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清越激昂的金屬交鳴聲中,一柄長劍神奇般現於那女子之手,輕輕巧巧的點飛了堪堪斬至的彎刃。
劍光連閃,道道白光有如游龍附體,將隨後****而至的四五柄彎刃撥得四面亂飛。
那女子倏的收劍而立,將長劍挽於肩後,側身露出一個傾國傾城的笑容,令殿中衆人原已張口結舌的面容更顯呆滯。
“你……究竟是什麼人!”董卓雙瞳劇縮。
“有勞太師動問!”那女子伸手在面上輕輕一拭,重新露出一張嬌俏無雙的玉容。她仍是淺笑嫣然,然而目光驟寒,語聲轉厲,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百戰之士才能俱有的凜烈殺氣:“渤海鷹將高清兒,特奉鷹揚中郎將軍令,借太師項上人頭一用,以慰天下忠直之士!”
“這是易容術嗎?”
“渤海鷹將?鷹揚中郎將!”
殿中羣臣一片驚呼。
一直失魂落魄的天子,聽得“鷹揚中郎將”之名,一下子挺直了身軀,臉上盡是狂喜之色。
恰在此時,殿外一聲聲雄渾高亢的大喝之聲傳來,盡是渤海鷹將的決戰宣言。
“明白了!全明白了!”董卓渾身劇震,卻迅速鎮定下來:“一切都是南鷹指使的,也只有他,纔有這等本事……也只有他,纔會與孤不死不休!”
“太師明白就好!”高清兒冷冷一笑:“還請太師成全!”
“成全?哈哈哈!”董卓猛然間爆發出一陣狂笑:“高清兒,孤知道你,也知道你本事不差!可是……”
他細長的雙目精光一閃:“呂布和你身邊高手盡在殿外,能夠擋得郭汜片刻已屬不易!只憑你,能夠在重重護衛之下傷得了孤嗎?”
“還是說,再加上這兩個女子?”他戲謔的以手指點了點高清兒身邊兩女:“孤甚至不需要勝得你們,只需堅守彈指功夫,待殿外援軍衝入,你們仍是死路一條!”
此言一出,天子和殿內羣臣一起失色。因爲,董卓恰恰說中了勝負的關鍵所在。
“彈指功夫?”高清兒剛剛露出一個啼笑皆非的動人笑意,她左側的女子卻是笑得彎下了腰來:“董卓,殺你們還需要彈指功夫嗎?太瞧不起人了!”
“你又是何人?好大口氣!”董卓本能的感覺到危機將至,一雙眼珠四處亂轉,口中仍在拖延時間:“報上名來,瞧是否值得孤高看一眼!”
“那麼你聽好了!”那女子挺直了嬌軀,亦伸手拭面,露出一張董卓從所未見的絕美面龐,她淡淡道:“我不僅亦是渤海鷹將,同時還是大賢良師的女兒……張夢依!”
“大賢良師!”殿內敵我雙方不由同時失聲大叫。
“大賢良師又如何?”董卓硬着頭皮道:“若他在此,孤當然性命不保,可是他早已屍骨成灰,憑你一個小女子又有什麼能耐……”
“忘記告訴你了!”張夢依微笑着打斷他:“前日司徒府中爲太師獻上劍舞的,其實不是清兒,而正是小女子……如何?那一手粗淺劍法可還入得太師法眼嗎?”
“那女子是你!”董卓面色大變。憑他的眼力,如何瞧不出那一手劍法已足可列入一流劍手?眼前兩個女子的本事,確實已然不容小覷。
他環顧了一圈身側數十名死士高手,心中陡然信心再生,不屑道:“自保尚且不暇,怎敢口出狂言?憑孤的部下高手,將爾等拿下亦只是時間問題!”
“董卓!將死之人仍不自知,你纔是口出狂言!”一個女子聲音平靜的響起,那聲音彷彿冰寒至極,卻又莫名的悅耳動聽,令人生出如聆仙音的空靈之感。
“你又是何人?”董卓微眯的雙目精光一閃:“南鷹的膽量是否越來越小呢?他只敢派一些女子來虛張聲勢嗎?”
“看來,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最後一名女子緩緩走上前來,一直快要抵近那些黑衣殺手向前探出的彎刃,才停下腳步。
董卓愕然以對,一時間渾然忘記下令出手,而那些殺手們則感受到了一股突如其來的可怕氣場,渾身竟被近在咫尺的寒意激得根根汗毛豎起。
“我很想知道一事……若你知道我是誰!”那女子旁若無人的伸手向着面容拭去:“是否仍敢出此豪言壯語!”
“你,你究竟是誰?”董卓情不自禁倒退了一步,他猛然間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那張清麗脫俗的絕世姿容,此時此刻落在他的目中,卻無異於洪荒兇獸般猙獰可怖。
“啊!”震撼心底的絕望恐懼之意浸遍全身,董卓終於慘叫起來:“是你!竟然是你!”
“認得就好!那麼……去死吧!”那女子單手緩緩握掌成拳,令所有人爲之駭異的是,那箕張的纖纖玉指於合攏之際,竟生出一股漩渦般的狂飆,如此驚世駭俗的凌厲功法實屬聞所未聞。
“放過我……”董卓嘶啞驚惶的慘叫聲中,那女子向着正在步步倒退的殺手們一拳擊出……美人如玉,拳風如瀑。
“李蒙!王方!”郭汜聲嘶力竭的狂叫道:“快領本部兵馬前往宮門!一定要守住!”
