中釘。

    刀子已經給了她,依她在後宅裡的德性,必定不負自己的希望,總能找到個機會,將那憐孃的生子夢徹底打碎。

    放狗咬狗,她最喜歡。

    雲家暗涌浮動的同時,歸德侯府那邊,畫扇也沒曾閒着,每日依舊帶着兩個外院打雜的下等賤奴去外宅送飯。

    那夜開始,雲菀霏便像個活死人被綁在牀上,每日等着畫扇來,次次被灌完吃食和水後,就是宛如永無止盡的羞辱,幾天下來,身上斑斑青痕紅淤,還有那些奴才們留下的各種羞恥印記。

    雲菀霏從最初的聲嘶力竭,到嗚咽抽泣,再到完全失去了聲音。

    誰會知道侯府背巷內的偏僻小宅裡發生着這種事,就算知道,誰又會管侯府的這趟閒事。

    這天,畫扇給雲菀霏喂完了飯,只使了個眼色,跟往常一樣,出去關了門。

    早就在旁邊伺機待動的兩名奴才一聽門關了,便朝牀榻上已經像一塊破抹布的女子撲了上去……

    一刻之後,畫扇在天井內聽到了男子一聲驚慌叫聲:“不好了!死人了!”

    ”畫扇姐~~“

    她嚇了一跳,忙進去一看,只見與雲菀霏裸在牀榻上,下身汩汩流血,雙眼瞪得圓圓,死不瞑目,兩個奴才光着膀子站在旁邊,一臉驚恐,不知所措。

    畫扇走過去伸出指頭一試,那雲菀霏早就斷了氣了,呸一聲,責罵起兩個人:”晦氣!你們輕些不成嗎?這下好!“罵雖然歸罵,可也知道自己這麼折騰,雲菀霏遲早沒命,應付當下是至關緊要的,雖說這雲菀霏夫家和父家都不怎麼管了,可如今既然死了,還是得要報個信,這樣個死法,雲家看到了,多少會質疑。

    畫扇忙叫兩個漢子打了桶水進來,將死屍放進去,三個人將屍體洗得乾乾淨淨,一點兒痕跡都不留下,然後放上牀,將屍體的眼睛合上,又穿戴好。

    做完這些後,畫扇方纔鬆了一口氣,囑咐兩個奴才千萬不要說一句,兩人哪裡敢,連連點頭,畫扇將他們打發回去了,平息了下心情,跑回侯府去報信兒。

    畫扇只說今兒去餵飯時就看見那雲姨娘死在了牀上,慕容家如今爲着慕容泰的事兒正是焦頭爛額,哪裡管得着雲菀霏,活着的時候都沒理睬,死了更不會管。

    慕容老侯爺眼下正忙着應付外面關於慕容泰的流言蜚語,連個回話都沒,邢氏也沒工夫理睬,若是一般的小妾,一張席子捲了找個墳頭埋了就好了,可那雲姨娘好歹是尚書家的女兒,便叫侯府總管帶着畫扇和幾個家人去雲家報個喪,也算是仁至義盡。

    幾人到了雲家,先遞了牌子,跟莫開來說了雲姨娘死了的事兒。

    莫開來一訝,連忙進去通傳。

    皎月閣內,雲玄昶今天已經散衙回來府,跟往常一樣,直接來了憐娘這兒。

    憐娘燙了一壺熱酒,剛端上臨窗的熱炕,斟了兩杯,跟老爺對飲調?情,只聽門外傳來莫管家的聲音,嬌滴滴道:“進來吧。”

    莫開來進來將二姑娘的事兒對老爺說了,雲玄昶一驚,手中的酒一斜,潑了一小半,這個女兒再怎麼不爭氣,再怎麼讓自己丟了顏面,始終是自己寵過的,雖說自從嫁出去就沒來往,如今就這麼死了,總也不可能高興得起來,半晌,才嘆了口氣,道:“家裡人都通知了麼?”

    莫開來知道老爺問的是老夫人、大姑娘,甚至還有禁在家祠邊的夫人白氏,那白氏到底是二姑娘的親孃,女兒死了,再怎樣也得通知一聲,道:“還沒,奴才也是剛收到侯府那邊報來的信兒,趕緊先來稟報老爺了。稍後奴才再去一一通知一下。”

    那個嫁到侯府當妾的二姑娘死了?憐娘一喜,喪事也是個內務事兒,大姑娘的婚事她沒機會參與,便宜了蕙蘭,這二姑娘的治喪事她總得參與一下,這麼一想,她柳眉兒一顰,擠出個哀相,揪着羅帕擦擦眼:“老爺喪女,心情不快,便由妾身代替老爺,同莫管家一塊兒去通知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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