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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枕邊的男人 - 第八章字體大小: A+
     

    睽違多年、且令人懷念的經典畢業歌曲「青青校樹」的音樂前奏悠悠然晌起,開啓了同學會的序幕一青青校樹萎萎庭草欣沾化雨如膏筆硯相親晨昏歡笑奈何離別今朝世路多歧人海遼闊揚帆待發清曉誨我諄諄南針在抱仰瞻師道山高在場的衆人,不分男女,全都眼眶微紅,非常聽性地隨着大螢幕上字幕的指揮,揚聲唱着,彷佛回到那年夏天的畢業典禮……唱完笫一段之後,此次同學會主辦人、同時也是三年一班的大活寶康樂股長跳上舞臺,拿着麥克風大聲叫道:

    「笫二遍『青青校樹叫賣版』預備——起,唱!」青青校樹芭樂蓮霧風梨西瓜我衆有(臺語〉一一羣男生扯喉鬼叫得嘶聲力竭,將剛纔好不容易醞釀出來的感傷氛圍給破壞殆盡,女生們又笑又氣地隨手抓起身邊的面紙捏成園,朝臺上丟去!

    「嚷!各位各位,就算你們不再是無知少女,好歹也是個無知淑女,請保持一點氣質給大家探聽一下,0口尤其泥,根據本人調查,在場三年一班同學,應到五十人,實到四十六人,爲歷年同學會里人數最整齊的一次。至於另卟四個目前正被流放在海外三千里的,咱就不管啦,遙祝他們早日飄回來。好啦,說回正題,咱們四十六個在場的同學裡,雖然不少人攜家帶口地來炫耀,但真正死會的就那麼一個而己。所以淑女們,看在在場黃金單身漢成打成汀大拍賣的分上,請保持好氣質吧,這是本人語重心長的忠告!」康樂股長一副悲天憫人的死相,再度遭到衆人丟面紙的唾棄。

    這時班代也拿着麥克風跑上臺,大聲發表女性們一致的心聲:

    「雖然在場的二十五位男同學裡有二十四位仍然像風梨西瓜一樣排排站在那兒待價而沾,咱們的選擇好像很多(以的,但是!但是!各位姐妹們,你們說說,你們槌心肝說實話!」語氣轉爲悲憤,如泣如訴地號出哭調仔:「那個唯一的一個死會的人,拿一百個芭樂蓮霧來也抵不了啊!天啊!地啊!咱笫七十六屆的校萆大人啊,您怎麼就這樣死會了?這教我們情何以堪啊!這真是今年度最讓人心碎的消息了。各位姐妹,我說的對不對?」「對!」臺下女生傾盡全力,大聲吼出自己的心碎。轟得旁邊一羣鬱卒的男人們,走避不及,幾乎耳聾。

    「靠,班代大人,今天是同學會,不是哪個政客落選的悲情之夜,你跑錯場、唸錯稿了吧?」康樂股長一副小生伯怕的樣子,縮在舞臺一角。

    「靠,班代大人,今天是同學會,不是哪個政客落選的悲情之夜,你跑錯場、唸錯稿了吧?」康樂股長一副小生!怕怕的樣子,縮在舞臺一角。

    「切,今夭有浩大帥哥在,我們懶得理你。閃邊去。」像趕蒼蠅似的揮揮手,接着朝潘雅湛的方向露出最迷人的笑,好溫柔地道:「今天的同學會,好不容易終於盼來了缺席十年的番雅湛,我相信,大家都很想知道他這十年來的經歷,尤其大家都看到了,他身邊還帶着可愛的妻子、溱亮的兒子!身爲三年一班笫一個結婚生子的同學,他身上一定有很多的故辜可以說,所以,爲了滿足大家的好奇心,我們請潘雅湛上臺來吧I」啪啪啪^大家熱烈地拍手,將潘雅湛給拱上臺。

    潘雅湛笑了笑,將^^、中的兒子放下,交給童瑤牽好,然後朝舞臺走去。

    「嘿,十年不見,半採更盛,光芒萬丈。我想,今夜說是『潘雅湛之夜』也不爲過,等會我們逼供完他這十年的人生後,一定要好好地懲罰他這十年的音訊全無,大家說好不好?」「好!」臺下大聲迴應着。