“是!”李蒙、王方相視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那一絲慌亂……幷州軍諸將,張遼、宋憲、魏續,哪一個也不是易與之輩,憑他們二人能夠直攖其鋒嗎?然而,牛輔、樊稠已然攻向未央宮後,郭汜身側再無可派之將,他們唯有硬着頭皮頂上了。
郭汜瞧着兩將匆匆而去的身影,再轉頭看着玉階上漸漸堆積而起的董軍屍體,眼中閃過暴虐之色,他不顧一切的叫了起來:“弓箭手上前!聽本將之命……”
“什麼!”遠處,正在向着未央宮後狂奔的牛輔聞言劇震,他駭然停步,回身怒吼道:“太師仍在殿中,不可放箭!”
“牛將軍,形勢緊急!”樊稠一手搭在牛輔肩上,溫言道:“還請大局爲重!”
“放屁!”牛輔聞言更怒,一掌打落樊稠的手:“太師的安危,纔是大局!樊稠,你難道想對太師不利?”
“牛將軍說的這是什麼話!”樊稠粗豪的聲音暴雷似的響起,他上前一步,幾乎與牛輔面孔相對,臉上更是充滿了忿然不平之色:“本將怎會對太師不利?其實……”
他突然壓低聲音:“本將只想對你不利!”
“你說什麼?”牛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呆呆的轉過半邊臉來,恰好看清了樊稠那張一貫粗魯呆板的面容上,竟流露出一絲奇異的詭譎之色。
一陣森寒之意從腹間傳來,牛輔難以置信的低下頭來,瞧着那柄深深沒入體內的利刃,眼中盡是呆滯。
“啊!”在牛輔垂死的慘叫聲中,樊稠擡腿將他一腳踢飛,高舉長刀大叫道:“衆將士聽着,董太師大勢已去,而牛輔殘暴不仁,欲令我等白白枉送性命,該當如何?”
“反了!反了!”不等忠於牛輔的董軍從震驚中明白過來,數百名樊稠部屬一起鼓譟起來,雪亮的長刀狠狠斬向身邊的同袍。
整座皇宮之中的董軍立時大亂。
“什麼!樊稠你……”遠遠的,郭汜雙目一黑,幾乎一口鮮血噴出口來,他踉蹌着,卻決然的甩開了上前攙扶的親衛,嘶聲叫道:“還不放箭!”
數百名董軍箭手上前一步,將弓弦絞得嘎嘎作響,一起瞄向未央宮方向。
“誰敢放箭!”一聲狂暴的高喝突然從郭汜身後炸響,接着一股巨力如山呼海嘯般涌來,狠狠擊在他的背後。
郭汜終於忍不住噴出漫天血霧,狼狽萬狀的直直倒下,沒等他掙扎而起,便有一隻腳重重的踏在了他的背上,將他重新壓回地面。
“老實趴着!”一個聲音冷冷道:“適才我已經留了手,別逼我殺你!”
“是你!”郭汜再次噴出一大口鮮血,將面前的土地染得一片通紅。突然間,他心中滿是驚恐,並非是因爲他驟然遇襲,而是他終於聽清了那個熟悉的聲音。
殺聲震天的宮中突然一下子寂靜下來,所有正在交戰的董軍都停下手來,難以置信的注視着後方突如其來的劇變。
“華……華將軍!”一名距離最近的董軍軍官駭然大叫。
“華雄在此!”一名魁偉的大漢將犀利的目光緩緩掃過全場,他狠狠的再踩了一腳身下掙扎扭動的郭汜,暴喝道:“西涼軍的將士們,還不給本將停手罷戰!”
“還有我胡軫!”又一名大漢與他並肩而立,一把脫下頭上的皮盔,露出一張同樣令董軍將士記憶深刻的面容:“本將宣佈,從此時起,西涼軍由本將和華將軍接管!”
牛輔身死、樊稠反水、郭汜被擒,就在短短的幾個呼息之間,習慣於武力解決一切的董軍將士便被幾個晴天霹靂炸得六神無主,而華雄和胡軫的突然現身,更是令他們彷彿置身夢境。華、胡兩將可非尋常之人,均是西涼軍中名噪一時的悍將,在場董軍甚至有很多都是他們的舊部。一時之間,全體董軍譁聲一片。
“華將軍!胡將軍!”
“他們不是戰死了嗎?”
“這怎麼可能!”
“我們應該怎麼辦?”
原本已經亂成一團的董軍,瞬間到了崩潰邊緣。
“別聽他們的!”一名董將猛然間醒覺過來,他狂叫道:“他們都是叛將,快將他們拿下,救回太師和郭將軍!”
衆軍又是一陣騷亂。
“砰”正當數千董軍猶疑不定之時,一個碩大的身形從未央宮中撲出,狠狠跌在門前的地上。
那人渾身浴血,顫巍巍的支起半個身子,向着玉階爬行幾步,卻終於再次頹然僕下,從此一動不動。雖然那人面上污血橫流,然而,明亮的火光下,還有那獨一無二的肥胖身軀,卻足以令所有董軍認出了他的身份。
“太師……”不知是誰首先慘叫了起來,全體董軍將士呆若木雞。
“噹啷……噹啷……”之聲不絕於耳,董軍將士再無半分鬥志,將手中兵刃丟落一地,木雕泥塑般站在當場。
宮門方向火蛇蜿蜒,一支兵馬瘋虎一般殺至,當先一將吼聲如雷:“張遼在此,誰敢與我一戰……咦?”
他猛然間瞧清了面前的詭異局勢,腳下立時有如生根一般生生定住,再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