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廣總督胡應臺入京,兩廣是重地邊陲,爲方便從事,從成化年間設立兩廣總督1職來,是掛兵部右侍郎,都察院僉都御史下派,直接擁有調兵權和監督權。
兩廣產好鋼,這回入京帶來2門仿造的紅夷大炮也是爲早年爲遼鎮準備的,天啓2年他去兩廣時接的任務,隔了兩年才做出成績。這批炮,9是樣品。
恰好,登州鑄炮官坊也送來1批紅夷大炮,是孫元化負責督造,顏思齊提供的海賊炮匠骨幹搞出來的。
在西苑試射,廣造火炮中規中矩,威力、射程、精度比正版紅夷大炮差了1些,且重量更高,每門炮將近7百斤,屬於技術閹割版本。
登州造火炮重量5斤,在射程上高達3裡半,高出廣造火炮1裡,技術上完爆。
廣州的技術來源於僱傭的澳門佛郎機炮匠,登州也是,只是這地方的紅夷匠師是被顏思齊搶來的……
朱弘昭並沒有去現場,而是在瓊華宮的高臺上,用高倍數的觀星鏡觀看。
“果然,夷人不可靠。”
丞相府代表是兵部尚書崔景榮,大將軍府來人是左相、鎮西大將軍楊肇基。楊肇基馬上要外派西北,負責與王威1起將陝西3鎮、甘肅鎮整頓,同時動員充軍戍邊的晉商餘孽開修道路,爲徵平西域做準備。
丞相府可以5年內不動,全部交給首相,可兵權不行,坐鎮中樞的大將軍要輪替。接替楊肇基的是秦良玉,自然,楊肇基要交出左相大印,交給秦良玉。
於是,秦良玉即將成爲全國軍政的負責人,左相,1個女子出將入相,輿論壓力是很大的,秦良玉自身受到的壓力也很大。
火炮數據擺在面前,朱弘昭對胡應臺1點好臉色都無:“且在成本上,廣州4倍於登州,鑄炮時日倍之有餘。着大將軍府革去兩廣、重慶造炮事宜,有司工匠遷入登州。”
“今歲廣州又接連民變,辱及巡按,胡應臺你說說,爲什麼廣州會缺米?”
新皇登基以來,胡應臺首次入京,還不習慣跪坐着與皇帝打交道,向前撲倒跪下:“皇上贖罪,兩廣缺米,在於北地調兵耗糧用度頗大,以至於大江流域米糧北流,自然兩廣缺米,非臣之過。”
“你怎麼不說是無良奸商囤積米糧,蓄意致使米價飛昇?1石米3兩銀子,廣州富裕,是買不起還是粵民本9心存逆反?北方百姓更窮,3兩1石的米照樣吃的,怎麼廣州9吃不得?”
“兩廣總督衙門是做什麼的?爲何不平抑糧價?堂堂巡按御史被亂民,當着麾下軍士的面毆打,你不覺得丟人,朕覺得丟人。”
胡應臺匍匐在地,明白了,這是要對兩廣進行清洗……
1旁崔景榮道:“皇上,兩廣民風本9剽悍,胡應臺署理兩廣兩年,也是晚節不保。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晚節不保,這是指自己的路走到了盡頭?
兩廣確實民風剽悍,宗族械鬥朝夕間9能拉出上萬號人馬對砍,打的激烈程度甚至比某些鼎鼎有名的天下強軍要狠。
朱弘昭端着茶,小飲1口道:“確實有功,送來的這安溪烏龍還是不錯的。兵部繁忙,你去兵部做事吧。”
“臣叩謝,領命。”
胡應臺下去,朱弘昭向後仰躺,笑着問:“西南戰事平靖,5省稅賦空出,也不需轉運西南糧食,可兩廣也無糧,這糧食哪去了?”
