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大曆七年（772），外面飄着雪花，我走到臺階上，看着那如同水墨畫般的景象，我和那些百姓混得很熟了。因此影沒讓我離開這裡。我喜歡雪，可雪只下了那麼一會就停了，很快又融化了。

於是我就去找影，影說道：“冬天這麼快就到了。”時間過得確實快。我估計我現在是強大多了，也覺得妙芸說得也不太對——因爲我已經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看到鬼了，我才明白鬼的形態是什麼，現在我還不會飛。

這麼多年了，不知道咋地就想家了，把這想法跟影說了，影只說：“早去早回。”我基本能夠控制畫出這特定的人物，然後不自覺地畫出他現在在做什麼。也能畫特定的地點，畫出這地方現在發生什麼事。影就給了我一塊很輕便的板子，還有尖尖的石頭，也不知這板子是用什麼木材做的，用石頭刻上之後，過一段時間，完好無損，這是他給我畫畫用的。這玩意兒，我挺喜歡。

我想回人類的家裡去看一看，可影不願意和我去，我就只好找勝赫，沒想到他欣然答應，我感覺勝赫簡直就是旅行愛好者。

勝赫說道：“他們好像又搬了，而且是向北搬的，在汴州那兒……”我甚是奇怪，爲什麼要搬家呢？

我說道：“我聽祖母說，我們祖先就住在汴州，後來因爲父親的任職而搬家，這次居然又回汴州了。”

我想知道家人的情況，就在地上勾畫出姐姐，她在採摘野菜，依然那樣清秀，只是衣服破舊了許多，背景是小小的草房。

勝赫化爲蝙蝠，帶着我往汴州飛去，我心跳得很厲害，心裡七上八下的，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我往下一看，越來越驚恐，飛得也太高了吧？驚恐逐漸代替了焦急的情緒，勝赫說道：“要是影也來的話就好了，最起碼不那麼累。”勝赫向下俯衝，落到森林裡，化爲人形，他說：“這兒就是汴州的邊界。”我們看到了高大的城門，有重兵把守，望望裡面，熱鬧非凡。

我和勝赫對望一眼，一齊點頭，彼此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勝赫雙手擎地，向上一翻，攀上樹，我知道我不能以狐形出現，我抓牢樹枝，用力悠上去，勝赫靈巧地超過一棵一棵樹，借樹杈蹦上房頂，我也從樹上翻過，躍了上去，安全躲過守衛的檢查，節省了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

我們從房頂跳到僻靜角落，朝着熱鬧非凡的大道上走，我居然聞不慣人類的味道，現在感覺有很髒很臭的感覺。勝赫看到我的表情，在一旁偷笑。

我們總算找到了我畫中的那條街道，這回不用挨家挨戶尋找了。叛亂結束後沒有多少年，這裡還是有些亂。

這裡無家可歸的人有點多，再往前，就如同貧民窟了，都是些破破爛爛的房子，垃圾更是臭氣熏天，蒼蠅滿天飛。

勝赫問道：“不可能是這兒吧？”我點了點頭，繼續往前走，總算過了這臭氣熏天的地方，而不遠處，似乎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這地方雜草叢生，有一個小小的草房。我想起我畫出來的就是這樣的房子。

我敲了敲門，沒人。勝赫說道：“沒有生命的氣息……怎麼可以能？！”我們同時看到紙錢，一陣風吹來，我渾身不安地一抖，偏在這個時候刮什麼風？！勝赫低聲道：“這兒人少得可憐，而且風水不甚好，我點了點頭，問道：“他們現在在哪？”勝赫說道：“我沒有那個能力，你試着畫一下看看。”

我拿出木板，在上面畫畫，我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我和勝赫看罷，全都驚呆了，姐姐居然在乞討，被人打罵，一臉哀求的神色。而弟弟一臉怨恨地攔擋要打姐姐的人。

