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亭和花雲倩進來之後,肖長河面色凝重的看着死者眼前的天平,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唉......”
“一磅人肉,不多不少,沒有軟骨,沒有硬骨,只要鮮肉。”
肖長河的語氣彷彿是在有感情的朗讀課文,不疾不徐,卻帶着一種比較沉悶的感覺。
李南亭聽着這句話倒是有些熟悉。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臉色顯得有些茫然。
肖長河回過頭來看了李南亭一眼,也看出了李南亭臉上的迷茫,繼續說道:
“這句話出自《威尼斯商人》,原本出自夏洛克這個奸商之口,目的是爲了算計安東尼奧。只有讓安東尼奧割掉自己身上的一磅肉才能還他自由。”
“這樣的話用在這個情境裡,意思也就很明顯了......”
“是復仇!”
肖長河的話說到一半,花雲倩忍不住接了一句。
一旁的宋慈也跟着點頭,表示肯定:
“死者的死狀極其悽慘,仇殺的可能性非常大。”
“鑑於死者身份特殊,生前多次行騙,以長生聖水的名頭騙過不少人,與人結仇的機率相對也會大很多。”
“這是最有可能的死亡動機。”
“這樣一來,我們只需要查出長生堂的客戶,看看這假冒的長生聖水都賣給了誰,有哪些人因此而死。”
“這樣就可以縮小真擦範圍。”
宋慈一股腦說了不少話,分析得頭頭是道。
肖長河讓一個法醫來偵查,這是對他這個刑偵隊長最大的侮辱。
這次在長生堂的死者死狀悽慘,必定會掀起極大的漁輪。
所以,宋慈極爲渴望自我表現。
目的就是爲了證明自己比李南亭這個法醫要強。
說完剛剛的話之後,宋慈的目光有意無意的看向了李南亭。
花雲倩和肖長河也是如此:
“李教授,說說吧,這件事你怎麼看?”
肖長河在問李南亭的意思。
李南亭擡頭看了看肖長河,又看了看地上的屍體,眉頭微微皺起。
表情彷彿十分爲難。
肖長河不耐煩了:
“讓你說你就說,別擺個臭臉,跟便秘似的!”
李南亭聞言擡起頭來,輕咳一聲:
“咳咳,他是自殺。”
語氣非常平和,彷彿是在闡述一件最正常不過的事實。
聽到李南亭的話,肖長河的表情僵住了,愣了足足3秒。
然後把手搭在李南亭肩膀上,笑着說:
“南亭啊......”
肖長河頭一次用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稱呼對李南亭說話。
李南亭也能非常明顯的感受到肖長河手臂的顫抖。
很明顯了,這是氣的。
這可是有着“修羅”稱號的肖長河,在真正的戰場上浴血奮戰過。
手上沾染着無數人的鮮血,殺伐極盛。
這樣的肖長河忽然變了個人似的,這樣嚇人。
李南亭艱難的吞了吞口水,剛要說些什麼,肖長河就把李南亭提到了死者的面前。
指着死者,故作淡定的以顫抖的聲音嘿嘿一笑,說道:
“呵呵,南亭啊......”
“你的意思是說,這個人他是自殺。”
“我以非專業的角度看看我對這屍體的看法,你沒意見吧?”
李南亭哪敢有意見?
肖長河現在就像個隨時會吃人的怪獸!
“肖局您說。”
“南亭啊,你看這個人的眼皮被人割掉了,如果是自殺的話,那也就是說,他是自己割掉了自己的眼皮,對吧?”
李南亭吞了吞口水:“大概......應該是這樣的。”
肖長河來了個戰術後仰,彷彿有點詫異似的,繼續問道:
“那按照這個邏輯,肉一定是他自己割的,腸子也是他自己掏的,掏出來之後,還親手綁在自己的雙腿上,爲了表示自己當時情緒穩定,死者甚至還在腿上用腸子綁了個蝴蝶結!”
“然後一切完事之後,他覺得自己的眼睛不需要了,又非常淡定的用玻璃刺破自己的眼睛!”
“最後再淡定的等自己失血過多而死!”
“整個過程中,死者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有些想笑!”
“對嗎?你的意思就是這樣?”
“李南亭!你說!”
肖長河指着死者嘴角那一抹詭異的笑意,說話的聲音都最後已經近乎咆哮,因爲過於憤怒而變得有些顫抖。
長生堂裡的死者死狀這麼慘,生前受到的折磨根本是尋常人無法想象的,任誰來看都不可能是自殺。
可即便如此,李南亭卻非要說死者是自殺。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命案頻生,外面很多媒體都關注着調查局。
先前的案子還沒有偵破,如果這次的死者已經死得這麼慘了,還被定義爲自殺的話,那必定會引起漁輪的軒然大波。
無論真相如何,媒體都會說調查局在推卸責任。
上面也一定會對調查局施壓。
做了這麼久局長,肖長河對於這裡面的事想的非常透徹。
心態當然也就不會好了。
一雙眼睛睜得老大,被血絲充的通紅,對李南亭怒目而視,已經快到了要爆炸的邊緣。
彷彿李南亭敢點頭,他就敢把李南亭的頭給扭下來似的。
聽到肖長河的話,宋慈只在一旁幸災樂禍,好像肖長河越生氣,罵李南亭罵得越狠他才越開心。
而花雲倩則是一臉焦急,用關心的眼神給李南亭打眼色,示意李南亭不要再跟肖長河對着幹了。
李南亭當然也看到了花雲倩一臉焦急的樣子,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去看向肖長河。
神情中稍稍有些怯懦,但還是點了點頭:
“對,雖然不知道死者爲什麼還能在這種狀態下還能笑得出來,但以肉眼來判斷,死者確實是自殺。”
聽到李南亭的話之後,肖長河又是一個戰術後仰,氣得連連點頭髮笑,一連說了七八句“好”:
“好好好!好好好好!”
“李南亭你好樣的!”
“我想聽聽你準備怎麼寫這份報告!”
肖長河雙手抱在胸前,大嘴幾乎撇到了後腦勺,一臉的“我看你怎麼說”的表情。
李南亭吞了吞口水,帶上了手套、口罩,示意所有人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