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遲疑平靜拒絕了膽小鬼的訴求，葉揚飛搖頭淡漠輕語：“不管你遭遇過什麼樣的人生，我都無法評價，每個人生存在世界上，或多或少都會遭遇無法拒絕的幸或不幸，在我看來，不管再不幸的人生，都有可以改變的可能，只不過有些人能夠堅強憑藉自個雙手倔強的改變，而有些人則只會選擇默默承受，不管是哪一種選擇，都沒有對錯之分，結果也充滿不確定因素，是以沒什麼可評價。”

眼瞳一縮。

膽小鬼深深看了葉揚飛幾秒，一抹苦笑與後悔在臉上綻放。

沒有反駁，只是閉上眼睛無力喘息了幾秒，旋即，再度睜開的眼眸裡，綻放出罕見的平靜與笑容，似乎整個人都籠罩在淡淡幸福中。

“哥哥，這個稱呼，從小到大他都不允許我在任何場合如此叫他，或許因爲從小到大，我都是那麼的不起眼，即使成爲一名意念異變者，骨子裡的自卑與怯懦也從未改變過，是以，他對我的唯一稱呼就是膽小鬼。”

“呵，不過他可能並不知道，不論他對我有多麼瞧不上眼，其實我一直都無比崇拜他，因爲他總是那麼優秀，自信、聰明、強大是他一直以來在所有人面前表露出來的特質，似乎每一次不管遇上什麼情況，他總是最後的勝利者。”

“很快，他又擁有了一名優秀未婚妻，那是父親給他安排的未婚妻，她叫妮雅，不得不說，他們倆人真的很般配，同樣的優秀，同樣的耀眼，同樣是各自家族中是未來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妮雅姐，是我這輩子除了母親以外，最愛的女性，不是因爲她無比美麗，而是因爲他與別人都不一樣，在面對我時，沒有哪怕一絲隱藏的鄙視，她總是那麼溫柔，總是那麼善良，總是會在我自卑與痛苦時第一時間發現我的異常，並用最悄然方式給予我安慰或開解，其實我一點也不妒嫉她是哥哥未來的妻子，只要她能幸福，我就會感覺幸福。”

聲音變得無比溫柔，在這一段講述中，無論是誰都能輕易發現膽小鬼發自內心的快樂，雖然這些快樂聽上去那麼卑微。

葉揚飛複雜地看着陷入自個世界，暫時停止述說的膽小鬼。

沒有出聲催促其繼續。

因爲在他眼裡，或許這是眼前這個即將死去，年齡與他差不多同齡少年生命中僅剩下的小小幸福，就算因此不再述說緩慢流失掉最後一絲生機，貌似也沒什麼關係，沉浸在幸福中死亡，也算是另一種完美結局。

可惜，事情並未像他預測中般發展。

幾十秒後，膽小鬼陡然睜開眼睛，眼睛裡幸福不在，快速堆積上令人難以想象的痛苦與憤怒，這兩種負面情緒無比純粹，純粹得只剩下厚厚沉重。

“可惜，再幸福的假象只能是假象，打破它，並不需要耗費太多時間。”

“我對名義上哥哥的崇拜，在進入五色戈壁後，於某一個時刻被狠狠無情打碎。”

“第二種深藍礦石無法採掘，當我們發現藍色大蜥蜴時，團隊裡的食物與水源卻耗費得所剩無已。”

“恨！我恨我自個的無能，明明是團隊裡唯一一個意念異變者，卻無法用自個這唯一能力，控制藍色大蜥蜴，並將它殺死後取得其背部脊柱上的任務目標。”

“爲什麼不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已經相當努力了，一次比一次更努力，不管是否爲了捕獲它而導致腦袋一次比一次更疼痛，事實上，每一次努力，我的意念之手都會離它更進一步，再讓我嘗試一次，不，最多兩次，我一定能從沙礫內將它拖出，並保證控制住它直至它被同伴們徹底殺死。”

“我死都不會忘記那一個夜晚，我的哥哥，不，其實就是一個披着人皮的惡魔，帶着團隊中平日與他關係最親近的十一個同伴，趁着其餘隊員陷入沉睡，沒有半點猶豫在睡夢中殺死了三分之一的隊員，然後，將武器抵在另外三分之一隊員的脖子上，刀鋒的冰涼觸感，到現在我都無法忘記，是以，我只能眼睜睜看着被殺死的三分之一隊員，其身體內的滾燙血液，被那個惡魔，以及其他成員瘋狂輪流吸食。”

“惡魔的嘴角還掛着沒有凝固的鮮血，滿臉冰冷與恐怖地走到我與被控制的隊員身前，告訴我們，現在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去死，二是與他們一樣，將被殺隊員的血當作清水，肉當作乾糧，成爲他們中的一員，並在接下來行程中，毫不猶豫完全配合其行動，當時的我，徹底呆滯，壓根無法相信他是我印象中一直崇拜的那個人。”

“妮雅姐第一個做出了選擇，是的，她仍舊那麼善良，那麼正直，毫不畏懼痛斥那個惡魔，也是其未婚夫的毫無人性，可惜她錯了，惡魔怎麼會因爲語言而懺悔，他的唯一動作是揮刀，毫不猶豫將曾經一直深愛他的女人一刀斬殺，那一刀如此有力，甚至讓她死無全屍，在陷入昏迷前的最後一眼，我只看到她滾落到我身前的頭顱，不過，妮雅姐她沒能閉上，且與我對視的眼睛依舊那麼清澈，只是還殘餘了最後定格的痛心與失望。”

“當我清醒過來時，卻發現嘴裡只有一股濃濃的腥甜味道，沒錯，那是人血的味道。”

“惡魔就坐在我的身側，不過，一把刀依舊架在我的脖子上，他正在火堆邊烤肉，一塊已經烤着焦黃的肉，接着他告訴我，不用假裝清高，因爲我與他一樣，都已然墜入地獄，因爲在我昏迷時，已被強行灌入一大壺新鮮人血，令我瘋狂的是，他告訴我，我喝的血是妮雅姐的血，還有，他現在烤的肉也是妮雅姐的肉，仍舊是爲我準備的，如果我不吃，那麼他會立刻命令同伴殺死我，即便我的意念之手再快，也快不過我身後的同伴，或是他的攻擊速度，因爲，我的意念之手只能在同一時間，攻擊一個對手，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你如此聰明，能否猜到我當時的選擇？”

當講述到最關鍵時刻時，膽小鬼突兀停下，帶着一絲癲狂的低沉反問。

此刻，其嘴脣已經毫無血色，所坐的地方，一大灘超過正常同齡者致死血量的血液已然擴散，並深深滲入沙礫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