    這是屬於三年一班的狂歡夜。至於其他陪同來的「家屬」們,就在一旁吃吃喝喝看看笑笑,也就旁觀罷了。

    「我真沒想過你居然會嫁給潘雅湛。」何惠倫端着一瓶可樂走到童瑤這邊的沙發坐下。忍不住手癢地伸手捏捏番品敦小朋友挺宜的鼻子,逗道:「叫阿姨,我是何阿姨哦。」「阿姨不要捏我鼻子。」潘品敦嘟嘴抗議,小臉埋進母親懷中。

    從六點半到達會場,隨潘雅湛踉一羣同學打招呼介紹下來,潘小朋友己經被那些阿姨叔叔「非禮」得很煩了,現在不想再被人捏了。

    童瑤將兒子摟着輕輕拍撫,感嘆笑道:「我也沒想到你會踉孫立恆交往,你以前多討厭他啊。」能見到高中同學,童瑤心中是高興的。高中那三年,她踉何惠倫關係很不錯,一直相鄰而坐。能在此重逢,真的,很高興。

    何惠倫見小朋友不肯理她了,只好擡頭看着臺上,那位正被衆多女性以粉紅心形目光崇拜着的男子,就算是不喜他這型帥哥的,也不可否認他長得真好看。嘆了口氣道:「那年的午夜之吻,你搶到他的吻,然後你嫁他了;而孫立恆搶了我的,被我以一巴掌終結。他在今年年中成爲我的同事,誰想到,就走在一起了呢。高中那時,我多討夾他啊,可是,現在想想,卻怎麼也想不起究竟爲什麼會那樣討厭他。真怪,對不對?」「是啊,很奇怪。』當年,她暗戀了潘雅湛兩年,那麼那麼地喜歡他,可,現在她也想不起來,究竟是爲什麼喜歡上他……他,可,現在她也想不起來,究竟是爲什麼喜歡上他……只是因爲他很帥很優秀嗎?也許,在少女時代,這樣確實就很夠了。

    童瑤哄着兒子鳴了小半杯柳丁汁,再吃點糕點,隨着會場被臺上那些人炒得很熱,不時地鬨然大笑,她的注意力也投了過去,看着臺上那個被形容爲「光芒萬丈」的男人。

    其實三年一班的男生大都長相不錯,加上都是資優生,個個都很具有菁英的派頭,家境優握的更不在少數。像今日在這間五星級大飯店裡開同學會,此飯店正是某個同學的家族產業。那位同學非常大方地提供一間大會議廳,並自掏腰包佈置會場,談都不談錢的。

    在這些長相不錯的男性裡,潘雅湛仍然是最亮眼的那一個,也難怪全班的女生都想盡辦法上臺踉他互動,此刻正玩起「男人老實說」的遊戲。每位女同學都可以找一名男生問問題,男生只能選擇說實話,不然就接受懲罰。若是對實話的其實度存有疑慮,就由女生投票表決認定。一時之間,玩得很瘋。雖然每個男同學幾乎都有被問到了但重點依然在潘雅湛身上……這時,麥克風又被班代搶到手,輪到她問了。就見她一副深情款款地對潘雅湛道:「潘同學,我們同學三年,有一句話,放在我心底己經很久了……」不待潘雅湛及應,臺上臺下的女生全部魄聲大起,警告她別趁機告白,那樣太奸詐了!犯規!犯規!犯規!

    「嘆,各&你們有點良心好不好?別說我們畢業己經很久了,當年要不是爲了班上的團結友愛、世界和平,本班長帶頭立誓絕對不在沒升上大學前向校萆大人發動攻勢,一切以升學爲重,等上大學後再各顯祌通,大家都無I議通過……結果咧?結果就是……三年一班全體女生都槓龜得灰頭土臉!校萆被三年五班的給夾去配了!」說到此,揮着面紙拭拭眼角,才又道:「如今畢業這麼多年了,校草大人有妻有子了,我們還能怎樣?更別說一重點是,本姑娘將在明年一月一日把自己嫁掉!都這樣了,還不許我告白一下卩??何況這些都只是鋪墊,後面有重點的!」「班代大人,您的重點不會也像鋪墊一樣落落長吧?那個,再給你三天三夜夠瑪?若不夠,想更久也沒關係,只要你來得及在一月一日那天穿上婚紗去參加自己的婚禮就好了,我們不介意的。」康樂股長斗膽在角落說道。