列坐的2人不答話,朱弘昭繼續說:“胡廣豐天下足,兩廣朕沒去過,兩湖地區朕可去過,種棉花的比種糧食的多!給相府傳句話,糧爲民之本,讓他們限制限制湖廣地區經濟作物,要有最低產糧標準限度。將這個限度下放分派湖廣各府縣,哪處低了,9撤哪處的主官。”
“另,選個敢做事的人去總督兩廣。”
崔景榮領旨,走了,這個老頭的資歷此時能算大明前十,排在他前面的只有1個萬曆8年的鐘羽正,與葉向高、朱國祚同爲萬曆十1年進士。
而崔景榮十8歲中進士,今年剛好6歲,在中樞,尤其是對於相國這個位置來說,正好是年富力強……
又與朱弘昭父親有歷史淵源,本身也是中立大臣,有接替葉向高的架勢。
楊肇基留下,聽候最後的囑咐。
“西北那邊,今年要務還是修路,哈密番、吐魯番這兩個地方給些壓力,讓他們參與年末進貢。”
“此外,派出人去西域走走,最好看看那地方的馬種,山丹軍馬場歷代是西北軍隊的根本。試着培育新的,可靠的挽馬。”
朱弘昭說着,看1下自己的便箋,繼續說:“另於甘肅鎮招募1萬新軍,在蘭州操訓。年紀可以放小,用他們也是在5年之後了。”
他做的每1個決定,不是口裡說完下面人9能去辦的,1旁的侍從司、內史司都會記錄下來,用來以後修實錄時參考。並作爲施政記錄,否則你前腳口上說讓這人去幹這,後腳又否認,誰敢放心去幹?
打發了這些事情,朱弘昭揉着眉心問:“今日還有什麼?”
侍從司司正袁樞取出袖中摺子,鋪開道:“下午5點,坤寧宮會在西苑舉行擊丸;8點,周王千歲會入宮。十點以後,司禮監會來上報今日政務。”
“又是擊丸,有哪些人?”
“坤寧宮給慈寧宮、東西十2宮都送去了帖子,除了任貴妃推辭外,各宮皆來。”
朱弘昭端着茶水抿1口,道:“去宗人府說1聲,今日5點朕在西苑接待王叔。”
這位周王可是高產王爺,至今生子十3人,有女9人。
西苑,內校場。
朱弘昭換了1身寬鬆龍紋坎肩,下身穿着寬大6分褲,踩着棉鞋,手裡提着曲棍球,跟着周王1組,打着球。
宮裡貴人們上場打球只是活動活動筋骨,健健身,展現展現形體的活力。
之後會有淨軍中的健兒、御馬監勇士營、東廠、錦衣兩處禁軍,3大軍團的選手入場,進行比賽。或者是馬球,或者是蹴鞠,也有可能是朱弘昭弄出來的橄欖球。
坤寧宮歸李家姐妹,慈寧宮是張嫣的居所,西6宮是天啓諸妃的安置地,朱弘昭沒有把她們安置打發到冷宮去,只是讓她們騰出東6宮。
場上揮舞球杆的女子,可不僅僅是宮裡的人,朱弘昭沒想到李家姐妹竟然還拉來不少勳戚女眷,9連郭輕言也來了。
“皇帝振武,這宮裡也多了英武氣息。我等垂垂老矣,齒落髮衰,恐跟不上潮流。”
周王打了兩輪,第2輪明顯是朱弘昭讓着打贏的,心情鬱悶,又腰疼,1手扶着腰,另1手拄着球杆,與朱弘昭走向內校場閱兵臺。
“有志不在年高,王叔可有說法?”
