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凌仙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他的身上第一次失去了那種傲然凌塵的氣勢。
不知道過久，寒凌仙艱難地張開嘴，用茫然地聲音道：“我……輸了？”
疑惑的神色只持續了一剎，很快，指間便無力地垂落下來，聲音也變得平靜下來：“是啊，我輸了。”
“輸了嗎？”秋水心突然道，“你確定嗎？也許，只是你認輸了？”
“你還不明白嗎？”寒凌仙豁然轉身抓住他的肩膀，“我們所有資源都已經消耗掉了，這是一加一等於二一樣簡單的計算題。”
“所以，你認輸了？”
放開手，寒凌仙譏諷地看了秋水心一眼。
“不然呢？我要如那些凡夫俗子一樣大喊着‘我不相信’，欺騙自己拒絕接受如此清晰的事實？輸了就是輸了，弱者就該在強者前俯首，這是我曾說過的話，也是我堅持的道。”
“是嗎？”秋水心凝視着寒凌仙的眼睛，“那爲什麼當初，你願意賭上勝負，拼厲無鋒沒有後手？”
遲疑片刻，寒凌仙道：“那是不同的……”
“沒有什麼不同，”秋水心道，“你很清楚，封天罩還未破，蜀山掌教雖然有後備能源，但頂天也只是一個魂戰靈的量，我們離黑塔核心已經很近了，只要能夠頂住這一波攻勢……”
“沒有用的，”寒凌仙打斷他的話，“就算是頂住了又如何？師尊的意志很快就會恢復，更何況我們不知道師尊的本體核心在哪裡，這點時間根本不夠我們尋找並擊破他的本體。”
“但總有希望，不是嗎？”秋水心道，“既然路還未斷，爲什麼要停下腳步呢？”
寒凌仙沉默了，驀地，他輕笑一聲道：“我不知道，你居然還是如此固執的人。”
“固執，但不愚蠢。”秋水心淡然道。
“你……不必如此。”寒凌仙道，“你可以活下去的，爲什麼要這麼做？”
秋水心輕輕移開目光，“你知道我爲何要加入新蜀山嗎？”
“你是蜀山護道戰士，自然要追隨蜀山的步伐，但師尊已經證明他並不在乎你們的性命，所以新蜀山的最好的選擇。”
秋水心笑了起來，“你永遠都是一如既往以的絕對理性。”
“所以呢？”
“因爲我想看看這個世界所擁有的可能性。”秋水心回答，“我與葉暝的觀點不盡相同，我並不認爲心之一道一定要關乎於人類的情感。我認爲最重要的是心靈的純粹，不論是最真切的情緒，又或是最純粹的求道之心，只有純粹，才能抵達心靈的最高境界。”
“那你爲何不選擇葉暝？”
“葉暝雖有真情，但他也過多地被自我道德所束縛，處於矛盾而複雜的枷鎖中。肖雲飛有求道之心，但並不純粹，也有什麼東西在干擾着他，而你……你是我所見過的所有人之中，最純粹的人，所以我相信你。”
轉過身去，寒凌仙有些落寞。“也許，你錯了。”
“也許吧，”秋水心不置可否，“也許我們都錯了，但這重要嗎？正如蜀山掌教所言，輸贏其實並不重要，生命也是如此，重要的是證明自己所追求的道路，但若是不向前邁步，又如何能確定腳下有路呢？”
“哈！”
寒凌仙朗笑一聲，“沒想到，我竟然被你教育了。”
“我等這一天很久了，”秋水心揶揄了一聲。
寒凌仙嘴角微微翹起一點弧度，隨即，他輕聲道：“這一次，請你與我一起……”
“向前走吧，不要回頭，我會跟上的。”
寒凌仙微微吸了一口氣，向前邁出一步。
一步跨出，黑塔頂端，萬千雷霆大作，無盡的灰色魂能從南天星體內被抽取出來，化作天空中滾滾奔騰的粒子流束。
在巨大的電流爆炸聲中，雷霆如利劍般落下，朝着寒凌仙衝去。
這一剎，在寒凌仙的身後，一道磅礴的能量隨之升騰而起。
一條巨龍蜿蜒而出，原本的灰色魂能在無形的力量下化爲純粹的潔白色，巨龍的身軀盤繞在寒凌仙身邊，化作一道堅實的護盾。
寒凌仙的拳頭微微攥緊，腳下步伐更快。
紫青飛劍的能量已經耗盡了，他甚至連御劍飛行都做不到，只能一步步朝着黑塔走去。
他不知道就算靠近黑塔還能怎樣，是徒手攀上黑塔，亦或是找一個缺口進去，他都不在乎了，只是一步步向前走着。
雷霆轟落在身上，被包裹在外的白色巨龍盡數抵消。
在雷霆的衝擊下，白色巨龍開始漸漸變得稀薄起來，生命的氣息也越來越淡。
寒凌仙的步伐很堅定，哪怕是身後的氣息快速消散，他也沒有停下一秒去回頭。
向前走，向前走，不要回頭，一直向前走！
支撐着他的，竟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念頭。
天空中降落的雷霆也變弱了，黑塔之上，南天星的身軀幾乎完全消失，只剩下半個頭顱還掛在空中。
終於，隨着這最後的半個頭顱化爲帶着血色的魂能，蜀山掌教轟出一道赤色的閃電。
凌厲的電光擊穿一切，環繞在寒凌仙身邊的白色巨龍發出一聲哀鳴，在血色閃電中崩碎了。
身後，傳來一道無聲的嘆息，寒凌仙停下腳步，他陡然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黑塔之前。
只要向前伸手，就能觸碰到黑塔的塔身，可這最後的一步，卻比天涯還要遙遠。
可惜……
寒凌仙緩緩放下手，他轉過頭去，朝着自己身後，朝着秋水心原本應該所在的地方深深看了一眼。
在那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不是說好會跟上的嗎？”
在寒凌仙眼中，平生第一次露出一縷哀傷。
對着空蕩蕩的身後，他遙遙伸出手，彷彿要抓住那飄散的殘魂。
“抱歉，我……”
赤色的電光擊碎了最後一道防禦，將白色巨龍徹底湮滅，也籠罩了寒凌仙的身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