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隻寒蟬，熬過春夏，卻渡不了寒冬。

———題記

是日，天陰沉沉的。

不知爲何，下了一場小雨，天忽然變冷了。

本是春暖花開的時節，街上的行人，卻已然多加了一件毛衣。

一中門口，有一道嬌小的身影在徘徊。

歡歡來了，長髮飄飄，一身寬鬆的校服。

陰雨綿綿，所有人都腳步匆匆。

唯獨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門口晃動。

“安城第一高級中學！”

歡歡擡頭，望着那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不由得自嘲起來。

曾幾何時，她無比嚮往這裡。

一中，號稱百年名校，從這裡走出去的才子佳人，不計其數。

她如願了，費盡千辛萬苦，終於考進來。

而今，她卻徘徊於門外，遲遲不敢進去。

裡面，仿若有無數猛獸大蟲，張着獠牙，她一旦走進去，便屍骨無存。

曾經無比嚮往的地方，如今，成了她的夢魘。

“我是一隻寒蟬，熬過春夏，卻渡不了寒冬。”歡歡喃喃低語。

漸漸地，她的頭髮被雨水打溼，她的眼睛，漸漸模糊起來。

風中，她收緊了衣服。

“也罷！”不知過了多久，她輕聲開口。

擦去臉上的雨水，她邁開腳步，走進校園中。

穿過籃球場，走過那棵老槐樹，在一棟樓前，她再次停步。

這是她所在的教學樓。

她的教室，就在第三層。

“怕什麼？阿姐說過，一個人的強大，在於內心，我無愧於心，怕他們幹什麼？”

深吸一口氣，歡歡不再遲疑，走上樓梯間。

三(一)班，正是她所在的教室，位於這層樓的最裡間。

沉默着，歡歡走進教室中，此時，教室裡除了她，已然滿座。

徑直往一個角落走去，歡歡放下書包坐下。

她長呼一口氣，一言不發，望着窗外。

一切，都仿若與她無關。

直到一個老師抱着試卷，走了進來。

她木然起立，木然坐下。

“上個星期考試的成績出來了，第三名，顧欣，126分，第二名，李豔玲，131分，第一名，餘歡歡，150分，滿分！”老師含笑道。

“糟糕！”歡歡心裡暗道。

平日裡考試，不見老師念分數，這次爲何？

這不是贊她，而是明顯故意誇一個人，李豔玲。

因爲，此人從來沒進過前五，而自己，經常第一，不足爲奇。

這本來不是什麼大事，可這樣一來，不是給自己招麻煩麼？

果不其然，老師剛唸完分數，便有一雙眼睛盯着自己，陰冷無比。

李豔玲！

昨天在火車站，歡歡還曾遇到過。

自己身上的傷，也大多是拜她所賜。

恍恍惚惚中，一堂課結束了，數學老師走出教室。

歡歡準備收拾一下試卷，卻不料，有一個人，已經坐到自己的桌子上，居高臨下，俯視着她。

歡歡蹙眉。

姐姐說的果然沒錯，越是忍讓，別人就越是得寸進尺，越是怕麻煩，麻煩便接踵而來。

“次次考第一又怎樣？”李豔玲嗤笑，“以爲這樣就能壓我一頭了？畢業出來，還不是個草雞？以後還不是到處找工作，給別人當奴才？不過你有一個優勢，生得一張好臉蛋，打扮打扮，多睡幾個有錢的男人，說不定也能成氣候！”

歡歡沉默。

“喂！”李豔玲拍桌，“我跟你說話呢！”

歡歡沉默。

“以爲不說話就沒事了？”

李豔玲跳下桌子，湊到歡歡面前，冷聲道，“我告訴你，我看你不順眼，從你走進來的第一天，我就看不順眼了，一個土包子，有什麼資格在尖子班？你配麼？幸虧這是在學校，要不然，我弄死你，免得髒了我們一班的空氣！

我告訴你，假如我們都是動物，我會吃了你，就算我們不是天敵，我也會咬死你，如果我是獅子，你是金槍魚，我也照樣游到海里吃了你！”

