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攏——”

“摺疊——”

這一組詞語，就概括了夏言對面胚的處理。

刷上了“紅漆”的麪皮，層層包纏起來，最終形態赫然與剛開始的麪糰差不多，夏言放下長刀，再次抓取擀麪杖，把一些凹坑、不平滑的地方給輕輕擀平了。

蒸鍋不必特意從倉庫或遠月後勤部送來，薙切本家廚房就有常備的。

然而，似乎還嫌辣度不夠，衆人見到夏言把麪糰放在蒸籠之上，又一次在麪糰的表層塗刷了一層“紅漆”。

“OK，等二次醒發，大概20分鐘，然後纔可以蒸。”夏言洗了手，回身對衆人說，

“……”

此時，幾個換氣抽風設備全開，廚房空氣才清爽了沒那麼嗆鼻。

薙切仙左衛門忽然道：“也不必回料亭了，就在這繼續家宴的晚餐好了，繪里奈，我之前讓你準備的清湯呢？可以端上來了。”

呼。

薙切繪里奈摘下口罩說：“湯汁煮好了，不過融合在了簡式茶懷石的‘一汁三物’裡。”

“那就一併呈上來。”

薙切本家廚房的餐桌，坐七八個人也沒有顯得擁擠，夏言早就知道薙切繪里奈‘一汁三物’的內容，因此也沒多好奇，靜靜坐了下來。

沒有僕人破壞氛圍，薙切繪里奈就是那位負責派發食物的小女僕，她剛剛去取毛巾擦汗並洗臉了，面孔水跡還沒幹帶着俏麗可愛的紅暈，把一套一套的茶懷石端送到了每個人面前。

衆人都不約而同地，先端起湯水。

一色慧發覺溫熱的味噌湯，似一場復甦之雨席捲了口腔，接着筷子夾起碗裡的煮豆腐，細嚼慢嚥。

此前“特產”於舌頭的記憶。

漸漸的，漸漸淡去。

“胃口恢復了啊。”堂島銀吐氣放下了碗。

他也順勢放下筷子，對另外的鹽烤鯖魚、雜燴煮物，不再多看一眼，反而目光灼灼看向閉眼休息的夏言：“你的‘麪餅’，爲什麼還需要蒸？”

久我照紀面無表情的嚼吃烤鯖魚：“對，他之前還專門詢問了電熱烤鐺來着，我不信他臨時改變了主意。”

“從烙餅、煎餅，突然變成饅頭和包子一樣的蒸餅麼？”

薙切繪里奈狐疑。

聽一羣人不顧什麼餐桌禮貌，一邊吃，一邊對他的料理議論紛紛，閉眼檢討自己中的夏言表示無語。

好在‘食之魔王’薙切仙左衛門只是靜靜吃飯沒發表意見。

這老傢伙，還有故意引起話題的堂島銀。

一個比一個人精。

他就不信這兩個人，不知道先蒸麪餅的用意。

無非就是“面胚”太厚實了。

好大的一坨。

如果不先上蒸籠，先用蒸汽煮透的話，直接烙餅或烤餅，那需要多猛的火力啊？硬着頭皮直接烙餅，不是不可以，但太消耗體力太浪費時間了。

二次醒面，在20分鐘後結束。

又花了大約一刻鐘，專門蒸熟麪糰。

而後，纔是烙餅環節！

“嗞嗞嗞……”

面胚就很乾脆的，放在刷了一層油脂的黑金色鑄鐵平底鍋裡。

出乎衆人意料。

沒有電熱餅襠，只用一口鑄鐵平底鍋。

夏言的烙餅堪稱樸實，絲毫不見花裡胡哨的飛餅技巧。

就是一面加熱到某個溫度節點，然後就用鏟子，翻轉到另一面。

不過，他們都發現夏言側顏鄭重。

根本不像在敷衍。

薙切繪里奈恐怕是觀察最細緻認真那個，心裡默默計算着什麼：“剛開始進鍋，是兩分鐘左右翻轉一次，到現在差不多30秒翻一次，是因爲平底鍋內壁的溫度，迅速上升了嗎？”

