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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獄 - 第472章 牟修樓陀字體大小: A+
     

    羅豐和嶽鼎面面相覷,心中的疑問皆是相同——這傢伙究竟是真的沒有入魔,還是故意假扮成未入魔的狀態。

    遲疑間,清澈如鏡的池塘再起變化,一粒粒的鵝卵石從池水中飛出,落在蓮花盤上,凝成一方斑斕的矮石桌,上面擺出了三盞茶杯。

    牟修樓陀捧起一盞茶杯,杯中原本空無一物,但被她捧起後,就騰起了氤氳的白霧,散發出陣陣香氣,她吹了一口氣熱氣,悠然道:“壁立千仞,猶恐未免俗。”

    聲音大而不混,稍稍帶有一點暗啞,如古箏撥絃,聽得人很是舒服。

    羅豐和嶽鼎相視一眼,達成了行動,不管對方有沒有入魔,這一陣不能輸。

    “胸包九流,而後可談經。”

    “魔化萬相,奈何不渡人。”

    兩人帶着戒備,謹慎入座。

    羅豐捧起茶杯,運轉玄陰黑水功,吸攝池塘散發的水分,凝成一杯清幽淡雅的香茗。

    嶽鼎也捧起茶杯,不過,裡面仍是空無一物。

    他修習的是燃燈佛功,不具陰陽五行變化,此刻實在幫不上忙。

    嶽鼎在武道上天賦驚人,以堂堂禪渡宗的名望和地位,匯聚無數天才人傑,但同輩之中,無一人能僅憑武藝勝過他,很多平平無奇的武功,在他手裡總能化腐朽爲神奇,爆發出連創始者都達不到的威能。

    和人對戰之時,哪怕遇上根基、境界、法寶等各方面都勝過他的對手,激戰後,最後能夠站着笑的人總是他。

    達摩堂首座見其才華,驚爲天人,不惜打破數千來只收入室弟子爲傳承者的規矩,將他收爲親傳,細心教導無疑。

    不過,與嶽鼎在武道上絕頂的天賦相對應的,是他在術法上幾近於“零”的造詣,堪稱術修闡提——佛教中認爲斷滅善根的一類人,他們與佛無緣,永遠得不到成佛的根機,因此永世無法得到解脫。

    儘管嶽鼎的神魂能夠正常的滋養壯大,但實際的術法卻無論如何都使不出來,哪怕直接烙印在神魂上的靈紋,也會因爲莫名其妙的原因而激發失敗,到如今他已是九重還虛境的頂尖高手,卻連基本的五行法術“火彈”“水珠”“風刃”等都使不出來,這可是剛入門的新人修士都能學會的神通。

    此等嚴重偏科的傾向,讓所有同門都認定,這小子一定是把術法天賦都轉贈到武道天賦上了。

    所以,眼下就算嶽鼎想要玩一個無中生有的把戲,也是有心無力,比奇妙變化,武學是遠遠不如術法的。

    好在關鍵時刻給他想到了一個取巧的辦法,只見嶽鼎伸出右手,將茶杯推到桌面的中央,左手暗中結寶瓶印,順着經脈導入杯中,頓時產生莫大的攝取之力,隔空將羅豐杯中的冷茶和牟修樓陀的熱茶都吸出一部分,如彩色虹橋般跨杯而至,導入空蕩蕩的茶杯中,集合兩種茶水的特點,混成一杯新茶。

    牟修樓陀微微一笑,身上不見半點魔氛,反而有股翩翩出塵之意,如佛如仙,清聖芬芳。

    她不急不緩道:“此處是佛門清淨之地,兩位緣何手執兇器?”

    嶽鼎指着菩提降魔劍道:“此爲菩提,乃是護世之兵,非是殺生兇器。”

    牟修樓陀將杯中熱茶飲盡,並將茶杯橫置,以示杯底空無一物,道:“兇器在心,是爲執殺之念。”

    嶽鼎也將混合茶一口飲盡,將茶杯倒置,反問道:“我心中坦然,何來殺念?”

    牟修樓陀又問:“那爲何我見你一身殺氣?”

    嶽鼎再答:“一個人臉上沾着墨點,他照鏡子時生出厭惡,覺得這是鏡子的錯,難道不覺得鏡子無辜嗎?”

    通天古書幽幽道:“真是人不可貌相,還以爲熊漢子濃眉大眼,五大三粗,肯定喜歡用拳多過多嘴,沒想到打起禪機來也是一套又一套,果然禿驢的修爲跟頭髮長短無關。”

    牟修樓陀道:“攬鏡見墨,由鏡起是非,鏡爲因,怒爲果,無因便無過,自當淨鏡明心。”

    嶽鼎道:“起是非的原因不在於鏡子,而在於人臉上的墨點,墨爲因,怒爲果,鏡子只是鏡子,它倒映的是真相,不是是非,哪怕將鏡面擦上一百遍,人臉上的墨點也不會消失。”

    牟修樓陀問:“若非鏡尤,何故鏡墨着相?”

    嶽鼎道:“鏡子本來沒有墨,因爲人照鏡子而生墨,是鏡子因人着相,而非人因鏡子着相,哪怕將鏡子毀去,人臉上依舊有墨點,只有擦去人臉上的墨點,鏡子纔不會生出墨點。”

    “善哉,”牟修樓陀雙手合十,微微轉身,偏向羅豐問,“敢問施主,吾欲拭墨,當用何物?”