歡歡聞聲，緩緩擡起頭來，迎着李豔玲的目光，忽然笑了。

她要反抗，儘管她勢單力薄。

要不然，再這樣下去，她真的堅持不住了。

她要上大學，上頂尖的大學，她要讓姐姐爲她驕傲。

終有一天，她和姐姐，一定會憑着自己的努力，過上好日子。

忍無可忍，不能再忍！

“你笑什麼？”李豔玲眉頭一挑。

“首先，獅子游到海里？”歡歡開口，“獅子不喜歡水，到河邊喝水倒也罷了，可你讓獅子到海里，面對八尺高的大浪……如果是在南非的海灘上，你讓獅子和八百斤的金槍魚鬥起來，而且人家還有幾十個幫手，你說誰吃誰？”

“你！”李豔玲臉色鐵青。

“還沒完呢！”歡歡幽幽說道，“要是吃上癮了，我們還會湊在一起琢磨，琢磨什麼呢？獅子肉不錯，我們再去弄一頭？然後我們會建立灘頭陣地，主動去捕獵你們獅子，把你們獅羣，無論男女老幼，堵在牆角里……”

“你們怎麼上岸？”李豔玲冷笑。

“我們會用海藻做成呼吸器，雖然時間不長，但個把小時沒問題，足夠跟蹤你們到獅窩，然後再回到海里，多帶些氧氣，繼續圍殺你們！”歡歡漠然道。

“你要圍殺我？”李豔玲大怒，滿目通紅。

她怒的不是歡歡的話，而是歡歡語氣中的嘲諷，嘲諷她見識淺薄。

“啪！”李豔玲反手就是一記耳光，扇在歡歡的臉上。

霎時間，歡歡的臉，出現一道醒目的血印。

不知爲何，此刻，她一點都不害怕，不像以前那般，戰戰兢兢，被嚇得躲在廁所裡。

“好，你好像變了！”李豔玲咬牙切齒，仿若受到奇恥大辱一般，低吼道，“把她拖出來，看她是怎麼圍殺我？”

話音剛落，有三個人立馬撲來，將歡歡扯出座位，兩個人分別架着她的雙臂，有一人從身後，揪着她的頭髮，死死箍住。

任憑歡歡掙扎，卻動彈不得。

余光中，她看到，一張猙獰無比的臉。

“啪！啪！啪！”一時間，響聲不斷，李豔玲一連扇了歡歡三個耳光。

火辣辣的劇痛傳來，很痛，很痛，歡歡咬着牙，一言不發。

“很犟啊，鬆開她！”李豔玲大喝。

她動了，就在那三人鬆開歡歡之際，一記側踢，踢在歡歡小腹上。

悶哼一聲，歡歡撲倒在地。

“好玩，好玩！”李豔玲嬌笑起來。

卻在這時，歡歡撐着身子，忽然站起。

此時，她的半邊臉，已然紅 腫一片。

她仿若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神色淡漠，看着李豔玲。

你是跆拳道黑帶三段，你能打！我雖然瘦弱，但不會再屈服。

阿姐說過，不能在別人面前表現出懦弱，因爲，沒人會同情你。

“好，好得很！”李豔玲似笑非笑，準備撲過來，這時，上課鈴響起，“下堂課，有半個小時，我們有時間慢慢的玩！”

歡歡一言不發，環顧四周一眼，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

沒人幫能她！

要麼冷眼嘲笑，要麼趁勢起鬨，要麼就環抱着雙手，如同看戲一般看熱鬧。

沒人會幫她！

沉默片刻，歡歡回到自己的座位，將書本試卷收回書包，往外走去。

這時，老師走進來，卻見歡歡招呼也不打，擦肩而過，憤然問道：“餘歡歡，你要去哪？要早退麼？”

歡歡回頭，慘笑：“我剛纔被人打了，現在渾身都痛，你不問發生了什麼事，是誰打我，卻來關心我早退不早退的問題？是我沒打招呼，不合曉規，對嗎？”

“你！”老師語塞。

“十分鐘，這段時間，整個三年級的人都在圍觀着我怎麼被打，像看着一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別說你不知道，別說校方不知道！”

歡歡喃喃自語，踉踉蹌蹌，孤零零地走出教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