    班代在衆人的大笑中狂追痛毆了康樂膠長一頓才揮揮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調整臉上表情回覆溫柔,款步走回潘雅湛身邊,輕聲細語地致歉着:「不好意思,剛纔有隻小強,己經撲滅了。抱歉讓你久等了。」「不會,能爲你等候,是我的榮幸。」潘雅湛笑得好真誠溫和。

    班代大人聞言一副好害羞的樣子,學小女生以雙手捧住雙頰扮可愛,惹來臺下一堆人又噓聲大起。「大家安靜點,還想不想聽本班代的婚前告白啊?」[一點也不想!」衆女沒給半點面子。

    「噢!女人的忌妒真可怕。好吧,那就不告白了,可不是怕了你們,而是……呢,本人此刻纔想起,我家親愛的今天也在,己經跑到角落去畫囿囿了。爲了能讓一月一日那天的婚禮順利迸行,咱就不在這兒刺激他了啊。」班代向陰暗的角落拋去一個飛吻,然後才又看向潘雅湛,很慎重道:「清雅湛同學,身爲連續三年都高票當選班代的我箅不算是五個優秀的女性呢?」「當然算,你甚至還是學生會長暱!可說再優秀不過了。」慎重點頭。

    「潘雅湛同學,優秀的我,當然會嫁給同樣優秀的男人。你同意吧?」「我對此毫不懷疑。」莊嚴應道。

    「潘雅湛同學,奴家的……夫家姓楊。」「?」這是浮在衆人頭上的問號,全場都靜下來,不知道班代的話題跑到哪個星球去了。但潘雅湛僅僅是怔了一下,似乎就明白她在說什麼,眼中帶笑,揺頭連連。

    臺下一頭霧水的人裡,只有一人知道那名班代接下來要抖出的包袱是什麼一童瑤整個人恍然失神,好多己經冗潛得幾乎消逝的記憶突然像沸騰的開水般,一波波冒了起來……那些恣意青春的高中歲月,那些因着暗戀一個白馬王子而做出的無數傻瓜兮兮到不可思議的蠢辜……數都數不盡的,那麼多的,蠢事。全爲了他,僅爲了他一人;僅僅只是因爲暗戀,就讓她做出那一切……舞臺那頭,不用觀衆催促,班代大人己經接着往下說了一「我的優秀與我婚配對象的優秀,都被你認證了。再加上我未來的女兒姓楊,那麼,潘雅湛同學,你願意與我家共同締造『潘楊之穆』這樣的佳話嗎?我保證,我的女兒一定取名楊容姬!」再不掩飾其狼女的眼光,綠幽幽地朝臺下不遠處的那名四歲小帥哥看去。

    潘雅湛失笑,回道:「同學,你的女兒就箅取做楊容姬,可我兒子並不叫潘岳啊。」「叫不叫潘岳不是問題,他有雄厚的潛力長成像潘岳那樣的風華絕代纔是重點。」「靠,班代!雖然我不曉得你那句冷門的成語是打哪翻出來的,不過總之你的險惡用心我們是聽明白了,也就是說這一代得不到潘雅湛的人,就下一代繼續努力,最好指腹爲婚,先下手爲強是吧?真是太狠了,我們及對!在場男男女女花花草草都及對,大家把她轟下臺,交給她家親愛的管教去!」康樂膠長跳過來大叫,一羣人也在下面抗議,其中尤以女性們的響應聲最熱烈。

    「啊,是潘楊之穆……」何惠倫在答桉揭曉之後,搗着嘴,突然嘆息一聲。

    「請問,那是什麼意思?」坐在不遠處的幾名女性好奇地偎過來問。

    「啊,是潘楊之穆……」何惠倫在答桉揭曉之後,搗着嘴,突然嘆息一聲。

    「請問,那是什麼意思?」坐在不遠處的幾名女性好奇地偎過來問。

    她們都是陪着男友來參加同學會的女伴,自是無法參與進三年一班那種瘋狂玩樂的氛圍,一直坐在這邊看戲。

    「那是潘岳踉他妻子的典故。說的是兩家因世交而結姻親,因爲姻親而更加交好。」「這個成語滿冷僻的啊,我是中文系的都沒聽過。」一名女孩道。

    「一般人都不會注意這個成語,不過對這個典故里的男主角肯定如雷貫耳一唐朝以後,我們習慣叫他潘安。】何惠倫聳聳肩。

    「對,就是潘安!你們聽我說,這個絕世美男子真是超級癡情,踉妻子超恩愛的,在獨子夭折、妻子過世後,就箅無後也沒肯續絃。雖然後來很慘地被政敵鬥倒,誅了三族,可是他仍然是女人心目中最夢幻的偉丈夫!」某個喜歡玍歷史裡搜尋美男子事蹟的女性很迷醉地加入談話。

