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建平等了五分鐘，沒有等到顧盼的回答便自己開口道：“你想回英國，獨自生下這個孩子，如果孩子沒有問題就帶回來見我們，如果孩子有問題你就一個承受是嗎？”
顧盼愣了愣，這個想法她確實有過。
但是也不過是一瞬而過，顧盼已經過了二十所歲出頭，做什麼事情全憑自己一股衝動的年紀，如今的她有了許多牽絆，考慮的事情多了便無法那樣自私任性了。
“爺爺，我想這個孩子不適合留下來。”顧盼頓了頓：“我也捨不得他，也知道您有什麼樣的期待，但是我們不能拿孩子的一生開玩笑。”
“可盼盼你自己心裡決定不了，希望爺爺給你一個決定是嗎？”霍老爺子眼底的那道光芒暗淡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也淡了。
如今的霍家就只剩下霍承翔和他還有念念了，天知道聽到霍承翔和顧盼那段對話錄音時霍建平有多麼高興。
可是就算是再期待，霍建平也捨不得逼迫顧盼，只是又把問題拋給他。
顧盼看着眼前一臉瞭然的老爺子旋即扯了扯嘴角，眼底的那絲悲傷便不再隱藏。
是了，老爺子大概是除了父親之外最瞭解她的人了。
在英國那些年，基本上都是老爺子陪着父親悄悄來國外看她，相處五年時間又是活了七十多年的人，見過的人生冷暖不知比自己多多少，能一眼看出來也很正常。
藏在大衣底下的手緊了又緊，被人理解的感覺其實是很奇怪的，心裡酸酸脹脹的，卻又有些難以形容的尷尬。
“爺爺我想留着他幾個月，如果真的不好再說，想要聽他的心跳聲。讓他知道我是他媽媽，可以嗎？”顧盼將在車上霍承翔沒有答應的事情有拿來問了老爺子。
她是有私心的，想着老爺子答應了這樣其他人那裡就好說了。
如果註定留不住孩子，那就陪他多走一段時間。
霍建平看到顧盼滿是期待的模樣不忍心拒絕她，可是他年輕的時候也因爲這樣的心軟失去了摯愛。
孩子的事情，是顧盼跟霍承翔小兩口自己的事，作爲長輩霍建平不好隨意決定。
但，他也做不到什麼都不說，只是在斟酌該如何開口，顧盼的情況霍建平一直了解的，他不想這丫頭心裡負擔太重。
就在顧盼以爲霍老爺子不會回答自己，眼底漸漸流出失望時，老爺子才終於輕咳一聲，眼底似有掙扎地開了口。
“盼盼，如果當年不是爺爺一時糊塗，承翔那小子應該能見到他奶奶。但是爺爺貪心想要賭一把，想要家裡人丁興旺，結果卻是一屍兩命。”霍建平嘆了一口氣，蒼老的眸子裡遊客往常從不曾有的失落：“爺爺不能幫你做決定，只想告訴你母子講究緣分，夫妻也是，爺爺希望你能珍惜眼前人。至於你跟這孩子的緣分，就等你李爺爺回覆吧？”
顧盼還想再求求老爺子，但是看到他眼底的悲傷還有突然佝僂的身子，所有的話都嚥了下去。
她需要主心骨，但絕不是將別人的傷痛勾出，來讓自己得到答案。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待她如親孫女一樣的霍老爺子，勾起老人傷心事，讓他自剖傷疤來警醒她本就很不應該了，顧盼不敢再繼續下去。
她只能微微頷首，一臉歉意地看着老爺子：“爺爺對不起，我不該讓您操心。”
“傻丫頭，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霍建平噌了她一眼：“你要不要喝水？爺爺給你倒？”
顧盼搖了搖頭，她此時連喝水的興致都沒有了。
剛纔的對話，就像是一把鈍刀，淺淺的在她的四肢百骸劃開無數口子，將她所有的期許都流放出去。
爺爺說的對，沒有人可以替誰做這樣的決定，就連她自己也不可以。
倘若她也出現老爺子說的那種狀況，那時候只怕最苦最痛的除了深愛她的家人朋友，再就是年幼的念念了。
人活一輩子，許多東西都是止於脣齒掩於歲月，她不知道如果註定一直失去，這些一直都在不斷經歷的折磨，自己該如何放下。
祖孫二人就這樣安靜地各懷心事，再也沒有談論關於孩子的去留。
正如霍老爺子說的那樣，孩子留不留還是等報告吧！
顧盼的一顆心從這一刻起一直狂跳不止，即便是躺在牀上，她都感覺自己手腳無處安放。
那種恐慌地，空洞的感覺讓她感到恐懼。
都說女人的第六感都很準，可是顧盼卻希望，這件事情不是她預料的那樣。
霍承翔知道顧盼喜歡的魚面要去哪裡買，但是剛剛在醫院裡的氣氛實在是太壓抑，他從病房裡出來之後，就一直開着車在外面晃。
漫無目的地飛馳在馬路上，看着或悲或喜的人來人往，霍承翔突然沒了回去面對的勇氣。
但他也只能在外面這樣冷靜半個小時，時間一到就往魚丸店開去，老闆早就將所有都弄好了，等着霍承翔去取。
等他提了魚面回到醫院時，剛剛好李老的一些報告已經打印出來了。
李老捏着報告單正被霍老爺子堵在角落裡，兩個老人此刻正在對峙着，誰也不讓誰。
一旁的顧盼卻急得不行，看到他回來連忙道：“霍承翔你快勸勸他們，這麼下去爺爺要受不住的。”
霍承翔聞言卻沒有馬上去管兩個老人，而是直接將打包好的魚面替顧盼擺好了，將她扶了起來：“用不用我餵你吃？”
“還吃什麼，你沒有看到爺爺他們要打起來了嗎？”顧盼急紅了眼，看到霍承翔卻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二老，就直接扭頭繼續給她夾面立馬將他推了一下：“你快點過去，爺爺罵了十幾分鐘的庸醫了，李老要是被氣得心梗了，咱們去哪裡找這個李老賠給醫院。”
話落，顧盼見他不急反而笑了，便按捺不住想要自己下牀去勸
霍承翔見她這樣連忙伸手擋住顧盼：“安心躺着，出不來什麼事情。”
李老被自己老頭罵庸醫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因爲什麼原因，霍承翔基本上都知道，這一次只怕是跟那張報告單有關了。
顧盼哪裡能想到那麼多，在聽到李老說問題不大的時候，她心裡鬆了一口氣。
只要不是大問題，這個孩子就能留下來，她心裡就十分高興。
可她還來不及歡喜，李老就提出了一個要求，爲了孩子的事情順利，顧盼得住在這個實驗室，這樣才能讓他密切關注孩子的變化。
李老自認爲他安排的很好，可是霍老爺子比誰都瞭解他要留顧盼下來做什麼，兩人脾氣這麼一衝就吵了起來，誰也沒有讓着誰。
“你去看看吧，爺爺說李老要拿我做實驗，罵他是庸醫，結果李爺爺的話更加難聽了……”顧盼沒好意思重複一次李老的話。
見顧盼這麼緊張，霍承翔無奈嘆了一口氣，衝着兩個老人道：“盼盼可以留在這裡，但是我要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