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城，城門。

原本人潮擁擠的城門口，此刻已經空出一大片區域，不論是行人，商販，乃至於不夜城的軍隊，都無一人膽敢靠近。

在空地的中央，是一個身着純白連衣長裙的少女，她雙足赤裸，如同一個純潔的精靈，但從她的身上，卻散發出一種令人無法直視的氣勢，彷彿一名高貴的女皇。

在空地周圍，橫七豎八地躺了數百個人，他們全都兩眼翻白，口吐白沫，只是從胸口的微微起伏可以看出一息尚存。

小姑娘的目光掃過周圍，被她看到的人全都驚恐地後退，讓空地的範圍變得更加寬闊。

“葉暝，到底在哪裡？”

小姑娘冰冷地開口，似乎有些不耐，隨着她的語氣變化，空中傳來尖銳的呼嘯聲，遠方，一個龐大的陰影遙遙盤旋，滲透出令人靈魂凍結的恐怖寒意。

一個人影閃過，衝入這片空曠的地帶。

葉暝看了看周圍躺着的人，眼神一凜，隨即慢慢放鬆下來。

“衛戍軍，收治傷員！然後全部撤開，命令機械部隊封閉不夜城周邊！”

在葉暝有條不紊的命令中，人羣逐漸散去，整個城門區域空空如也，就連天空中的無人機也識趣地離開了。

“哼，算你來的及時。”小姑娘冷冷地道。

“也多謝你給我面子，手下留情吧。”葉暝笑嘻嘻地道。

看着葉暝的笑臉，小姑娘突然歪了歪腦袋，她的目光穿透葉暝的笑容，深入他的眼底。

“你的眼神，變了。”

葉暝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

“現在，你還能像以前一樣笑嗎？”小姑娘問道。

“爲什麼不能呢？”葉暝聳了聳肩，“如果你的問我，是不是對這個世界絕望了？那我的回答是——不！笑和不笑，只不過是面部的表情而已，我的心中有傷痛，也從未失去希望！”

慢慢收回目光，小姑娘點點頭，“你確實……跟他很像。”

“誰啊？”葉暝摸了摸鼻子，“跟我一樣帥？”

“……”

看到對方的表情，葉暝很確定如果不是兩人的關係，他現在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好了，”小姑娘壓住怒氣，“我來是爲了幫你一個忙。”

“什麼？”

“你應該知道，終末之刻就要到了。”

葉暝皺了皺眉頭，“我知道，但是終末之刻究竟是什麼？”

猶豫了一下，小姑娘沒有回答。

“我已經與阿爾戈斯達成協議，終末之刻後，它會分給你此世界一半的‘食糧’。”

小姑娘的話讓葉暝身子一震，驚聲道：“食糧？你是說……人類的靈魂？”

“是的，你可以這麼理解。”小姑娘輕描淡寫地回答。

葉暝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也就是說，阿爾戈斯要殺死這世界一半的人？”

“一半？”小姑娘冷笑一聲，葉暝的心也隨之沉了下去。

“你不用感覺有什麼陰謀，”小姑娘顯然錯誤地理解了葉暝的沉默，“我幫你，只不過是爲了還這具肉身一個人情，了卻在此世界的因緣罷了。順便也是虧了你，我才能越過起源之牆，這樣算是我的回報吧。”

凝視着對方，葉暝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拒絕！”

“你！”小姑娘臉色一寒，“你說什麼？”

“我說，我拒絕。”葉暝一字一頓道，“我絕不會讓阿爾戈斯這麼做，就算是拼上性命，我也要阻止它！”

“又有什麼意義呢？”小姑娘毫不在意，“就算你能阻止阿爾戈斯，你也阻擋不了終末之刻。”

葉暝愣了一下，“阿爾戈斯不是終末之刻嗎？”

小姑娘也露出同樣的表情，她凝視着葉暝的身軀，有些驚訝地道：“你……沒有融合這些候選者？”

“對，我沒有。”

“原來如此……”小姑娘微微驚歎，“強行將五體候選者壓制，你的意志力……真是驚人啊。不對，你的肉身……”

小姑娘眼中浮起一絲惋惜，“你的身軀和魂爐都在崩潰的邊緣，依靠候選者的力量強行縫合在一起，一旦剝離候選者……這樣，你只能選擇走上古獸之路了。”

“等等，難道還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嗎？”葉暝明銳地捕捉到對方話中的玄機。

“已經沒有意義了。”小姑娘直接轉身朝門外走去，她的步子不大，可就這麼三兩步之間，竟然跨越了上千米的範圍，瞬間走到了城門口。

壓下心中的震撼，葉暝一閃身衝到小姑娘身軀，攔住她的去路。

“幹什麼？”小姑娘目光閃爍，無形的領域從身上迸發出來，剎那間，葉暝覺得眼前這一片空地似乎化爲了九幽冥獄，有無數生靈在黑暗經受着恐怖的折磨，發出貫穿靈魂的哀嚎聲。

但葉暝的意志如同閃耀金光的寶劍，帶着巍巍王道之氣斬裂周圍的黑暗，在這片漆黑的煉獄中升起一團金色的光芒。

不論周圍的黑暗再如何沉重，不論那痛苦的慘叫聲多麼尖銳，也無法撼動葉暝的意志。

帶着幾分驚豔，小姑娘緩緩收起領域，同時，葉暝也收斂氣息，煉獄與金光盡皆消散。

“如果你真的想幫忙，那就請告訴我真相。”葉暝懇切地道，“關於這個世界，關於古獸，關於終末之刻！”

“真相？”小姑娘道，“你真的以爲，那是在幫你嗎？”

葉暝默然，即便已經走到這一步，依然不夠資格面對真相嗎？

“你想知道真相？我就告訴你一些真相好了。”

擡起頭來，凝望着天空的血月，小姑娘的語氣中染上幾分憂鬱，她的聲音像黑夜中吹過鬆林的風，像被烏雲籠罩的黯淡星辰。

“你想要在拯救這個世界？真是可笑啊。”她對葉暝說，又彷彿是自言自語。

“這個世界，早就已經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