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9、風花飛（三）
“看起來，重頭戲就要開始了。鳳翎長老，相信這次您應該會滿意。“應粼說着，對着鳳翎一拱手，面兒上倒是帶了些許的得意之色；好歹曾經主僕一場，也不枉他精心爲風花飛設計的這個幻夢。
“應長老，你這可是在賭，“不曾想到的是，鳳翎卻說出了這樣一番話，帶着明顯的對應粼的不信任，“萬一風花飛並沒有相信玉蓁蓁，而選擇相信那隻鯉魚精，你又當如何？屆時不便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鳳翎長老多慮了，“應粼回覆這幾句話的時候，語氣之中滿是自信，“這是在下製造的幻夢，如若風花飛選擇的是相信凌波，在下屆時只要將您剛剛所見反轉便是，反正在下的目的不過是將他永久封閉在幻夢之中。哦對了，風花飛還有一點特別，就是他必須特別痛苦，不然，鳳翎長老和大長老的仇，又如何算得上是報了；伯庸少爺和大姑娘的殺身之恨，也無法簡單的平復。“
“應長老不愧得到大長老的重用，頭腦之縝密，我可是差了太多。“鳳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不知是什麼心態。的確，他是恨着應粼的，也不知爲什麼，伯庸之死後，雖然找不到任何證據，可他心裡卻一直覺得，這個應粼有問題；可若要說是有什麼問題，他又想不出什麼頭緒。所以每每對上應粼，他都帶着一種自己都無法形容的心情。
“鳳翎長老何須與在下謙虛，在下才是要向鳳翎長老多多學習，日後一起輔佐大長老，統一三道六界。“應粼向來秉承着“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的硬道理，多少次也因此化險爲夷。
鳳翎並沒有再理會應粼，因爲底下風花飛傳來的聲聲比死還要哀傷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順着他視線的方向可以看出，假玉蓁蓁已經單手掐住了玉蓁蓁的脖頸，玉蓁蓁似乎還有些許意識。不過也是螳臂當車，根本造不成什麼威脅；而假玉蓁蓁正以餘下那隻手化爲火之利刃，一下一下的割着玉蓁蓁的肉，很快的。玉蓁蓁身上便是鮮血淋漓；她應該很痛，可卻是痛的不知是暈了過去還是已經死了，不再發出任何動靜，整個幻境迷宮中迴盪着風花飛痛苦的呼聲與假玉蓁蓁得意的狂笑。
“爲什麼，爲什麼非要這麼做！你何苦傷害玉蓁蓁。你殺了我便是！“風花飛因爲痛呼時間太久，如今說話也完全是啞了嗓子，音調都完全發不出來，看得出他已經用最大聲音在喊，可是傳到玉蓁蓁耳中的，還是有些模糊。
模糊歸模糊，玉蓁蓁卻明白風花飛想說什麼；她得意洋洋的望着風花飛，明明是昔日裡風花飛最愛的那張面孔，如今卻是掛着地獄修羅都不會有的可怕笑容，“我說過。我是貓，你是鼠，我還沒玩夠，怎麼捨得殺了你？“
“玉蓁蓁，玉蓁蓁你還好嗎？你應我一聲啊！“眼見着假玉蓁蓁停了手與他說話，風花飛忙將一切心思都掛在不知是暈了還是死了都玉蓁蓁身上，如今她身上的血液已經不如開始時候那般成行成行的流，有些地方已經凝固，有些血液已經從紅變成了黑。
“她？恐怕應不了聲了，“假玉蓁蓁惡狠狠的笑着。後猶如丟棄垃圾一般的將玉蓁蓁扔在一旁，甚至又腳大力的踹了幾下，後又笑着道，“看啊風花飛。她已經死透了，還怎麼應你呢？“
那一刻，風花飛明白了什麼叫做哀莫大於心死；似乎世界都靜止了，他頭頂上的天亦是開始一點一點的塌陷，他甚至能夠感覺到那種極大的壓迫感，可別說他現在沒有力氣。就算是有，他也不想逃跑了。
玉蓁蓁死了，玉蓁蓁死了，玉蓁蓁死了。
