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雲飛說出對方名字的剎那，在空中搖晃的鎖鏈齊齊一頓，被束縛之人那乾枯的，緊閉的雙目陡然睜開，渾濁的雙目中透出一道微弱的光。

張開嘴，那人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從喉嚨中卻只能發出一陣古怪的嘶嘶聲。

“希……希……徐……副……”

好半天，葉暝才聽清楚，對方重複的正是“徐凡”這個名字。

“你是徐凡？”

葉暝快步上前來到對方面前，看着那面如骷髏的臉，葉暝實在難以將他與傳聞中的那個人聯繫起來。

“徐凡……我是……徐凡……”

被束縛的之人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看來是太久沒有與人交流，讓他幾乎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突地，那人用力掙扎起來，似乎想要擺脫束縛在身上的鏈條，然而他乾枯的身軀哪裡禁得住這樣的折騰，顫動了兩下，他的目光便迅速暗淡下去。

“等等，你堅持住啊！”葉暝心中大爲焦急，好不容易找到徐凡，要是見面對方就嗝兒屁了那可太令人無語了。

肖雲飛一步上前，從懷中摸出一管深藍色的藥劑，注射進對方的心臟，藥劑入體，那人的身軀劇烈顫動了幾下，枯朽的臉上浮起一縷正常的紅暈。

雙目中重現生機，那人盯着葉暝與肖雲飛，艱難地道：“你們……是……誰？”

“你是徐凡嗎？”葉暝來不及自我介紹，抓緊時間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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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凡……徐凡是……是誰……是我嗎？好像……是我？”

那人迷迷糊糊地道，似乎還沒有從漫長的沉寂中緩過神來。

念念叨叨半天，那人突然有些茫然地道：“我……要死了……”

“哈？”

“他說過……當有人……再叫……我的名字……的時候，就是我……解脫的……時候。”

“你先別急，堅持一下，說不定還有機會救你。”葉暝趕緊安撫對方。

“沒救了，他的生命力已經完全耗盡，只剩一口氣吊着，你還是趁着時間趕緊問出些情報來。”肖雲飛冷冷地潑了一盆水。

“你大爺……”葉暝瞪了肖雲飛一眼，轉向那人道：“你當時去尋找王偉，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提

到“王偉”這個名字，那人的眼中頓時露出兇戾的殺意，周圍的鎖鏈隨之瘋狂擺動，發出嘩嘩的撞擊聲。

“王偉……王偉……該死！殺！”

眼見對方情緒就要失控，葉暝輕輕一指點在對方眉心，藉助着心覺的力量讓他暴走的情緒平復下來。

良久，那人眼中的兇光逐漸褪去，臉色也慢慢平靜下來，他長出了一口氣，用嘶啞而低沉的聲音道：“我……想起來了，我就是，徐凡。”

看了一眼兩人，徐凡道：“現在……過去多久了？”

“距離你失蹤已經有大概八十年了。”葉暝回答。

“八十年……八十年……”徐凡慘笑一聲，“我被困在這裡，竟然已經有整整八十年了”

“什麼！”葉暝大驚，“你在這裡……困了八十年？可你爲什麼……”

“爲什麼還能活着？”徐凡的話越來越流暢，似乎是慢慢找回了語言的記憶。“我也不清楚，也許是……對我的折磨吧。”

“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葉暝趕緊追問。

“當初……”徐凡有些迷茫地回憶起來，“當初我聽說王偉的行爲，我……很憤怒，我一個人……想要去找他……問個明白。我來到人類城，但城市已經消失了……我不死心，就在這裡一直蹲守，直到那天晚上……”

說到這裡，徐凡的聲音顫抖起來，“那天晚上，那個東西……他太強了……我根本沒法反抗，就這麼被抓了進來……”

葉暝與肖雲飛對視一眼，同時輕吐出四個字。

“第三古獸。”

“然後……我見到了王偉，我問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他只是笑，我不知道他爲什麼要笑，不管我怎麼罵他，他都在笑……我知道他的異能，但我沒想到，他居然……”

徐凡的聲音中帶着幾分沉痛，或許他也不明白是什麼讓人類的領袖崩潰到如此地步。

“然後……那個強大的存在，它說……人類城的遺址不能永遠保持相位轉換，所以他需要一個……一個……看門人，而我，就是那個看門人！”

徐凡咬牙切齒地說着：“他用這鏈條把我鎖在石頭上，這玩意兒……我的異能根本破壞不了，就算是我拼力突破超越者，也完全擺脫不了

。”

葉暝有些無奈地看着那些鎖鏈，第三古獸施加的封鎖，別說是徐凡了，就算是現在的他霍盡全力恐怕也無法破開。

“那個東西，不知道在我身上注入了什麼，我一直不會死，我很餓，很渴，我很累……可我就是死不了，我甚至想爆發異能自殺，但那能量卻阻止了我。”

徐凡的話讓葉暝毛骨悚然，數十年不吃不喝地被困在這小小的石板上，想死卻無法尋死，這種痛苦和折磨光是想象一下就讓人恐懼。

“我被逼迫着，用異能在城市外圍構建了護盾……只要有東西進入，就會被異能凝固……我……我很痛苦，我很想死，可是我死不了，王偉說，只有等到有人再叫出我名字的時候，我纔會死，現在，我終於能死了……”

葉暝只覺心中一痛，被生生折磨了數十年，連求一死也成了奢望，這種感覺他再熟悉不過，當初被困在無頭騎士的環境中經歷無數輪迴，他也產生過這樣的絕望的想法。

“我終於能死了，只可惜……只可惜……沒能殺了……王偉……”哪怕是生命將盡，徐凡依然充滿了對王偉的恨意。

“王偉還活着嗎？”葉暝有些懷疑，畢竟王偉是上一個人類時代的人，年齡比蜀山掌教還要大得多。

“他還活着，我偶爾還能聽到他的笑聲，就在這人類城中心傳來的笑聲！”徐凡聲嘶力竭地道：“你……你是來，殺王偉的嗎？”

“是的，”葉暝冷聲道，“我是來殺他的。”

“那就好……那就好……”徐凡說着，聲音低沉下去，看起來肖雲飛的藥劑效果已經到了盡頭，最後壓榨出的一絲生命力也消耗乾淨。

彌留之際，徐凡突然道：“你……聽過說水生嗎？跟在我身邊那個小孩子，我當時走得太急了，忘了託人照顧他，我只覺得……很對不起他。”

聽到這熟悉的名字，葉暝身子微微一顫，沉默片刻，他道：“他現在很好，他……建立了屬於自己的部落，貫徹着人類的信念，他……兒孫滿堂，過得很幸福……很……快樂。”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徐凡那飽受時光折磨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他緩緩閉上雙眼，周圍漂浮的鎖鏈與他的手臂一同垂下，不再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