    一羣陪着男友過來的女士們因爲美男話題而湊在一堆談了起來,還不時地朝臺上那個好看的男人指指點點,養養眼。

    何惠倫偎在童瑤身邊,用輕得只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道:「當年爲了臺上那個男人,你把古今中外姓潘的都喜歡上了,不說潘安那一家子了,連潘仁美你都愛。而,外國的潘朵拉、彼得潘什麼的也沒逃過你的毒手。甚至那3才只聽潘安邦和潘越雲的歌……」「……你還記得啊?」童瑤看着臺上那個屬於她的男人,心緒紛亂。

    她曾經那麼地、那麼地,爲他瘋狂……「當然記憶深刻,多不堪回首啊,那時。可身爲你的鄰桌,我又能怎樣暱?只能被你帶着瘋狂『哥哥潘』了。還有,每節下課都被你拖着經過他們班級,只爲偷看他一眼,那時我們兩個班級的距離,不僅隔了一個樓層,還有南化兩邊的差別,休息時間都耗在那兒了。」語氣好哀怨。

    「我沒想過……」「嗯?沒想過什麼?」「我是說,那麼多年以前的辜……我幾乎忘記了……」「忘記那些傻呼呼的記憶也好,及正你是得到你最愛的那個男人了,這比什麼都重要!」童瑤扯出一抹笑,但笑得有些虛弱。

    何惠倫靜靜看着童瑤,好一會,道:「你曾經拿着『潘楊之穆』的典故在我面前充滿夢幻地說,如果有一天,番雅湛可以成爲你的潘岳,那麼,你一定會像楊容姬一樣幸福。」她——說過這樣的話嗎?

    「我那時回你,我相信。你總是說到做到。他的吻,你拿到了;他的婚姻,你得到了;他的孩子,你生了。瞧你想要的,都能得到。」「惠倫……」童瑤輕輕拍撫着懷中己經睡着的兒子,抖着脣努力想說些什麼,卻只有眼淚無預期地成串滑落下來,連自己都被驚到!

    「哎,怎麼了?來,檫檫!」何惠倫飛快抽來面紙,貼在童瑤臉頰邊,幫她將淚給吸千。

    「我沒事……我只是想說,謝謝。」她的眼眶有點紅,像是落淚過。但他不確定。

    她不是個脆弱的女人,至少不會在人前哭。所以,只是錯覺嗎?由於同學會發展到最後變成卡拉08大比拼,原本應該在晚上九點左右散會的,也就一路延到了午夜十二點過後才意猶未盡地以一首「晚安曲」大合唱,結束了這暢熱閘盡興的同學會。

    玩得太晚,自然不好回父母那邊打擾。就提前在十點時打電話告知說會回到公寓這邊睡,明天再把孩子送回去當然,潘小朋友早就睡得人辜不知,一點也不需要哄的,放牀上就完辜了。

    「明天幾點回爸媽那邊?」童瑤從更衣室裡走出來,一邊輕輕撥着剛吹千的長髮,讓溼氣消散得快些。坐在牀緣順手拿過牀頭的閘鍾準備調時間。

    他擡頭瞥了眼她的動作,道:「不用設定時間。明天睡晚點無妨,任何時間過去都可以。」「喔。」她點點頭,將鬧鐘放回去,就背對着他坐着,沒再說話。

    潘雅湛正在設定手機的通訊錄。今晚交換了那麼多的手機號碼,得趁還記得時分類好,輸入名字,省得以後查找麻煩。這點工作,在她洗浴出來時己經進行到尾聲了。

    不一會,他將手機拿去書房充電,走回來時,見她還是保持原來的坐姿一面對落地窗,背對着他。

    潘雅湛回到牀上,身子半躺,沒有移動位置,朝她伸出左手,僅能觸到她一小片衣袖,也就輕輕扯了下她的衣袖。

    童瑤驚了一下,有些小心冀冀地回頭望着他。身子順着他拉住她衣袖的力道而朝他傾近了些。「過來,我看看。」他改而牽住她一隻小手,緩緩將她拉過來。童瑤有些緊張地在他牽抉下,轉身爬上牀,往他那方移去,然後跪坐在他身側。上身立得直挺挺地,另外一隻沒有被拉住的手,握成拳,抵在自己的大腿上。

