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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鷹揚 - 第五十二章 瘋狂之人字體大小: A+
     

    最令李一笑欽佩的,又有兩點。一是嶽武穆事母至孝,母親病重他嘗藥進餌,母親亡故他千里扶棺。後世某些文人批評他“借孝母沽名,掩殺舅之責”,李一笑對這類評論極度反感。細細追溯嶽武穆的身世,剛剛出生的時候,黃河決堤沖毀家園,是母親抱着他坐在石甕裡逃的生命,那種相依爲命的親情,李一笑深有感慨,對報答親恩的孝善自然推崇備至。

    除此之外,李一笑更佩服嶽武穆終生不納妾,不養姬。古代男子納妾天經地義,別說官宦大戶,小康人家也引以爲常,就連下吉鎮的郭扒皮周保長也有大小老婆三人。李一笑痛恨郭扒皮老婆多,生的多,兒女勢力壯,平時威嚇鄉民,呼啦啦黑壓壓一大羣,根本就不是勢單力薄的鄉民可以抗衡的,簡直就是一羣衣冠禽獸。

    曾幾何時,每當李一笑在學堂掩卷沉思,心馳神搖,只恨自己生的太遲,無福瞻仰大英雄的風采。如今活生生的嶽武穆出現在面前,能和嶽武穆共居住咫尺之間,嶽武穆的音容宛然眼前,心裡的喜歡讓李一笑暫時忘去憂慮,相處日子一久,先前爲王蕭抱屈的怨氣也消散了。

    李一笑滿懷敬意,只認爲嶽元帥怎麼做都是對的,自己先前的異議純屬多餘。

    七天之後,岳雲,張憲入獄,與嶽武穆分隔關押

    。李一笑心裡感傷,默默遞水鋪草服侍嶽元帥。

    嶽武穆生平絕少誇談,舉手投足氣勢穩重。日子沉默而不沉悶。

    時間忽忽流逝,轉眼歲末除夕,典獄官命放岳雲張憲進嶽武穆房中,讓他父子團聚,並送來一小桌酒食。岳雲張憲二人進門含淚拜倒,向父親請安。岳雲擡頭看見一個金人在房子內,叫聲:“狗韃子!”揮拳便打。依着李一笑的脾氣,自是不怕強硬的,但念想嶽公子含冤受屈,恨的是奸臣,打的是敵族番邦狗賊,情有可原,於是坐在地上閉上眼坦然甘願捱揍。嶽武穆急喝岳雲住手,命擺開杯盤箸盞,三人席地坐好,又讓李一笑坐在下首,自己的酒杯讓與李一笑使用。岳雲張憲二人愕然,不懂爲何以禮相待一個番賊韃子。

    嶽武穆道:“平夷用兵,制夷用禮。即便掃平黃龍,亦當教授禮道,使北人歸服王化。”

    岳家軍橫掃江北,多曾接納金兵投誠降順,岳雲想到這裡就釋然了。於是四人飲酒用飯。堪堪到了半夜,屋頂飄灑冰屑,寒風透肌刺骨。嶽武穆道:“下雨了?”李一笑伸手接住落下的一片,拈了拈指尖,道:“是下雪了。”

    就在這個時候,牢頭倪完領了幾個禁子進屋,面紅耳赤的抱拳施禮。嶽元帥看他神色異常,放下碗筷,道:“算來也該到了,有旨意麼?”倪完道:“現有旨意下了,但小的們怎敢。。。。。。”腦袋垂到胸口,後面的話幾若蚊子哼吟。

    岳雲張憲見慣軍中行刑場面,立時瞧出情形不妙,跳起來叫道:“皇帝下旨要殺我們!”

    嶽武穆道:“莫胡猜,你兩個跪下。”見禁子拿着繩子,討了兩根拿在手裡。

    岳雲道:“定是要殺我們父子,用繩索綁了去。”

    嶽武穆道:“犯官接旨,自然要上綁。”親自動手將兒子綁了,又讓禁子將自己綁上,問道:“何處接旨?”

    “風波亭上!”倪完答道。

    李一笑驀然大驚“風波亭?風波亭就是嶽元帥就義的地方!”立刻扔掉酒杯,撲到嶽元帥跟前,拉住他的臂膀,叫道:“嶽元帥去不得,這是奸相秦檜的毒計,他想除掉你們。趙構那混蛋十二道金牌調元帥回師,只因他打算投降金國,嶽元帥是他投降的礙腳石,必先除之而後

    快,又尋不着罪狀。秦檜狗急跳牆,吃黃柑時起了狠心,挖空柑子內瓤藏了字條傳給塗杯?,教連夜取了嶽爺爺性命,傳聖旨是假的,風波亭是刑場。。。。。。”說的又急又亂,又想到嶽元帥未曾讀過《宋史》,哪裡會相信他說的話?

    當時秦檜貴爲宰相權傾朝野,趙構更是當今聖上,李一笑竟直呼“奸相秦檜,趙構混蛋”!禁子們立時按倒他拳腳相加,掀翻按住四肢,將稻草塞進他嘴裡。李一笑拼命扭動掙扎,喊:“快逃,嶽。。。。。。嶽元帥。。。。快逃。。。。。”

    張憲道:“這金人言之有理。”

    岳雲道:“朝廷既然陷害忠良,索性打出此間,召集兵馬與韃子決戰。萬千敵陣尚可出入,區區小牢怎奈我何?”

    嶽武穆厲聲道:“胡說,自古忠臣不怕死,大丈夫視死如歸,何懼死哉!天日昭昭!天日昭昭!且看奸臣受用幾時!”

    轉對倪完道:“草墊內有我血書,請獄官交給朱仙鎮牛皋等部。嶽武穆部屬大都粗豪,聞我身死恐生事端,此書可定軍心,保聖上江山安穩。”倪完接書應諾。

    嶽元帥恭敬下跪,朝皇帝所處方位捺頭三拜,告曰:“罪臣不能收復舊京,迎還太上皇,寧德皇后梓宮,合當萬死,伏唯陛下聖明籌謀,早定滅金大計,使天眷歸國,宗廟再安,萬民得享太平,陛下高枕萬年無北顧之憂,臣於九泉之下亦沐聖恩。”

    李一笑大喊:“趙構鼠輩,他只求投降苟安,他不敢跟金國打仗!元帥別爲他白送性命!”嶽武穆不理,回顧二子,毅然道:“走!”大踏步走往門外。

    忽然,李一笑放開嗓門吟誦:“兵安在?膏鋒鍔!民安在?填溝壑!嘆江山如故,千村寥落。。。。。。”

    這是嶽武穆紹興四年所作《滿江紅。登黃鶴樓》的下闕。意思爲“士兵在哪裡?刀鋒上是他們的血肉,人民在哪裡?土溝深壑裡是他們的屍骨,可嘆江山依然如舊,昔日繁華熙攘的村莊卻因戰亂而毀滅。”此刻吟出,分明是質問嶽元帥------您死了成就了忠名,老百姓該怎麼辦?士兵們怎麼辦?剛收復的國土落入敵手,千家萬戶又將慘遭敵手蹂躪,您於心何安?何不衝出牢籠重招舊部,救萬民於水火,解黎庶於倒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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