    羅豐尚在琢磨,是該配合對方將禪機進行下去呢?還是當場翻臉,糊她一臉劍氣?

    後者顯然更爲痛快,但這位牟修樓陀看着便高深莫測,極難對付,聯手嶽鼎雖然有六七成的勝算,但將原本可以用和談解決的問題,變成性命相搏,實非智者該爲,何況對方口稱有緣人,這“緣”又在哪裡?

    通天古書不耐煩道:“幹嘛陪她在這扯淡!還鏡子、墨的扯來扯去的,能扯出什麼個鳥玩意來,老子就是不信任你,就是要堤防、戒備、滿懷殺氣,想用三言兩語解除我的戒備,別傻了,這招式路數當年的心魔宗修士玩得比你順溜多了,裝作得道高僧的模樣陪你瞎扯淡,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給偷偷下毒了,反正誰信誰蠢瓜。”

    他的言語雖然粗鄙,但卻證明他是真正聽懂了方纔的機鋒,而非不懂裝懂,只是他的態度猶然冷笑以對,根本不願搭理牟修樓陀。

    牟修樓陀問,爲何你們心懷殺念?

    嶽鼎回答,因閣下心懷戒備,故而我等生出防人之心。

    通天古書則答,老子就是不信任你,就是想揍你,怎麼着?

    羅豐在片刻遲疑後,選擇相信嶽鼎,既然這位禪渡宗的高徒決定虛以委蛇,他便要保持彼此步伐一致。

    於是,他開口答道:“墨在心中,自然以心擦拭。”

    牟修樓陀不知道自己的禪問之局差點無疾而終,依舊懷着祥和的笑容問:“心在何處?”

    “佛語心爲宗,無門爲法門。夫求法者應無所求,心外無別佛,佛外無別心,不取善不捨惡,淨穢兩邊俱不依怙,達罪性空念念不可得,可謂三界唯心。”

    羅豐對佛學只是略有涉獵,不敢玩什麼花樣,規規矩矩的將楞嚴經中的幾段話抽出。

    牟修樓陀臉上不見任何不滿,淡淡道:“心地隨時說,菩提亦只寧。事理俱無礙,當生即不生。”

    羅豐腦中靈光閃過,當即道:“本來緣有地,因地種華生。本來無有種,華亦不曾生。”

    牟修樓陀雙目一亮,巧笑嫣然:“善哉善哉,施主足具慧根,何不入我空門?”

    羅豐失笑:“入門是修行,出門亦是修行,入不入空門又有何差別?”

    這一回,通天古書再也忍不住了,不再暗中只跟羅豐交談,而是直言:“喂喂喂,美女你幹啥呢,佛門的人都喜歡當皮條客嗎?這位可是我魔門的未來之星,潛淵之龍,將來註定要成爲一位攪亂三界六道的混世魔王,誰稀罕陪你們一起吃齋唸經,當然,你現在脫光衣服跳個豔舞,我們也不是不能考慮一下。”

    羅豐也有些受不了這位的胡攪蠻纏,拿出一卷《賢劫千佛經》,拍在通天古書上面,催發經文中蘊含的佛力,霎時梵樂迴盪,一道道細小的金色梵印顯現,墜落古書中。

    “哎呀呀,要死要死要死,投降投降投降,俺認輸了,快把那東西拿開……”通天古書立馬求饒,毫無骨氣可言。

    羅豐加了一道隔音結界,不予理會,任由他在裡面呼天喊地。

    經此一鬧,牟修樓陀也不好再繼續勸說的話題,轉而俯身拜道:“有一事,懇請兩位出手幫忙。”

    嶽鼎道:“但說無妨。”

    “夜摩天之變故,想來兩位已有了解,吾在此懇求兩位,幫忙拭去此方世界的心中之墨。”

    話音剛落,池塘中湖水蒸騰而起,一滴滴水珠變成一隻只蝌蚪,巡遊衝上天空,在半空中結成一道玄妙難言、功參造化的佛門大陣。

    牟修樓陀解釋道:“此乃三界衆生緣滅緣起涅槃大陣,只要開啓此陣,就能淨化如今已受污穢的夜摩天世界。”

    見了此陣,羅豐就確信對方並沒有入魔,因爲單看此陣的造詣,至少也是天人境的水準,而且還是天人初境再往上,這位牟修樓陀只怕是受了某種詛咒或者重傷,導致修爲降落到如今的層次。

    然而,即便是虎落平陽,只要藉助陣法的威能,牟修樓陀對上羅豐和嶽鼎就能佔據絕對的優勢,有相當大的把握將兩人困殺在此地,至少在她召出陣式前,羅豐沒有察覺到半點跡象,此等手法尚在山子薰之上。

    羅豐問道:“能佈下此陣,證明尊者的修爲在我和嶽兄之上,爲何不親自動手。”

    牟修樓陀嘆息道:“吾能佈陣,卻無能啓陣,要開啓三界衆生緣滅緣起涅槃大陣需兩大條件。一者,得一名精通涅槃道意之人主持此陣,維持陣法運轉;二者,對此陣注入等同天人三重境氣元根基的真氣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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