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恩擡起頭看了一眼對面的瑪法，深深的黑眼圈，抹了厚厚化妝品的臉，精心梳理過的頭髮，比起穿着簡樸的亞鬆少校，瑪莎纔是最常見的琺琅人。

虛榮、浮誇、縱慾過度，在麻醉品的煙霧中高談闊論，對什麼都滿是怨言，對什麼事都能挑出一大堆毛病，但就是找不出解決方案。

在國王執政的時候，他們聚集在一起抨擊貴族制度，在公民委員會執政的時候，也會偷偷的聚集抨擊現政府。

高恩從心裡是看不起這種人的，比起那些矜矜業業的實幹家，誇誇其談的批評家就像是頭髮裡的蝨子，雖然不致命，但是也讓人非常的煩躁。

不過瑪法是琺琅人，高恩的任務是攪渾琺琅的政局，他這樣的人反而是可以利用的。

想到這裡，高恩看着瑪法問道：“那我們要詳細談一談了，瑪法先生您是《真理報》的記者？我可以在報紙上讀到您的文章嗎？”

瑪法的臉色漲紅，他喝了一口咖啡後說道：“已經看不到了，您甚至買不到《真理報》了，在半個月前，《真理報》已經被當局查封了。”

“爲什麼？”即使在海達尼亞，高恩也是知道《真理報》的，這是嚴格意義的第一份現代報紙，也是現代報業模式的建立者。

海達尼亞人也承認，在傳媒行業，琺琅人走在了全世界的前面。一百多年前的時候，一名琺琅商人創立了《真理報》，購買了當時剛剛發明的活字印刷機，印刷出了第一份現代報紙。

當時已經有各種各樣的都市小報在販售了，《真理報》之所以被稱爲第一份現代報紙，是因爲這位琺琅商人確立了“報童販售-廣告收入”兩條盈利途徑，賣報的收入都支付給報童，給了城市裡所有報童賣報動力，他們走街串巷的販賣報紙，將《真理報》賣到城市每一個角落。而報社的收入主要來自於廣告，《真理報》在創刊的時候，一共8個版面，其中四個版面都是各種招聘信息，慢慢的報紙上開始刊登消費品的廣告，這些收入養活了《真理報》的編輯部，也養活了很多編輯和記者。

這之後《真理報》越辦越大，到現在在大陸各國都有分社，甚至一度在海達尼亞也城裡過分社，雖然在三十年戰爭中被王室禁報，但現在海達尼亞人依然記着這份報紙。

這樣一份歷史悠久的報紙，竟然被公民委員會查封了，高恩對瑪法問道：“《真理報》到底刊登了什麼，被當局查封了？”

瑪法苦澀的說道：“也沒什麼，就是寫了一篇關於國王的報道，文章的作者是一名前貴族，他回憶了一些和國王見面的過程，將國王寫的溫情了一些，後來一隊士兵衝進了報社總部，將所有的編輯都驅逐出報社，從此之後《真理報》就停刊了。”

看來是線路鬥爭，不過繽城的局勢已經如此緊張了，一點異議都容不下，這讓高恩看到了一些東西，他看着瑪法說道：“所有瑪法先生你就失業了？”

高恩再次仔細看了看瑪法，雖然他的一身衣服都很華麗，但衣服的面料已經有些發舊了，應該是經過多次的清洗。

現在繽城的物價飛漲，瑪法又沒了收入，日子肯定過的緊巴巴的。

之所以他比亞鬆少校看起來光鮮，那也是因爲曾經報社記者是一份體面的職業，工資薪金遠遠高於亞鬆這種軍官，所以他才能穿比較好的衣服。

“是啊，報社被查封之後，其他報紙日子也不好過，公民委員會專門成了一個宣傳委員會，向每一個大報社派駐審覈官，報紙上刊登的內容都要嚴格審查才能印刷發售。不少報紙也因爲以前的言論被翻出來，扣上了同情舊貴族的罪名被取締了。”

“那麼瑪法先生，你還認識其他失業的編輯和記者嗎？”

“當然，光是我們《真理報》，就有四十幾名編輯和記者失業，現在整個繽城都不好過，不少報社倒閉，活着的報社也都沒有招收編輯和記者的計劃，我們除了在報社工作的經驗之外，也都做不了其他的事情，所以現在待業在家。”

瑪法也是乾脆的人，在說出了自己的囧境之後，他也毫不避諱，直接扯掉了整個行業的遮羞布。

“如果讓你把這些人都集合在一起，你們能夠重新辦一份報紙嗎？”

瑪法看着高恩，驚訝的說道：“能是能，但是現在政府已經不批准新的報業牌照了，新的報紙根本辦不下去啊。”

高恩一笑：“我說的不是正規發行的報紙，你應該知道地下報紙吧？”

瑪法看着高恩，縮了一下身子說道：“地下報刊可是重罪，按照現在的法律，違法辦報的直接絞刑，高恩先生，我雖然失業了，但是腦袋還在頭上還能吃飯，如果辦地下報紙，那這個腦袋可就吃不了飯了。”

高恩用壓迫性的語氣說道：“我看錯了你，本以爲瑪法先生是一名敢於說出真相的媒體人，沒想到也是珍惜自己生命勝過真理的膽小之人。”

“什麼膽小！你們這些海達尼亞人有什麼資格評判我！”高恩的話惹毛了瑪法，他也是有一些血性的，直接炸毛說道。

“報紙是什麼？是傳播知識和真理的大船，如果這個國家只剩下一種聲音，瑪法先生覺得正常嗎？”高恩誘導的說道。

“當然不正常，即使在國王統治的時候，也沒有對禁過一家報紙！”在高恩的引導下，瑪法說出了自己長久怨恨的事情，現政府禁止了《真理報》，讓他從一個受人尊重的報社記者，變成了待業在家的無業遊民。

高恩繼續說道：“我一向認爲，媒體是中立的，不應該只說政府喜歡聽的話，也應該說一些不一樣的聲音，所以我希望你能夠辦一份報紙，說出一些不一樣的聲音。瑪莎先生，我認爲您是一位有擔當的紳士，您覺得能夠擔負起這項工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