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奉先殿的廷議是此時天下矚目之處,這1個月的時間裡將決定接下來5年的朝廷大策,說的籠統是關乎萬民生計,簡單了9是跟着朝廷的政策有肉吃,心思活絡的都在關注。
次日,1大早,南京評事街白水樓。
張溥對着鏡子整理儀容,在老僕幫助下,拉緊牙線收拾着臉頰絨毛,忽聽1聲‘報來了’,起身9往外跑。
從樓上上等客房衝下來,張溥還是慢了1步,派報少年丟下的1卷足足2份報刊已經被瓜分乾淨。
“天如先生!”
楊廷樞手握着1卷報刊在人堆裡跳着,揮舞着滿是笑容,見他搶到,張溥也露出笑容。
復社骨幹圍在1起,丟掉不相干的廣告或雜文,直接捧着最裡面的加刊看起來,評點着。
南京南外城米市大街上,待考舉子擁堵在告示前,謄抄在白布上的昨日提案及進程隨着捲開的白布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人聲噪雜,黃宗羲擠不到前排,更拿不到火熱的報刊,站在外圍端着望遠鏡看着。
十里秦淮上,每艘有名的花船上,都有順江而過的派報快船將1卷卷裝在竹筒裡的報刊投上來。
各處大街上,警役都在張貼昨日的廷議內容。
國子監,每處學舍裡監生靜坐,聽着教授誦讀報刊。
統1派報時,無數健騎背插3杆赤旗,大紅披風飄揚着,揹着報刊向着天下各處通報。
梅樓頂層露天竹樓裡,寶卷斜躺在藤木搖椅上,1搖1晃悠哉遊哉翻着報刊。
徐佛還在1旁梳妝,她雖然做了讓寶卷氣忿的事情,可寶卷還真不會將徐佛怎麼樣。弄死徐佛簡單,秦淮上的姐妹怎麼評價她,可9不受她控制了。
況且,徐佛也答應觀完初秋閱軍後9會離去,兩人的矛盾勉強是壓下去了。爲了給皇帝留下1個寬容大度的好印象,寶卷也1如既往的與徐佛姐妹情深。
“徐夢麟走了大運啊,妹妹來瞧瞧,通政使司擡格從1品。”
徐佛聽聞,蓮步輕移探身看着,寶卷眯着眼緩緩說:“前不久,徐夢麟還未歸京述職,朝廷9敘功升徐夢麟爲通政使司正4品右通政。還以爲是爲了制衡山陰朱胖子,看來是另有深意呀。”
徐佛點頭:“可不是?4品1躍爲正2品右通政,這從龍貼心人9是不1樣。對了姐姐,教坊司的提議,哪日能出來?”
徐夢麟已經抵達崇明島,與隨行人員處於監察期。若都沒問題,纔會允許登陸入京。
“教坊司區區1個5品衙門,等着吧,估計下月初才能排到司裡。”
寶卷說着輕嘆,教坊司的品級還是太低了,如果這回提案順利,能升到4品衙門。4品,已經是1個極限了,再往上9和5寺平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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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坊司已經嚐到了甜頭,5品衙門已經有了舉薦權,試着舉薦了1名尋來的悍婦,倒也通過了將府考覈,去了宮裡當值積攢資歷。
其實,教坊司現在已經差不多了,到了發展的極限。寶卷最想的,9是弄到朝廷的許可,允許教坊司擁有武備,尤其是短銃。不少前輩2歲出頭便‘年老色衰’在秦淮混不下去,去外面走穴,個人安危很成問題。
失蹤幾個過氣的名妓,也是正常的事情。有了短銃,那什麼都9好說了。
現在朝廷開放武禁,允許尋常百姓家裡儲存盔甲,但火銃、火器方面管制嚴格。火繩槍可以允許持有,但短銃管的太嚴,只允許士族申請。
士農工商,士可不單指文士,還有武士,即軍戶。國朝之處的軍戶,那才叫風光。晉升渠道多,有了軍功當個知縣轉爲文官也沒問題。靖難之後,軍戶地位1落千丈。軍戶逃亡,也是從永樂時期開始的。
十里秦淮大街上,史可法放下再次加版的報刊,長嘆1聲。
1旁,成基命老來得子的獨子十8歲成克鞏也是輕嘆,兩個人是同門師兄。史可法是左光斗的學生,成克鞏也是。東林2代之間,相互拜師對方長輩也是常事。
又是1聲輕嘆,成克鞏道:“師祖這是爲何,增強了通政司權柄,豈不是故意掣肘袁公施政?”
算師承關係東林2代中成克鞏能算是最小的1個,算血緣他又是東林3代,誰讓成基命老來得子,偏偏又拜了個相同年紀的葉向高?導致成克鞏在東林排序中,不上不下。
也因爲葉向高1系的正確站隊,使得成克鞏成爲最安逸的1個。此前,還揹着東林叛逆之子的罵名,現在都好轉了。
雖然他這1系是建設黨,他也註定要子承父業;袁可立1系是純陽黨,畢竟都源出東林,以前葉系與袁系9有不錯的交情。
實在是想不明白,師祖爲什麼留後手,給袁可立添堵。
史可法也是再嘆1聲:“唉,國相不這麼做,有人也會這麼做。通政司的高漲,是大勢。”
他所嘆者,還是自己的命運。
左光斗豁出臉皮不要,求着王在晉舉薦了史可法,1步進入相府當行人,擁有了極高的起點。但是,問題出現了,也不知皇帝怎麼對他有了印象,偏偏他史可法祖上有功家裡是世襲錦衣百戶。
他本人又在相府表現的踏實、沉穩,又是世職錦衣百戶出身,這下倒好,錦衣衛親軍都督府發來調任請求,向相府求賢,要把他弄到錦衣衛當十4實職正千戶之1。
又是1步登天,這卻讓史可法愁碎了心。
前面還想着要不要辭官參與鄉試,現在的問題是怎麼從錦衣衛的黑手裡逃脫。
十4名正職掌權的千戶,哪1個不是赫赫有名大權在握,多麼的威風。可這種威風不是史可法想要的,偏偏他又推辭不了。9連相府都不好推辭,畢竟史可法是世襲錦衣百戶,雖然是隻拿俸祿的閒散百戶,可錦衣百戶9是錦衣百戶,生下來9隸籍錦衣衛,生下來9是皇室的親軍!
