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註定很難入睡。
高達回到客棧沒有說話,只是躺在牀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大人,不如我去勸勸?”王啓年端着飯碗,問道。
範閒作了噓聲的動作,擺下手:“他會想明白了。”他們二人,一人追求的是詩前月下,一人追求的是初戀的喜歡,可二人性格卻相違。
而在蘇府那邊,一間華麗的閨閣,小窗輕開,一位絕色清麗的美人坐在窗邊,仰着雪白的下巴,望着明月,有些落寞:“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我,求的到底是什麼?”
而遠在南慶。
鑑查院的密室。
一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有些頭疼,手捧着一卷文書,他伸手招呼了身旁的影子。
影子便走上前去,擡起雙手,輕微細膩地按在男人太陽穴處輕揉。
陳萍萍有些勞累,多了幾絲華髮,閉着眼睛,傾吐着氣息:“你猜,他爲什麼不避諱自己的行蹤?”
“或許…是覺得知曉的人,不會走漏出去。”
“呵。”陳萍萍輕笑了一聲,忽然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蛇般的眼睛,“他不是不擔心走漏,而是故意放出消息!”
“故意?”影子一怔,按在陳萍萍太陽穴上的手頓了一剎那,而後繼續揉道。
“他是想看看,有多少人在跟着他,盯着他。”陳萍萍神色有些暗淡,嘆了一聲,“範閒,你還是不相信我啊…”
“那大人,這次如何辦?”
“計劃照舊,老規矩。”
影子有些猶豫:“可、可那是蘇金意的女兒,萬一暴露身份,南慶和東離恐怕會起戰亂。”
呼——陳萍萍長舒了一聲,順了一口氣,繼而仰在輪椅上,閉目平淡道:“那就起吧。”
“是。”
翌日清晨。
範閒的馬車已經備好。
“該走了。”王啓年拿着行李,“小范大人,一切都準備好了。”
“嗯。”範閒整了下衣衫,“走,去空覺寺!”
“駕!”
一聲馬鞭甩出,馬車便嘶鳴而去。
馬車一路前行向北,駛過了蘇府的大門。
車廂內,高達留戀地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範閒察覺到高達的意動:“情,不是施捨,也不是奢侈品。沒必要在愛情面前卑微,明白嗎?”
高達眼睛失色,只是應了一聲:“是,大人。”
就在此時,高達忽然眼睛猛地睜開!
“大人!”
同一時間,範閒也是瞳孔微張,隨後眼神平靜,卻心中萬分警覺,彷彿感覺到什麼,正色道:“察覺到了嗎?”
“嗯,殺氣。”
“蘇府之女嫁北齊,本就是一場權謀的交易,自然會有人耐不住出手。”範閒閉上了眼睛。
“可…”
“高達。”範閒止住他的話,“既然決定放下,就全然放下,這些與你無關。”
“可….知道了,大人。”高達低下了頭。
範閒微開眼線,莫名地看了一眼高達。愛情總是充滿着意外,若真是有情人,天地間會爲之誕生奇妙的聯繫,可若錯過,便是錯過了…
馬車緩緩駛出仙客城。
“小范大人,我們已經出了仙客城,估計前行半個月,便可到東覺寺。”王啓年朝車廂內探進頭來。
“好好駕你的馬!”範閒把他的頭推出車廂。所謂司機一杯酒,親人兩行淚。
就在範閒安靜的養神時,高達忽然喝道:“大人!”
“怎麼了?”
高達回頭看了一眼仙客城,那是蘇府的方向:“我要回去。”
“回去幹什麼?”
“救她!”高達堅定地說道。
範閒輕笑道:“救了她,她還不是不喜歡你。”
高達搖搖頭:“清荃姑娘喜不喜歡我,是一回事;救她,是另一回事。”
“那你可知,那殺氣中,有不下於兩位九品的氣息。”範閒提醒道。
“我知道。”高達衝着大人抱拳道,“所以小的便不牽連大人。大人朋友之情,高達無以爲報,若我能活着救出清荃姑娘,便來再護大人前行。”
“大人保重!”高達說完,便一縱身,飛出馬車。
砰!
馬車側窗被撞開,馬兒長嘯嘶鳴了一聲。
“怎、怎麼了,有刺客?!”王啓年一個驚嚇,躲進了車廂。
“滾出去!”王啓年直接一屁股坐到範閒身上,範閒一腳把他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