很快，十分鐘過去。

“可以了！”

“「一口鍋」用途廣泛，恐怖如斯啊。”

“每一面溫度控制在160度，中火烙到現在，時間已經利用到極致，多烤一會酥脆口感就會變得又乾又硬……”

咔！

夏言關火，手提平底鍋，微微傾斜，一大塊面胚就落在了提前備好的大號陶瓷盤上。

衆人看着端上桌，紅豔豔的面胚。

“這色相，有點嚇人。”堂島銀嘴角抽搐着。

豈不是麼，面胚表層色澤均勻，沒有過深過濃的焦黃色塊，目光乍一掃去，還以爲是某某烘培屋商品架上的精緻糕點，那酥脆口感幾乎溢滿空氣的感覺……

“咕嚕~”不知道誰悄悄嚥了下口水。

不知道是被熱辣的紅色外觀嚇到，還是食慾暴走了。

見夏言轉身取一把狹長的刀，作勢要切開面胚。

“交給我吧夏言君！”一色慧站起來。

堂島銀卻先一步，不聲不響從另一張廚臺，另一副刀架，取了一把樣式差不多的刀刃，笑容流露着莫名的危險感：“一色君……”

一色慧臉色僵住，訕笑着退開：“堂島前輩，您來。”

堂島銀這才滿意的頷首，笑容又恢復了清爽。

“嗤”的一聲下刀。

十字切。

終於，面胚被切成了麪餅。

堂島銀刀子一撇，其中一塊麪餅與主體分離，廚房瞬間鴉雀無聲，衆人怔怔地，視線不由的被面餅側面，吸住了目光般。

漂亮！

一層一層的紅色餅片，精緻的疊在一起。

每層間，是榨菜粒、牛肉泥和豆瓣醬構成的“紅色餡料”。

“是千層餅。”

“準確說，是辣味千層餅。”夏言微微咧開了嘴。

熱氣，辣度。

關鍵是內層並沒有烘烤的很乾，餡料帶着點水氣溼淋淋的，於是夾層在衆人眼底，一閃一閃，色澤和味道相當的勾引食慾。

但是，辣味如同龍捲風一樣，讓人頭皮發麻，衆人直勾勾盯着卻又不敢下手，場面竟僵住了片刻。

“想吃，害怕！”

久我照紀率先當了勇士，他本來就是川菜強者，對辣味與麻味的營造很在行，自認爲抵擋力是在場除了夏言的那位至強者。

把其中一塊千層餅，拿在了手上：“那我先開動了——”

大口咬下。

頓時，一層又一層，先是牙齒，接着是舌頭和口腔，全都沉醉在了層層破碎、層層遞進的絕美口感之中。

第一層，辣度勉勉強強。

久我照紀心中評價。

第二層……

嗯，還行，舌頭有點感覺了。

第三層、第四層、第五層……

“轟——”

久我照紀渾身一震，只覺得瞬間到了地底世界，岩漿在眼前噴發，層層高漲的熱燙氣息包圍了他，“感覺整個人……”

“都燃燒起來了！”他喃喃說。

堂島銀、薙切仙左衛門，則更在意“千層餅”的火候細節。

“透了！貫穿了！”堂島銀目不轉睛盯着餅的側面。

“銀，你可以做到嗎？”

薙切仙左衛門說：“用平底鍋烙餅，火候既要均勻，又要有穿透性，火焰必須燒到每一個夾層……”

堂島銀苦笑接腔道：“總帥，不僅僅是這樣啊，火焰燒到所有角落，不留死角，還不夠。”

“必須保持‘酥脆’，不能讓面胚水分流失太多，不然就會變成乾硬的石頭！”

聊着聊着，兩人都沉默了。

目光閃爍。

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