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界十八域，新蜀山。

這裡原本是荒線山脈靠近東獸城的一處窪地，昔日裡是一片泥沼和灌木，充斥着相貌獰惡的古怪魂獸，方圓百里內都是荒無人煙的危險禁區。

現在，整片窪地的面貌已是翻天覆地。

沼澤被抽乾填平，換成堅實的水泥地面，低矮密集的灌木叢消失一空，四通八達的路網和鱗次櫛比的建築填滿了窪地空間。

在窪地的最中央，一座潔白的尖塔如劍般聳立，鋒銳的塔尖直指蒼穹，閃耀着令人心醉的珍珠般的光華。

這便是新蜀山，雖然規模比起當初的蜀山仙宗要小不少，但從其中透出的那種內斂的，睿智中夾雜着一絲生機的氣息卻絲毫不輸舊蜀山。

尖塔頂端，寒凌仙負手而立，他凝望着遠方的天際，目光似乎越過千萬裡空間，落在那座漆黑的高塔之上。

明明前方空無一物，他卻彷彿能夠清晰地看到那座黑塔，感受到其中傳來的澎湃能量波動和冷酷的意志。

一個身影出現在他身後，秋水心白衣赤足，緩緩而來，他的雙瞳如一片寧靜的大海，行走間不沾一絲塵土，隱隱似與天地融爲一體。

“嗯？”寒凌仙微微側目，“你的境界又有提升了？”

“是的，”秋水心淡然回答，“多虧了東獸城城主與蜀山掌教一戰，其意志碰撞的狂瀾足以席捲四界十八域，也爲我提供了不少參考。”

“那麼現在的你，在心之一道上能勝過師尊嗎？”

“難說，”秋水心道，“心之一道變化萬千，玄而又玄，難以用具體的數字等級進行量化，鹿死誰手，還是要戰過之後才知道。”

“好，”寒凌仙點點頭，“你有信心，這一戰的勝算就大了不少。”

“只是有一點我不太明白，”秋水心問，“蜀山掌教建立的這座高塔意義何在？單純是爲了炫耀武力嗎，他既然已經達抵達了純能量化的高度，又何必用一座塔來束縛自己的手腳？”

“這一點……我也只是猜測。”寒凌仙目光如炬，洞穿虛空，“你可曾聽過當初流傳的那段預言？”

“預言？”秋水心遲疑了一下，“是當年王偉發動變亂前留下的那段話？”

“沒錯，這段話晦澀難懂，但現在看來，似乎並非是空穴來風。”

“蜀山掌教，是想要成爲‘神’嗎？”

“葉暝在與歐陽薤露對戰時曾詢問過她是否想要成神，藉此推斷，吸納足夠數量的人類靈魂應該是成爲所謂‘神’的一個方法，那麼師尊建立高塔的原因就一目瞭然了。”

“……”

瞄了一眼秋水心，寒凌仙道：“我大概能體會肖師弟的心情了。”

灑然一笑，秋水心絲毫不以爲忤。

“算了，解釋給你聽吧。”寒凌仙道，“如果師尊的目的是成神，那麼他就很可能採用吸收人類靈魂這個方式，但純能量化的模式雖然強大，卻有一個最大的問題——無法吸納靈魂。”

“是了……”秋水心若有所思，“肉體是靈魂的寄宿，想要吸納魂能，就非得有肉身不可，但……”

“魂能與生體魂能是不同的。”寒凌仙一下就猜到秋水心想說什麼，“純能量化確實可以凝聚魂能，但那並非是生體魂能，如果成神只需要足夠分量的魂能，那可就太簡單了。”

“你的意思是”秋水心臉上浮起一絲驚訝，“那座高塔……”

“以你的智力，能夠想到也算是難得了，”寒凌仙頷首，“這座高塔中一定有一個存在，能夠吸收容納人類的靈魂，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應該就是師尊的真正本體了！”

秋水心眼神一震，“蜀山掌教的本體！他還保留着自己的肉殼嗎？”

“你認爲呢？”寒凌仙反問，“他有必要保留嗎？”

思索了一下，秋水心道：“有！確實，依靠身外化身之術可以複製自己的分身，但對於靈魂和意志來說，自己的原生肉殼在某種層面上有着更高的契合度。我想，‘成神’這麼重要的事情，恐怕限制也會更多一點。”

“是了，所以我才決定立刻發起進攻。”寒凌仙殺意隱現，“如果師尊的目標是成神，那麼只要擊破他的肉殼，他就已經輸了！我們不能給師尊吸收靈魂的時間！”

“等等……”秋水心依然有些不解，“他爲什麼要畫地爲牢？他完全可以將自己的本體隱藏起來，何必要弄出一個顯眼的靶子讓我們進攻？我認爲這恐怕是他的誘敵之計，就像當初對付夢浮生一樣。”

“看來，以你的智力也只能想到這一步了。”寒凌仙道，“其實很簡單——沒有必要。”

擡起手來，劍丸的光幕中投射出四界十八域的地圖，“現在整個四界十八域都在我們的監控之中，隱藏本體固然可能，但只要被摧毀了能量化身，就算留存着本體又有什麼意義？不過是苟延殘喘，坐以待斃罷了。別看他現在如此強勢，只要一旦失敗，他就會萬劫不復。我們輸不起，師尊一樣輸不起！更何況，他的能量體如此明顯，若是將肉殼與能量體分開，我們完全可以監控能量體並搜索整個四界十八域，直接摧毀他的肉殼，他就算藏得再嚴密也有可能被發現，你覺得師尊這種人會去賭這樣的小概率嗎？將自己的肉殼放在能量體旁邊，是最高效，最穩妥的辦法。”

“原來如此……”秋水心恍然大悟。

捏緊拳頭，寒凌仙眼中似有劍光閃耀。“對於師尊來說，這是最後的一戰，所以他要將所有的力量凝聚在一點上，破釜沉舟地一戰。這也是我們目前具有的最大優勢，只要集中兵力擊破高塔，勝利就將掌握在我們手中。”

“那不夜城呢？那邊已經傳來消息，葉暝開始進化，希望我們能先等待……”

“不夜城？那是以後的事，現在時間緊張，分秒必爭。再說，葉暝進化後什麼情況誰都不知道。”寒凌仙的口氣中有一絲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執拗，“擊敗師尊，纔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我明白了。”秋水心道，“新的一批護道戰士已經培訓完畢，所有戰備工作都已完成。”

“很好。”寒凌仙雙手按住欄杆，聲音如寶劍出鞘，鋒芒畢露。

“新蜀山，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