我和勝赫對望一眼，一起奔出去，我們同時聞到淡淡的血腥味，立刻轉彎，衝了過去。

我看到了姐姐，她的神情很堅毅，我立刻撲了過去，拽開了姐姐，將她擋在後面。我說道：“她只是向你乞討，你爲什麼要打她呀？她又沒偷你的東西。”那人說道：“那我也不能讓如此骯髒之輩玷污這裡！”我冷冷地笑道：“玷污這裡？你玷污了她的人格，連禽獸都不如！”那人說道：“她在這乞討，來了數十次了，誰能不厭煩呢？”那人揮起棒子朝我打來，我立即推開姐姐。一不小心用我那藍色火焰，將棒子燒了，我說道：“你們這些人類總是恃強凌弱，你們有時聰明過頭了，會使這個世界崩潰。叛亂結束這麼長時間了，社會還是這麼亂，玄宗駕崩，現在的帝王已經無力挽回唐朝的衰落了。國民都如此，國家還有復興的可能嗎？我總算知道了，你們人類太野蠻了，家父因直言勸諫被而被賜死，你們這些人真是人類中的……”

我被姐姐死死拽住，我居然餘怒未消，將姐姐甩到地上，要和那人大幹一場。姐姐喊道：“霂兒，不要啊！”那人認爲剛纔棍子被燒是幻覺，也爲了解恨，操起菜刀向我砍過來，我服了他隨身還帶着菜刀，我立刻閃身，說道：“我可是不忍向你下狠手的！”那人憤怒地喊道：“那是你不敢！”又揮起菜刀向我砍來，我淡然一笑，飛速用拳頭打他，從我袖子中出現無數條鐵鏈纏住了他，我說道：“我寧可承受更多怨氣，也不讓姐姐受辱！”

勝赫喊道：“不許用這種方法，他是人類啊！”我遲疑了一下，將鐵鏈鬆了，我抓住他的手，狠狠地捏，只聽咔嚓一聲，骨頭斷了。我鬆開手獰笑道：“給你這樣的待遇就不錯了，你永遠都無法傷到我一根毫毛！還有，你要是找官府，回頭我知道了，只有一個下場。”我做出砍脖子的手勢，那些人嚇得頭也不回地就跑了。

勝赫問道：“不刪了記憶?”我回答：“不用了，讓他好好記住。”

我打開了門，姐姐疑惑地看着我：“這麼說來你就不是人類嗎？你不是我的弟弟？”我站起身來，說道：“爲何只有你和弟弟？母親和祖父呢？“姐姐哀傷地說道：“母親死了，祖父因爲她的死而崩潰了。我不明白怎麼回事，他變得酗酒、賭博……很晚纔回家。”

我無奈地看着勝赫：“怎麼會這樣？！我說道：“母親還很年輕，怎麼會死呢？”姐姐點了點頭說道：“現在兩級分化嚴重，富的太富了，窮的太窮了，富人又不願意施捨，窮人又沒田種，有很多人被餓死了呀！光采野草怎麼可能吃飽啊？”我心中不由一陣酸楚，由富貴到貧窮的日子，真是不好過啊！

我說道：“人死了不要緊，只是要看死後投到哪兒了。”我不能一昧隱瞞我的狐妖身份，於是我拿出了木板，用石頭在上面划着——目標，母親！勝赫說道：“死了的人也能畫？”我點點頭，大家都湊過來看，我每畫一下，心裡就提一下，這個地方很陌生，很恐怖，我終於畫完了，我們呆呆地看着這幅畫，足夠讓人膽戰心驚的。

這個地方全是火，有幾個人，表情有憤怒和哀愁，卻沒有喜悅。有人手裡拿着鞭子，正抽打另外一個人。畫上有近十個人，有幾個人手持筆在紙上寫字，第一個人上方掛個鏡子。下方像是一片水，有無數枯骨翻騰，中間全是火，有幾根柱子，上面有人抱着，像是炮烙。右邊無數毒蛇盤曲在那，還有手持短刀，做自殺狀，周圍有好幾條通道，有一條通道前有人，面容和藹。還有人手持酒壺，給另一個人。一條狹窄的道上擠滿了人。像是呆傻一般，面無表情，臉色蒼白，雙手雙腳都被帶上鐐銬，站在十個人身邊的人，手裡都執着鐵鏈，這鐵鏈上隱隱約約有一些火。燈懸在牆上，沒有燈油去自己燃燒着，更恐怖的是，一小小的地方有一個洞，洞旁站着一個人使勁踹着那些戴着手銬的人進入洞中……那第十個人，身上大放異彩，且指着那天數通道中某一個方向……

這些影像活靈活現地呈現在我的木板上。我抿住嘴，眼淚就要掉下來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