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了命的掙扎,卻無濟於事,我感覺自己身體的力量正飛速地流逝着,身體的每一個地方,都要撕裂一般。
難道這頭白蛟要殺了我嗎?
我想回過頭再看鐘靈一眼,可是卻無法做到。
我很想問問她這是爲什麼,爲什麼要帶我來到這裡,難道就是要被這頭白蛟弄死嗎?
水庫的水徹骨得冰,我再也堅持不住,雙眼一黑。
待我醒來,入眼所見,是熟悉的泛黃棚頂,我對這裡熟悉得很,這是養父母的家。
燈膽十分地昏暗,灑在養母的臉上,她正坐在木墩上,守候在我的身邊。
我有些受寵若驚,一直以來,養母都不待見我的,想不到她竟然會留在這裡照顧我。
我心中一陣暖流流淌而過,養父辭世了,她畢竟是個女人,心中一定比我的難過只多不少吧。
我欠了欠身子,輕輕地拍了拍養母的肩胛,道:“媽,醒醒,別在這裡了,快回屋去睡覺吧,彆着涼了。”
養母這才徐徐轉醒,她一見到我,就將我擁入了懷中,我則感到不可思議,我和養母之間從來沒有這麼親暱的動作,我們之間隔着一面無形的牆壁,那是心障,我知道她不喜歡我,可是現在她卻給了我一個擁抱。
我想,應該是養父的死對她的刺激太大了吧。
養母的眼淚,如雨簇簇而落,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就聽養母說:“小光,你爸他就這麼去了,丟下我們不管了,以後就咱娘仨了。”
我雖然很想應景地說上些什麼,可是那些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地嚥了回去,我覺得實在是說不出口,可能是我與養母之間的鴻溝太大了吧,她突然這樣做,令我有些無措。
“小光,以後就住在家裡吧,別住在那個歪腳鬼家了,那個歪腳鬼整日陰沉着臉,看着就鬧挺。”
我有些怔怔地,點了點頭,“好。”
“小風小水,快滾過來,以後你們誰要是再說你們大哥的壞話,看我不抽他的嘴巴。”養母衝着裡屋喊了一嗓子,登時兩個臉上帶着稚氣的少年走到我們近前。
小風和小水看我的目光有些躲躲閃閃的,我知道,他們平日裡沒少議論我,甚至以我這個哥哥爲恥。
我也不是什麼大度的人,但是還是很看得開,畢竟不是親生的,能夠被養父母收留,我就很知足了。
所以,他們這會兒這般忸怩的作態,倒是令我有些好笑。
“以後,咱們家的頂樑柱就是小光了,你們都將那些壞心思給我甩出腦子,你大哥最長,要有個弟弟的樣子,別沒大沒小的,再有一次,讓我聽到你們議論你大哥的不是,我絕對要撕爛你們的嘴巴。”養母的神情,有了幾分獰色。
兩個弟弟連忙應是,但還是不敢直視我,被養母說教幾句就溜了,我跟養母相望。
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今天的養母怪怪的,有些太過熱情了,或許用“熱情”這個詞不太準確,但是我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詞了,這讓我覺得十分別扭,難道僅僅是因爲養父辭世,覺得家裡的頂樑柱塌了,纔會將我擺在這樣一個位置嗎?
我又想到了兩個稚氣的弟弟,心裡有些苦澀,養母把我視爲頂樑柱,就是要挑起整個家庭的擔子,這是好算計呢,還是單純的寄託?
不管怎樣,我都要走出自己的路,別人是影響不了我的,即便是當整個家庭的頂樑柱,我也是沒什麼怨言的,畢竟我是被養父母收留的,沒有他們,也就不會有我的今天。沒有他們,我可能早就死了。
“媽,你別哭了。”我說。
養母拭去淚水,抓住了我的肩膀,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小光啊,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有些不公平,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啊,你是家裡最年長的男丁,你一定要挑起這個擔子,媽以後只能靠你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了,我會的。”我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行了,你也累一天了,早點睡吧,我也要去睡了。”養母打了個哈欠,說道。
等到養母走了之後,我躺在牀上,看着窗外的夜空,怎麼也無法入睡。
這一天的事情發生的太多了,養父辭世,村子裡的人陸陸續續地死去,錢寡婦家水井裡的鬼嬰……我腦子裡,各種念頭飛轉,有時候很矛盾,有時候很明晰,根本沒有絲毫的睡意。
躺了一小會兒之後,我隱約聽到了一陣兒細微的腳步聲,那似乎是刻意壓制的,我腦子裡第一個念頭就是有小偷,此時整個人的神經也繃緊了起來,躡手躡腳地下了地,尋了個鐵管就準備給那個小偷重擊。
可是當我屏氣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間去查看之時,卻發現隱隱約約中的那個灰色影子,跟養母的身影那麼相像。
我再次定了定心神,打眼一瞧,的確是養母,難道養母是起夜去方便?
我遲疑地停在原地,看着養母的身影慢慢地向着正門挪去。
不對,要是起夜怕吵到他人休息,也用不着這樣小心,一定有怪。
我心中有了計較,慢慢地跟在養母后面,待她走出正門,我也悄悄摸了出去。
夜晚的涼風拂面,令我愈發清醒了些。
養母的腳步變得急促了起來,從疾走開始變成了小跑,向着後院趕去。
我來不及細想,跟在後面,兩個人之間個隔着一段距離,不遠不近地吊在後面。
後院是菜園子,這麼晚了,養母去後院是爲何事?
夜色有些昏沉,我看不到養母的臉,只能看到黑暗當中,一個灰白色的影子,在急速地移動着。
養母的聲音來到了後院的一棵大柳樹之下,那柳樹有了年頭,需要十個人合抱才能圍住,歲月老去,它生機依然旺盛得很。
這時候,養母發出一聲尖細的笑聲,“孩兒他爹,我來看你了。”
夏日的夜晚,我聽到這句話,只覺得腿腳發軟,站都要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