錦衣衛要調走1個本該在本衛做事的人,誰也說不出反對的話。除非史可法可以跳出衛所軍戶的侷限,這種法子有,那9是考個舉人功名回來!
沒錯,史可法現在還是秀才功名;9連張溥、張採這復社領袖,也只是秀才功名。士林名望是士林名望,混在士林的多是秀才、進士,乃至是童生如陳子龍,反倒少舉人。
這也正常,考到舉人要麼1心撲在進士這條路上,要麼自覺無望回鄉過富貴日子去了,再要麼參加吏部會選當官。舉人當官自然多是濁官,1個濁官也好意思混士林?
今年蘇州府的府試上,復社有名的邢姓狂士9呼呼大睡,睡醒大呼功名如糞土揚長而去。依舊改變不了人家是名士,改變不了人家擁有大1票追隨仰慕者的事實。
現在還拖着,9等師尊左光斗活動,只要能說服葉向高,以葉向高現在即將離任和中興奠基首臣的高漲名望,1句話9能讓錦衣衛打消這類想法。
可葉向高憑什麼要平白去駁錦衣衛的面子?9憑葉向高也是軍戶出身?
真進了錦衣衛,掌了實權。他史可法這輩子基本上9差不多到頭了,別想着督撫1方乃至是競爭國相大位。說不好,以後的史書裡,他史可法將是從頭黑到腳的錦衣衛大頭目,背上1疊疊的禍害忠良罵名……
相對於氣氛壓抑的南京城,原東林子弟看到兵丁9覺得壓抑,他們多遊蕩、寄居在南外城,有錢的9包1艘花船,性格張揚1點9睡在秦淮十里大街上。
1夥人遊蕩着,史可法2人遇到了黃宗羲,打招呼的時候又遇到了方以智,隨後又是劉若宰,1幫人走在街上身後又跟着1幫仰慕者,甚是惹眼。
又將其他原東林子弟吸引過來,結果人越聚越多,年長的劉若宰心裡91突,這可不是好現象。
皇帝在他眼中是外寬內忌,整個南京可謂是鷹犬橫行,這麼多原東林子弟聚在1起,他這個不是東林餘孽的人,保不準會倒黴。
說不好,倒黴的只是他1個,他相信皇帝會幹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情。
當年連他的狀元帽子都敢當着天下人的面給摘了,還有什麼事皇帝不敢幹?
得罪士林?開什麼玩笑,復社1事後,士林基本上9老實了。
搞不好,這幫惹來禍端的小混蛋爲了脫罪,還會對他落井下石!
劉若宰對這些現在活的安安穩穩的原東林子弟的節操持懷疑態度,若真都有節操,也不會先後服軟,給皇帝繳納投名狀。
其中與他關係最好的史可法,以解手爲藉口,拉着史可法跑到巷子裡公廁裡,苦着臉問:“憲之,這麼多人聚1起,想幹什麼!”
史可法正解着褲帶,也是1愣,頓時沒了尿意:“呃……”
見他纔回過神來,劉若宰給了自己腦門1掌:“麻煩了!”
“胤平兄,不至於吧?我等只是偶然相聚,想來不會有什麼大礙。”
史可法也是眉頭皺着,感覺劉若宰有些小題大做,面對可能的風險,他還是有僥倖心理,因爲他沒在朝廷手裡吃過大虧,有左光斗爲他遮風擋雨。
劉若宰低聲道:“糊塗!如今朝政更替,正是磋商國政之大廷議之時。憲之想想,你們這些人聚在1起,廠衛會怎麼想?這些鷹犬好大喜功,爲了功勞,炮製的冤案、錯案還少麼!”
1身冷汗,史可法輕咽1口唾沫,又狠狠吐1口唾沫:“那9依胤平兄的意思,各位賢弟也是知情達理之人,如此散了也是無妨的。”
“不可,這又顯得做賊心虛。”
劉若宰也頭大,怎麼9心迷鬼竅的跟着1幫人逛街呢?
左右扭頭目光閃爍,劉若宰有了主意:“現在,大夥兒去梅樓吃酒。我等在梅樓,可示清白。”
劉若宰都不用想,他堅信自己1夥人已經被廠衛盯上了。
廠衛有多恐怖,年初湖北那邊,船上1名士子誹議鐵廠有擾周邊民生,當即另外1名士子炸窩,9在船上要教訓這妄議朝政的狂徒,扭打起來。更恐怖的是,捱打的士子下船後還沒離開碼頭,9被廠衛逮走了。
反正士林中有此風聞,劉若宰是堅信不疑的。
想到劉若宰與寶卷之間的破事情,史可法遲疑下來:“去梅樓,胤平兄可9危險了。”
“哪顧得那麼多?1人倒黴,也好過諸位賢弟1同遭災。如今正是國政交替時,小事化大,奸邪之輩必做文章,到時難保牽連甚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