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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雄霸三國 - 北軍五校第三十五章 歲在甲子字體大小: A+
     

    年關之後的新一年,光和七年正月初三日,魏越與魏昂宿醉於韓說宅院。

    魏昂察覺動靜,揉着眼睛起身,只能看到魏越桌案旁魏越挺直的側背,筆直如劍。這兩日與魏越接觸下來,魏昂越發的陌生,不論是魏越的交際圈子、手腕,還是待人接物的態度都讓他感覺到陌生,似乎不再是小時候那個機敏異常又愛惹事情的族弟了。

    魏越寥寥幾筆勾勒出大河、大江、濟水、淮水這四瀆,各州郡也有淡淡輪廓,彼此之間點着細長虛線以示道路。他放下筆後,又抓出一把黑子開始佈置,青、徐、幽、冀、荊、揚、兗、豫一共八州,皆布有黑子。

    根據各方面信息衡量,以黑子多寡來標註各州太平道影響力,其中冀州這個最先傳教的地方自然是重中之重一片黑。

    而後,魏越擡手將荊揚二州的黑子一推,推在司隸。

    於是,就形成了一副內外俱起,夾擊雒都的戰略形勢:首先動員遠離雒都的荊州、揚州信衆北遷,充實各州以及雒都的影響力,這種信衆耗盡家財不畏死亡的遷移會極大的感染、鼓勵中原富庶信衆;其次青、徐二州信衆東遷,充實中原方面力量。

    一旦起事,雒都會面臨兩次危機,第一次就是太平道信衆猝然發起的叛亂,雖不能攻陷雒都,卻也能在聲勢上無限的壯大太平道威勢,並極大的打擊朝廷威信,遲滯朝廷;第二次就是戰略夾擊,只要第一步能成功遲滯朝廷,令朝廷陷入驚慌、混亂,降低行政效率,那在朝廷做好應對準備前,南陽、潁川兩路主力大軍將揮師猛進,在戰略上夾擊雒都,進一步加劇雒都的混亂。

    若不能攻陷雒都,相持階段時冀州主力也將攻破羣龍無首的幷州太原、畿內河東、河內,以生力軍的狀態出現在雒都戰場;一旦到了這個階段,朝廷各地勤王軍將士氣低迷,南陽、潁川兩支主力將在樂觀情緒中士氣高漲。

    尤其是各路勤王軍,會在太平道的佈局中陷入先天的不利形勢。首先涼州方面屯駐的軍隊不能輕動,輕動會使得羌氐再亂,至於徵發軍隊、徵稅徵糧根本不可能,一旦徵發這些,涼州方面就會爆發戰爭;其次就是天府之國益州的軍隊,估計等益州的勤王軍完成動員後能幹的事情就是支援西京長安,而不是雒都。以益州的偏僻、道路來說,這裡的勤王軍做什麼都來不及。

    然後荊州、揚州、青州、徐州、兗州、豫州、冀州、幷州、幽州的勤王軍……他們先要守住,再肅清轄區內太平道信衆後纔敢出兵,隔着太平道主力,又與朝廷失去聯繫,這種情況下各地勤王軍無法聯合指揮,一盤散沙能有多大作爲?

    故而,展現在魏越面前的太平道形勢可以說是一片大好,可能太平道高層此時也充滿乾淨,積極努力準備着每一道步驟。

    南陽、潁川,都是在雒都的眼皮底下,這兩個地方能成爲太平道主力戰場,說明什麼?

    說明朝廷反應實在是太過於遲鈍,或者一直忍讓並心存樂觀,想着以其他手段解決太平道這個潛伏的危機。

    朝廷想要破局,就在如何瓦解源自雒都太平道信衆掀起的叛亂,只有在極短時間內肅清、鎮壓這股反叛力量,纔能有足夠的準備時間。否則雒都內外跟着天下一起亂,將處處被動,直到被太平道合圍。

    總得來說,張角制定的戰略構想不存在問題,屬於因勢利導的上乘策略,沒有太多的斧鑿痕跡。任何的戰略、戰術乃至是陰謀,越是自然越是簡單的,那麼成功率就越高。

    魏越餘光察覺魏昂有動靜,便自然而然的拾起紙頁上一枚枚黑子,扭頭笑:“兄長醒了?”

    魏昂狠狠搓着臉,卻問:“阿越似乎與這位韓侍中關係匪淺?”

    魏越放好棋子,拿起紙頁捲起來握在手裡起身,來到窗旁支起窗戶,寒風、太陽金光涌入,魏越見院中韓氏僕僮清掃積雪:“我與韓公可以說是忘年之交,此情非金銀、權勢所能動。如昨夜大雪,廳中老少眼中看到的是鵝毛大雪,而我與韓公看到的卻是今日的萬里碧空。兄長請看,黃牆白雪與蔚藍天際,哪個更令人心神愉悅?”

    魏昂披上皮氅打着哈欠來到窗邊,攏緊領口探頭上下看看,搖頭:“那阿越與合密都呢?”

    “兄長有話直說就是。”

    看魏越神色坦然,魏昂又放下窗戶,走向牀榻時說:“也不知從何說起,我也知阿越你孤身在外心裡愁苦,卻不知如何開解。就像阿越適才所說,阿越與韓侍中看到的是今日的清朗天氣,我等看到的只有眼前雪花。就如當年阿越請我同去蔡邕門下學藝,阿越當時看到的就是京中繁華,而愚兄只看到伺候蔡邕端茶遞水時的憋屈。就連那蔡家二女,也不曾拿正眼看我,我又何必自甘下賤?”