如今的風花飛，腦海裡面除了這五個字，似乎再容不下其他。他甚至已經忘記眼淚該如何流，就那麼呆呆的望着假玉蓁蓁；而假玉蓁蓁則喪心病狂的仰天而笑，好像看到這世上最大的笑話一般，口中還不停道，“風花飛啊風花飛，枉你一世自視清高，可結果呢，不止親手殺了自己唯一的朋友，還眼見着自己心愛的女子死於面前，你什麼都做不到，到最後，你什麼都無法守護，因爲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見風花飛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假玉蓁蓁揚着嘴角，繼續道，“你活着還有什麼意義？不過就算你死了，下了黃泉之後，又如何面對那些那麼相信你的人？屆時所有人都會指着你的鼻子問你，爲何沒有守護他們，爲何沒有幫助他們，爲何到了最後你只是獨活！風花飛，像你這樣的蛀蟲，早就該死了！“
假玉蓁蓁的話，其實還是被風花飛聽到了心裡；他忽然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極了，凌波不該死，玉蓁蓁不該死，其實最該死的是自己。可如今，他們都死了，自己卻還在此苟延殘喘。想明白這些之後，風花飛決絕的擡起頭，望着假玉蓁蓁，一字一句道，“殺了我。“
風花飛的嗓子雖然啞了，可這三個字他卻說的鏗鏘有力，比之前的那些痛苦的呼聲都要清晰。假玉蓁蓁笑了笑，抱起膀子，微微彎了腰，靠近風花飛了些；後眉毛一挑，頭一歪，帶着些讓風花飛作嘔的頑皮道，“風花飛，你可是說真的？“
“等等。“
餘下的其實應粼也已經安排好了，其實他們進入幻夢這樣長的時間，也該結束了；畢竟外面究竟什麼狀況，他並不清楚；就算吩咐了異獸軍團，以應粼這份謹慎的心思，他還是不願出任何意外。如果不是怕鳳翎再多生事端，他也不會帶鳳翎進來看這一段，讓鳳翎對他重新信任。可是沒想到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鳳翎忽然喊了停。
“鳳翎長老，有什麼吩咐？“應粼有些不解的開口問着，不過雖然不解，他還是帶着一如既往的笑意，沒有半分逾越。
“應長老設計的很好，看着風花飛受了這樣的苦與折磨，我的心的確好受了些。“鳳翎說着。稍微頓了頓，就在應粼想接話過來客氣幾句的時候，鳳翎卻又開了口道，“不過這些看起來。對我來說尤嫌不足。“
應粼可沒想到這個時候鳳翎會獅子大開口，微微轉了轉眼珠，他笑着接話道，“那依着鳳翎長老您的意思呢？“
“我要看到伯庸，親手殺了風花飛！“鳳翎說這話的時候。惡狠狠的露出一行白的晃眼的牙齒。
“這個嘛。“應粼摸了摸下巴，似乎有些爲難的樣子。
鳳翎轉過頭，不再盯着下面的動靜，而是使勁的蹙着眉頭，有些生硬的對應粼道，“應長老不會連這樣小小的要求都拒絕吧？你可是說過，這裡是你製造的幻夢，一切皆由你說了算。“
自打伯庸死後，鳳翎完全與之前謙恭的模樣判若兩人；念在鳳翎好歹是沉浸在喪子之痛中，此時又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應粼唯有陪笑道，“瞧您說的，此結界雖然完全由在下控制，可是也只能在原有的基礎上改造才行。如果鳳翎長老想看到這一幕的話，在下需要尋一尋風花飛的記憶中與伯庸少爺有交集的地方。這樣可能會浪費一部分時間。“
應粼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鳳翎生硬的攔下，道，“差也不差這些時間，就看應長老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既然鳳翎都這樣說了，就算髮生什麼。也都算在他的頭上。應粼打定了主意之後，便虛空之中開始打坐；而隨着他閤眼，口中似乎叨叨唸着什麼，底下的一切開始完全爲黑暗所籠罩——包括血肉模糊的玉蓁蓁屍身。包括逐漸化爲飛灰的假玉蓁蓁，包括滿臉驚恐的風花飛，包括整個幻境迷宮。
