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赤狐……我真的已經無藥可醫，就算你耗光靈氣也沒有辦法……”掌門按住赤狐的手，直接打斷她的靈氣。
“老頭，你知道你要是死了，凌晏會怎麼對我嗎？難道這是你對我最後的報復？”赤狐忍不住眼眶發紅，淚水逐漸模糊了她的視線。
掌門笑了笑，拍了拍赤狐的手背，“你……你是好孩子……”
“切，你個才七八十的小孩子管我這個幾千歲的妖叫孩子？”赤狐喊着淚水笑道。
“求求你……保護……保護晏兒。”
“那是當然，你知道我對那傻小字的感情，你當我們妖族跟你們人類一樣忘恩負義嗎？”
掌門又再次露出笑容來，只是這次的笑容讓他看起來更加痛苦，更加艱難。
“咳咳……”鮮血不斷從他口中溢出。
赤狐沒有再救他了，她從他的身上嗅到了死氣，他要死了。
人類的命真是脆弱。
掌門就這樣在她懷裡死了，沒有什麼特別痛苦的吶喊，沒有什麼悲痛的發泄。
在赤狐幾千年漫長的時間之中，人類的死亡對她來說已經是稀鬆平常的事情，沒有什麼值得她傷感的。
可是……
爲什麼她流淚了？
赤狐站在掌門的屍體身邊，沾了血的手擦去臉頰上滑落的淚水，同時也在臉頰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赤狐……你……你怎麼在這裡？”
身後傳來凌晏的聲音，赤狐面上一喜，笑容滿滿的看向凌晏，“凌晏！”
“你……師父……師父！”凌晏看到了赤狐身後的掌門，將手中的劍丟掉，朝着掌門的屍體衝去，“師父，您醒醒！我是晏兒！您醒醒啊！”
赤狐站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
忽然想起掌門交給她的令牌，赤狐將令牌遞給凌晏，“給你……這個……”
話還沒說完，凌晏就一把搶過令牌，拿起掌門的劍對準赤狐的心口，“是你乾的！你就是爲了這個東西？”
赤狐一愣，慌忙解釋道：“不是我乾的，我來得時候大家都已經——”
“你以爲我會信你嗎？師父身上有你的妖氣！就是你傷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騙進來的，我被幻術影響，根本不知道附近有誰，我就……我就……”赤狐急急忙忙地解釋，說的話連她自己都覺得非常糊塗。
“還說不是你傷的，這世上哪有能難得住你的幻術？！”
凌晏大吼着打斷赤狐的話，看着她現在暴露出來的狐妖的形態，苦澀的笑了笑，“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是妖啊！你是妖啊！我怎麼還會……還會信你？”
“你……你什麼意思？”赤狐瞪大着眼睛看着凌晏，眼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我什麼意思你不懂？這些人都是你殺的！你殺了我的師兄弟，殺了我的師父！殺了我最親的人！你這個妖孽！”
話音未落，凌晏便揮動掌門的劍刺向赤狐的胸膛。
赤狐沒有躲，只是忍着大聲哭出來的衝動望着凌晏，“妖孽？呵呵，還是第一次聽到你這樣說我，我看到過無數作惡多端的妖孽死在你的劍下，但沒想到，我會有這麼一天……”
“妖，始終都是妖，就算再怎麼像人類，你也是妖！本性難移！”凌晏胸腔中的仇恨恨不得把赤狐碎屍萬段！
那可是他當作唯一的親人的師父！
就這麼……就這麼走了，他連師父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哈哈哈……好一個本性難移啊……”
“你……你爲什麼要殺了師父！師父對你不好嗎？你……你知道不知道我把師父當作我唯一的親人——”
“是！老頭是你唯一的親人！”赤狐打斷凌晏的話，“那你還記不記得，你也曾說過，我是你唯一的朋友，是你最重要的人！可是現在呢？你把我當成什麼？妖孽？！我說什麼你都不信……”