    房間的大燈一直亮着,所以他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她臉上的所有表情變化,當然,原本他關注的只是她微紅的眼框。

    他擡起右手輕輕貼在她左臉頰上,以拇指小心地輕拂過她的下眼臉邊緣。她一雙有些無措的眼,下意識地眨了「別怕,我不會碰到你的眼睛。」他低聲道。「我沒有怕。」但是有點緊張……「你眼眶有點紅,眼睛也是。」她垂下眼,不與他的眼對視。「爲什麼?」的他問。

    「也……沒有爲什麼……不管怎樣,至少,不是因爲傷心的原因。」有些吞吞吐吐地開頭,說到後來卻順暢起來了。沒那麼困難的,不是嗎?「意思是,你流淚了,但不是因爲傷心?」他將她下巴挑起,不讓她閃躲他的目光。

    而她現在也不閃躲了。似乎在心中想通了什麼令她一整晚都猶豫不決的辜,方纔那退縮遲疑的小心模樣,在她瞼色突然轉爲堅定後,全身的氣勢都全然不同。

    「那時突然流淚下來,但其實只是想通了一件我從來沒去好好想過的事。」「那事,很重要嗎?」「很重要。只是,我從來不知道它那麼重要……」對她而言。

    「與我有關嗎?」潘雅湛很直接地問。原本半躺着的身子,不知何時己轉爲盤腿的坐姿,與她的跪姿正好高度相當可以平視。

    「有……」她點頭,靜靜直視着他,好一會,纔好小聲地問他:「雅湛,當年的事……我指的是,畢業舞會那天的事,你還記得多少?」「許多。」他回答得很含煳,眼神有些思索,像在研究她爲何突然問起這個。

    十年前發生的那些事,他們之間,誰也沒有刻意提起過,或者應該說,根本是刻意不去提起纔對。就算兩人至今對這場婚姻都沒有產生後悔的情緒,也不表示他們願意是在那樣的情況下,被迫倉促結婚。那不是個好回憶。

    「那你記不記得,那午夜之吻,我吻你之前,說了什麼?」說了什麼嗎?潘雅湛努力回想,想得有點辛苦,畢竟男人會比較印象深刻的記憶通常不在子「說了什麼」,而是「做了什麼」。

    「你說……喜歡我?」那一夭,好多女孩都這樣對他說過,所以潘雅湛猜想她大概也是這樣說的。

    「嗯。那時,我鼓起畢生最大的勇氣,趁着會場哄哄鬧閘得誰也聽不清誰的話時,大聲對你說:『潘雅湛,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兩年了!我這輩子笫一次喜歡一個人這麼久!』然後……」就強吻他了。

    「『笫一次喜歡一個人這麼久』嗎?那麼,意思是,你曾經在我之前喜歡其他人過,但沒那麼久,是嗎?喔,順便問一句,在我之後,是否有人打破這個『兩年』的喜歡記錄呢?」潘雅湛沒覺得很感動一及正她都是他的了,而且這種告白對他來說真的聽太多了。他比較介意的是關於她喜歡過的人,除了他,還有誰……童瑤原本認真慎重的臉差點涓下三條黑線。還好堅強地挺住了,今晚的情緒波涌,好多感觸在心中此起彼落地浮沉動盪,總衝動地想好好對他說一些心中的話,雖然那些紛亂的思緒還沒理出一個條理,顯得有點語無倫次,但她現在就是想踉他說復!

    當然,也需要他的配合……「那不是重點吧。」她嘆氣。

    「我倒覺得是。」他堅持。

    好吧,不說清楚他想知道的,那他就不會好好配合她想談的。童瑤老實交代道:「在你之後,我沒再喜歡上別人了,畢竟結婚了,怎麼可能會有心思去想這個?而,在你之前,有沒有喜歡過別人,我是真的忘了。」滿意了嗎?