時間在靜默中一分一秒的走過，約莫一盞茶的工夫過後，就在鳳翎的忍耐力快要到達極限的時候，應粼忽的睜開了雙眼。對着鳳翎笑眯眯道，“已經找到了，“語畢，他一擡手，下面的情境驀的開始轉變，同樣轉變的，還有鳳翎的臉色，因爲他看得出，下面的場景正是他最熟悉的異獸族，也正是自己的府邸——
“一點都不好玩。”
這是一整夜加上一個白天下來，幻錦的總結。看着目光呆滯、總是低垂着頭，仔細盯着他看才發現他面無表情的風花飛，幻錦才發現，原來她並不喜歡這樣言聽計從如同傀儡——應該說就是傀儡——一般的風花飛。當初她喜歡並且欣賞着的，就是那個孤高冷傲、目空一切的風花飛，可如今面前這個，倒讓她覺得索然無味了。
自打上一次崑崙谷一役她險些失了性命之後，宮離就對她嚴加看管，甚至不讓她邁出異獸族一步，生怕她再有個三長兩短；幻錦自然是不服氣，不過宮離命令的這些侍衛天天守在她身邊，她真是煩的要命；好不容易上天垂憐，送來了個孤傲王者一般的風花飛，給她空白的生活添了一抹顏色，可幻錦沒想到的是，這抹顏色這麼快就黯淡的連光都照不出了。
“風花飛，過來！”幻錦頤指氣使的對着一直在一旁站着的、渾身都散發出一股生人勿進氣勢的風花飛招招手。
風花飛自然聽話的幾步走到幻錦跟前，畢竟他之前收到的命令就是對幻錦言聽計從。單膝跪地的瞬間，幻錦卻也忽的蹲下身，掛着怪異的笑容扯了扯風花飛的臉龐，開口道，“放心，我肯定讓你恢復成以前那個風花飛！賭上我異獸族王妃……”說到這裡，幻錦臉上的笑容剎那間收回，不知又想到了什麼傷心事；半晌，才改口道，“異獸族大姑娘的聲譽，你等着好了！”
傀儡丸雖名義上爲應粼所制，有毒有解，可實際上若沒有闌易從前教會應粼的那些傀儡術手法，應粼也不會有這麼大的作爲；只不過闌易一生聰慧，到死才發現，原來身邊最大的狼就是應粼；從一開始將他的魂魄聚集，到尋找適合的身體，看起來是應粼對闌易的忠心，實則應粼全數是爲了自己；闌易聰明一世，卻也在死後被人好好的利用了一回，也不知這是否就是輪迴報應不爽。
鳳翎如今雖名義上是異獸族的長老，支撐異獸族的三股勢力之一，實則什麼權利都沒有，甚至不如守澈與應粼的一半。所以守護異獸族最重要的東西——包括傀儡丸——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鳳翎的身上，這雖是和看門狗差不多的工作，不過鳳翎懂得隱忍的重要性，同樣在宮離面前甘之如飴，一直表示非常服從的態度；但暗地裡，他又怎能甘心火烈鳥一族就這麼一直沒落下去，如今唯一能夠讓他重拾從前重任的辦法，也是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就唯有一個——讓他的兒子伯庸娶到宮離的女兒、異獸族的大姑娘幻錦，只要和宮離家、即是七尾狐族聯姻，那麼火烈鳥一族的崛起，就指日可待了。
這一點從前鳳翎無比的確定，而且一直覺得沒人是他兒子伯庸的對手；幻錦從前的婚配對象是異獸之主雲宿，不過雲宿一心念着方泠芷，就算放棄異獸族、與方泠芷過着閒雲野鶴的日子，也不願回來迎娶幻錦，幻錦爲此已經傷透了心，並且對雲宿唯有恨、再無一絲愛慕了；看起來守澈的兒子瑾辰本也該是強勁的競爭對手的，但奈何守澈最看不上這個兒子，而瑾辰也一心向着雲宿，心中根本再無他人，已經選擇了一生追隨雲宿，無論雲宿是否還是異獸之主，所以瑾辰便是更加不以畏懼。只不過在鳳翎就快把握到手的時候，風花飛卻不適時宜的出現了，並且很快便奪得幻錦的芳心。看來一開始的預測始終沒有錯，幻錦是皇后的命格，能夠吸引幻錦的人，必定會有一身的王者之風——之前的雲宿，是萬里挑一的異獸族之主；而之後的風花飛，鳳翎不得不承認的是，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他身上就散發着一股無法掩蓋的王者之風，還帶着一股子的桀驁不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