閱兵臺上,朱弘昭落座,遞1枚西紅柿給周王。
周王搖着頭:“我們老1輩人沒盼頭兒,只望小1輩能有些出息,能拿着國朝的俸祿,給社稷出些力。”
皇位更替,各地藩王除了嘉靖1系的藩王外,其他的都是樂見其成,幫了朱弘昭不少。
宗室的苦,朱弘昭是理解的,可今時不同往日,屁股坐在龍椅上,他對這些宗族也不得不提防着。
拿了個西紅柿,咬1口吮吸片刻,朱弘昭眼睛卻盯着周王,周王1臉坦然的苦笑。
“宗室的事情,1直拖着、耗着也不是個辦法。”
朱弘昭吃完西紅柿,擦着嘴角:“魏忠賢之前9有個計劃,意在限定宗室爵祿。以現在的爵祿爲限,不再增發。下撥於各王府,由王府署理宗室生計。這是治標不治本之策,也是朝廷沒法子的事情。”
“如今朝廷改制,以後的稅會多不少,可宗室代代繁衍,也會只多不少。國朝歷年平均每年稅4千萬石,其中皇室3萬石、宗室需要8百萬石。盈餘幾百萬兩,也都用在了戰事上。朝廷手裡沒錢,什麼都做不了,什麼也修不了。各處不用心在正事上,只能看着朝事日漸頹廢。”
講述着形勢,這些都是實情,周王也都是知道的。宗室中,周王1系是最特殊的,因爲初代周王是成祖朱棣的同母弟弟。
“天下人不會追究朝廷爲什麼只收這麼可憐巴巴的1點點稅,他們只會追究爲什麼我們朱家要拿走4分之1的稅。可他們誰知道,給宗室8百萬石真正發下去的又有多少?沒有皇室鎮着,別說4千萬石,9連兩千萬石,這個朝廷也收不上來。”
見皇帝顯然有準備,周王雙手抱着西紅柿,靜靜聽着。當今皇帝獨斷專行慣了,他說話表明已有了處斷,聽着9是。要反駁或影響,只會有苦頭吃。
看1眼白鬚華髮的周王,朱弘昭繼續說:“治天下,百姓單純以爲是皇帝在治,明眼人都知道是官員在治理。什麼吏治敗壞,沒有1個皇帝喜歡看到吏治敗壞。說白了,皇帝乾的9是監督官員的差事。官員們把天下弄沒了,他們不會滅族,跟着孔家投個新主子繼續當官9是。而我們朱家,會被人殺光。所以朕殺他們不會有1點的手軟,但對於宗室、對於百姓,朕是有感情的。”
“對宗室而言,朕是1家之主,對百姓而言,朕是他們的君父。”
“王叔,對宗室,朕這裡有兩條處置意見,現在還在醞釀中。待朝廷財政好轉9會施行,今日也給王叔透個底,給各地宗室們安安心。”
“第1條路子,效仿漢推恩令的同時,增加對爵位繼承時的考覈,使爵位不氾濫,保證襲爵之人才幹。以後的御史臺、大將軍府,都會對宗室大開方便之門。這監察大權和領兵權,朕都可以分給宗室1些。”
這是針對中低層宗室的待遇,給了他們待遇,讓他們自謀生路,自然要剝奪爵位爆發式增長的可能。
“第2條路子,各藩親王若有開疆擴土之志,可立藩於外。郡王們也可,若不可,則在國內土地豐腴之處,割鄉鎮爲小藩,自給自足。郡王們給與鄉鎮自治,轄土百里,掌千戶之民,日子過的如何,全看治理手段。”
“親王們,則是給與1縣之地開國爲內藩。除了對軍械有限制外,別無其他限制。”
“朕的意思,王叔應該理解了?”
朱弘昭看着周王,周王不知道這是不是試探,沒有言語。
若是真的,另1層意思9是你們自給自足,朝廷9不給爵祿了。相反,你們還要給皇室錢。每年祭祖,皇室主持,你們這些旁支掏份子錢是應該的。
哪怕全部的親王都不願意離開國土,也9割出去3來個縣,算上1百多個郡王所需的鄉鎮,也9不到5個縣,4處分割的支離破碎,也起不到什麼威脅,反倒可以監察地方周邊官員。
5個縣也93個上府,3個上府給的賦稅1年撐死也9百萬石,這筆買賣划算。
這9是以宗室取代地方士紳的手段,哪怕以後出了問題,這些生長在地方,有自己實力,也歷練過的宗室們,也是最後翻本的機會。
不至於被人像豬1樣1家家的給屠了。
1方獲利,自然有1方倒黴,倒黴的只能是地方士紳、豪強。對於這些人,朱弘昭真的是恨的咬牙,這些人滲透地方,上下勾結,9成9的士紳成長,吸的都是朝廷的血,吸的都是地方上的民脂民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