    說着魏昂搖頭哂笑:“就如叔母教訓的那樣,我等這些少年在塞外狂野放縱久了,來塞內後難服王法。就說合密都,不過是叔父拿兩頭母羊換來的小奴而已,跟着阿越也懂得學文識字。這些年來,爲兄讀的書還不如這小奴多,阿越不覺得可笑麼?”

    魏越微微挑眉,來到火盆旁搗鼓炭火:“兄長何必氣餒?哪怕兄長如今一字不識,沉心於學,十年後也能嫺熟七經。虎臣有心,他纔有今日的成就,兄長若下恆心,成就必然在虎臣之上。”

    魏昂也來到火盆旁,拿起火廉在試着打了打,撇嘴道:“難,每日騎馬射箭餓肚子的日子我能過,但吃飽肚子拿着書,反而心緒擁堵難以適應。說白了,祖宗傳下的就是這粗漢秉性,天生的殺才,命與書冊不合。”

    引燃草絨,草束後,魏越往草束上搭建木柴,目中觀火:“似乎兄長對虎臣頗有看法?”

    “嗯,就是想跟阿越說這事,卻難以啓齒不知如何說,或許也是一場誤解。不過如何做是阿越的事情,這些話我不說不快。”

    魏昂緩緩講述賀彪在陽曲的前後行爲差異,最後恨恨道:“合密都明明知道阿越前程遠大,卻不願我等親族之人與阿越親近,反倒招納胡兒於阿越麾下,他想做什麼?”

    “原來是這,兄長多慮了,是小弟如此吩咐虎臣的。”魏越說着努嘴沉吟,扭頭看一旁牆壁上掛着的兩口劍,魏昂也看過去,一口是他的,一口是魏越的,就聽魏越說:“眼下,京中的確有大事。廷尉崔烈之子虎賁中郎崔鈞崔州平是我友,尚書盧植之子盧慎也是我友,韓侍中更是天子近臣,侍御史太原王允侄兒王凌是我密友。皆有口風流傳,京中不久會有大事。而小弟,缺的是護身利劍,劍折斷換一口就是。若引親族來京中,這不是拿手臂去擋刀劍利刃麼?”

    這個解釋讓魏昂心中暖暖,還是覺得有些放不下臉:“阿越的意思是說我等宗親健兒還不如胡兒?”

    魏越笑着伸出兩手擺着:“兄長怎會這麼想?其實兄長能來也算解了小弟一個大麻煩,一旦大動兵戈,小弟將歸北軍做事。而北郊外園堡修築又關係我魏氏能否立足雒都,眼前只有兄長能兼此大任,代我震懾醜類。”

    北邙山下修築園堡這麼大的事情魏越自不會瞞到現在,這是很有影響力的事情,就跟他說的一樣,這座園堡的修築意味着魏氏立足雒都。故而對震懾那批桀驁南匈奴騎士很有成效,南匈奴部落目前來說可以說是四分五裂安置在幷州各郡、周邊,漢胡雜居以來對於雒都、名士也很是敬重。

    越騎舊部雖說在南匈奴各部中有一定威名,也僅僅是那種南匈奴不願招惹你而已,不是尊敬,更不是恐懼。

    對於雒都的繁華、人口,南匈奴是一種驚恐態度;而對於影響力很大,形象又遠遠比朝廷正派,彷彿正義象徵的海內大儒、名士等人,南匈奴人是持尊敬態度,尤其是屢屢拒絕朝廷徵辟的名士。

    因爲這類名士意味着正氣,意味着不願跟朝廷中人同流合污,漢人自己宣傳各地名士風骨如何如何,弄得南匈奴人也開始相信了。而魏越是蔡邕的真傳弟子,這個身份可比越騎舊部未來可能的領袖要有份量。

    越騎舊部的領袖又如何,來雒都秤秤斤兩再說其他的,反正遠不如魏越這個小名士吃得開。

    說的再通俗一點,魏越是個小名士,又是邊郡出身,前程遠大的同時又有共同語言不會歧視他們,魏越這種難得身份擺在面前,南匈奴人豈會錯過這個機會?

    當魏越通過各種渠道小規模持續購買弓弩刀劍時,幾年前就意識到太平道危害的劉陶繼續與自己的上司司徒楊賜商量着化解對策,誰也不願意跟張角直接翻臉,現在張角根本不是你想抓就能抓到的,現在的張角身邊都是太平道信衆,這些信衆對張角的認可度高於朝廷!派人抓張角,只會刺激這些信衆叛亂,誰也不敢擔當這種刺激民變的罪名。

    故而,楊賜綜合各方面信息後,寫了一道從政治上瓦解太平道根基的奏疏交上去。這個策略也簡單,嚴格督促各地郡守,命令他們將境內太平道信衆嚴加辨別,然後遣還回歸本籍。如此一來就能瓦解太平道動員出來的危險形勢,失去各地信衆前呼後擁的張角……小小亭長就能緝捕。

    然而,新年伊始,三公的位置又該換人賣錢了,於是楊賜這份奏疏送到宮裡,自己也退休回家,皇帝到底看了還是沒看,他不得而知。或許皇帝看了,只是有更好的辦法,沒有迴應而已。

    只有司徒掾屬劉陶,與同僚趙戩心中憂慮,首先他們不能越過上司獨自上奏,其次新司徒上任後會任命新的掾屬。即,原司徒楊賜離職之日起,他的一切司徒掾屬都將成爲閒職,要麼被其他公卿挖走,要麼等新司徒定奪去留。

    司徒府門兩側的牆壁上,已經有人寫下了‘甲子’二字,彷彿怕別人不知道今年是甲子年似的?而各處官署,都有類似的‘甲子’塗鴉,而民間又有祝福新年的童謠‘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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