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荃清冷的神色沒有意動:“無妨,公子若無事,現在離去,算是安全。”
面前的美人,語調清冷,雖無重語,卻滿是下逐客令。
範閒掛起笑意,看向蘇清荃的劍:“《鳳求凰》?”
“公子也懂?”蘇清荃美目一動。
“略懂一點,只是這追求愛情的詩句,在姑娘眼下,卻這般悲涼。”
蘇清荃神色暗淡,轉過身去,哀嘆一聲:“鳳求凰是美的,可若鳳無法選擇自己的凰,怎不悲涼?”
範閒望着面前這絕美的背影,深深感受到一種孤獨。美人又何用?才絕天下又怎樣?若命運無法自己選擇,只是國家的交易品,倒不如尋常人家,來的自由。
想到此,他面前浮現出一個美的身影,當年也有一個女子,揹負北齊大任,孤身來到南慶,一個人面對爾虞我詐,有必死的信念,卻那麼想好好活下去。
“司理理…”這是讓範閒心疼的女子,她是一個渴望愛情卻忠於國家的女子,她是多麼想像《長恨歌》中一樣,尋一良婿,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
可身處亂世,每個人都是皇權的犧牲品,面前的蘇清荃,也是。
範閒見蘇清荃如此哀涼,想必並不想嫁於北齊皇帝,輕聲問道:“姑娘可有心上人?”
蘇清荃側面美目,嚮往之情流轉,擡頭望向這偌大的庭院:“我自小在這府邸長大,從未認識府外之人,何談心上人?”
範閒聽此,再詢問:“那姑娘可是不願嫁給皇帝?”
蘇清荃莫名地看了一眼範閒,爾後輕念:“若非良婿,便可不嫁。”
咦?範閒忽然覺得耳熟,這不是婉兒也說過的話嗎?
啪!
就在範閒遊神時,那清冷的蘇清荃卻一劍刺向自己。範閒趕忙用酒罈擋住劍氣,酒罈碎裂而去。
“姑娘這是何意?!”範閒蹬蹬後退兩步,眉峰鎖在一起。
“哼。”蘇清荃冷笑一聲,“深更半夜,蘇府守衛森嚴,公子卻如入無人之境,還知曉我要嫁於北齊皇帝,你到底是誰?!”
“呃…”範閒一怔,心道這蘇清荃,腦子還算活絡,看來是個聰明人。
他連忙輯手賠罪:“姑娘恕罪,在下只是路過,聽聞姑娘歌舞方纔吸引而來,但——有句話,還是要講給姑娘。”
蘇清荃謹慎地劍指範閒:“說。”
範閒嘴角一笑:“姑娘所唱是《鳳求凰》,唱的求良婿之不得,那這只是上篇。”
“哦?”蘇清荃一聽這來了興致,隨後美目一瞪,“少唬我。《鳳求凰》乃是南慶詩仙範閒所作,他若有下篇,我豈會不知?”
呃。範閒一愣,不禁失笑,感情這蘇清荃還是自己的粉絲?不過這詩,倒真不是自己寫的,慚愧慚愧。
範閒搖搖手指:“姑娘有所不知。我跟那範閒有過一面之緣,他曾當面寫過《鳳求凰》的二篇,在下有幸得之,不知姑娘可有興趣一聽?”
範閒心中不停賠罪,司馬相如大人,今天再借您詩一用。
“請姑娘借劍一用。”範閒文雅地伸出手掌。
蘇清荃狐疑一下,隨後略帶質疑地將劍遞給範閒。
範閒接過劍來,閉目醞釀感情,隨後一劍遞出。
白月光灑落劍鋒上,範閒挽過一朵劍花,繼而歌: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 …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一曲終了,止劍。
“姑娘,你的劍。”範閒遞迴蘇清荃。
蘇清荃有些愣住,禮貌地接過細劍,眼神中沒了清冷,但也沒有近人的熱情。
範閒看了看這絕美的人,又回望下庭院中的這棵梧桐樹:“姑娘,人生在世,我們都有說不出的孤獨,你也有,我也有。”
“命運註定了我們的出身,卻干涉不了我們的選擇。如同你覺的命運不公,就和他鬥到底!”範閒目光堅定,這話像是對蘇清荃說,也像對自己說,“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小姐!小姐!”這時,庭院不遠處傳來丫鬟的呼喚聲。
範閒聽此,忙作拱手:“姑娘,後會有期。”說罷,一縱身,便蹬蹬飛上枝頭,翻越了庭樹牆邊。
“遨遊四海求其凰…”蘇清荃玉脣依然唸叨着,忽然回過神了,朝着範閒離去的方向喊道,“公子,可願帶我走!”
“帶你走的不是我。但,會有的”範閒遠處迴音道。
“敢問公子姓名!”
蘇清荃看向空蕩蕩的庭樹,那邊彷彿再沒有了迴應,只留下一樹梧桐,和絕世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