凌晏也非常痛苦，他緊握着劍柄，顫抖的手讓刺入赤狐體內的劍身也在顫抖，讓赤狐的傷更加疼痛。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你是妖！你是妖啊！”
“說來說去，都是因爲我是妖……我當初就應該死了，不應該讓你救，更不應該一直待在你身邊像個傻子一樣保護你！”
赤狐猛地揮手，劍身劃破身軀，從傷口上離開，也讓赤狐的傷勢加重，鮮血淋漓。
凌晏握了握劍，咬牙道：“我不過是拒絕了你，你一定要用整個普陀門弟子的命來報復我，這不就是你們妖族中視人命如草芥的本性嗎？”
凌晏的聲音很輕，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在他心中，對妖的認知早就根深蒂固了。
不管赤狐說什麼，他都不會信。
赤狐捂着傷口笑道：“我只想說，我沒有殺普陀門任何一個人，等日後發現真相，你不要後悔。”
“哼，後悔？我會對一隻妖感到後悔？”
凌晏冷漠的眼神和話語徹底刺痛了赤狐的心，她咬着牙，壓制住體內涌動的靈氣，右手一揮，便出現一把靈劍。
凌晏瞬間戒備起來，再次朝赤狐揮了一劍。
赤狐愣住了！
強忍着的淚水最後還是不受控制的滑落，“我沒想傷你，我只是想跟你割袍斷義，你爲什麼……爲什麼！”
“我……你是妖，誰知道你要做什麼？割袍斷義這種人類之間的舉動，也不適合你。”凌晏冷着臉說，此刻他心中只有仇恨，濃烈的仇恨，也讓他變得格外冷靜與漠然。
“既然你也有劍了，那就自刎吧，別讓我動手。”
“你……你說什麼？你想讓我死？！”
“不然呢？你殺了我這麼多師兄弟，殺了我的師父，不讓你死，還讓你逍遙自在嗎？今天，你必須死！”凌晏朝赤狐揮劍。
赤狐忍痛反擊，渾身靈氣調動在手臂上，仍由鮮血不停的往下流。
但現在的赤狐身受重傷，已經不是凌晏的對手，赤狐只能還幾招，就往外跑。
鮮血流了一地，從大殿，到後山，到空曠的懸崖。
凌晏冷笑道：“你已經無路可走了，不管是死在我的劍下，還是跳下去，你都必死無疑。”
赤狐捂着傷口，遙遙望着凌晏，“你們人類真是忘恩負義。”
“你纔是！別忘了，當初救你的人是我！”
“保護你這麼多年的人也是我！你的救命之恩我早就還清了！”赤狐拼盡全力吼道，喉間再次咳出鮮血來。
“少廢話！你殺了師父，就必須拿命來還！受死吧！”凌晏朝赤狐衝去。
突然，叢林之中，有一道強大的勁氣朝凌晏的後背襲來，赤狐猛地瞪大了眼睛，朝凌晏而去。
凌晏以爲赤狐是要與自己同歸於盡，也做好了將赤狐一擊必殺的準備。
就在這個時候，赤狐突然轉移方向，凌晏懷疑她要偷襲自己，長劍也猛地向她刺去。
“噗嗤——”
刀劍刺入血的聲音，還有一道強大的勁氣在赤狐身後綻開，讓赤狐整個身軀都被長劍刺穿，這股力量也帶得凌晏頻頻後退，突然一腳踩空，掉下懸崖。
“赤狐……”凌晏發現了，剛纔有人偷襲他，是赤狐……救了他。
赤狐笑了，像他以前第一次見到赤狐笑時那樣的美。
只是臉上的鮮血破壞了這種美。
赤狐突然翻轉過來，匯聚全身靈氣，朝凌晏胸膛打了一掌，使得凌晏被這股衝勁帶得往懸崖之上飛去。
“赤狐！”
他們相聚越拉越遠，那張明豔的笑容也越來越模糊，逐漸跌入濃霧之中，不見了蹤影。
凌晏掉在了懸崖之上，他沒有用靈氣保護自己，而是任由自己從山坡滾落，停在了平地上。
他望着天空，感覺自己好像真的大仇得報了，可這個仇來的快，去的也快，兇手卻還在最後關頭保護了自己。
他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師父……師父！”凌晏一遍一遍喊着師父的名字，但是這一次，不會有人用着恨鐵不成鋼的聲音在旁邊教導他，也不會有人不斷質疑師父了。
他的世界，一下子安靜下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