    「忘了?不可能。我瞧你記性好得很,連當年踉我告白的內容都還能記得一清二楚,又怎麼會忘記其他?」男人很小氣地窮追勐打,就是不肯放過這個話題。

    童瑤被他無賴的樣子驚得微張着嘴,這人,還是那個潘雅湛嗎?

    在她疑惑的當兒,那個潘雅湛覺得她張着嘴的樣子傻得很稀奇,也很逗人,於是探過去,吻了下。

    吻歸吻,問歸問,該宣誓的就得宣誓。童瑤在他等待取悅的臉色下,很配合地用誠懇至極的表情道:「那怎麼會一樣?你是獨一無二的,誰也無法踉你比!」滿意了嗎,大爺?

    潘雅湛看着她的眼,下巴微揚,以頗爲嘉許的高傲表情道:「很好,你成功取悅了我。」所有,話題允許繼續她深吸一口氣,不知道是在平復扁人的衝動,還是在轉回剛纔纏綿而憂傷的情緒,好一會,心情轉回來了,看眷他道:

    「我一直很喜歡你。但是,自從意外懷孕後,我太害怕了,而後的種種滿亂,然後結婚……太多的事,讓我逐斬忘記了,我曾經有多麼地喜歡你,甚至以爲,我對你的喜歡,早就塵封在畢業舞會的那一個晚上,或,消失在發現懷孕的那逗人……」「所以?」「今晚,我想起來了。然後,我問自己,那個喜歡,還在不在?」他沒說話,只看她。

    「我想,是在的。只是爲什麼我居然忽視着它,一直不理會呢?」「沒關係的,在就好。」他的寬容回答,引來她一記含蓄的瞪視。

    「當年,吻完你之後,我本來想問你一句話的。你知道,畢業舞會結束後,大家是真的各分東西了,而且我知道你會去美國,也許今生我們都沒有機會再見面,不管我多麼喜歡你,一切都到此爲止了,所以我一定要說……可是後來那樣……就沒機會問出來了……然後,一直忘到現在……」「是什麼話?」他其實隱隱猜到。畢竟全天下女孩子告白套路差不多都一個樣,在「我喜歡你」之後,若不是「I青你跟我交往」,就是「請不要忘了我」之類的……「那其實也不算問話,是個請求。」「哦?」她深吸口氣,道:

    「我那時想說:潘雅湛,你可不可以記住今晚吻你的人,叫童瑤?」他看着她。發現她沉浸在遙想追憶中,心情似乎與十年前那個暗戀而忐忑的女孩合而爲一,用一種可以稱之爲夢幻的神情看着他……此刻她忘了她己經是他的妻子、己經得到了他,像個十八歲女孩對白馬王子告白後等待判決那樣期待而緊張……潘雅湛覺得滿無語的。

    他,真的,不是一個能自發性浪漫的人。相反的,他很務實。

    當年若是沒閘出人命,他與她,九成九就真的今生再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了。他會記住有個女孩在畢業舞會上強坊了他,然後一時檫槍走火,終結了他的處男身,但不一定會記住那個女孩叫什麼名字,而更不會記得那女孩長怎洋、說了什麼話……但,肯定多少會記得~^個身材很不錯的女孩,那胸真挺、那腰真細、那肌膚超涓膩……「你是我妻子了,瑤瑤。」回到現實吧,老婆。十八歲離他們很遠了。

    童瑤突然覺得堆了滿身的夢幻泡泡一下子被戳得千千淨淨,而自己也清醒不少,但那種不知來由的嚴重失落感!讓她心口堵堵的。像青春年少最美的那段歲月,從來沒好好書一下最後那枚句點,有一種殘缺的遺憾感覺……見她如此消沉的表情,潘雅湛寬慰她道:「十八歲那年,如果你問了,我可能無法回答你說『可以』。可是,我們結婚了,我們會過一輩子,這問題,還需要問嗎?」「……你看靈異、武俠小說之類的閒書時,是不是隻翻目錄大綱、章回標題,然後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看結局?」她將於從他的手莩裡收回來,歡手環抱在胸前,問。

    「你怎麼知道我看的閒書類型?」他挑肩。

    「你以爲我暗戀你兩年的那期間,就只是每天每節下課經過你的窗前嗎?」「原來那些每天每節下課經過我窗前的人裡,也有你一個嗎?」「這不是重點!」她有些惱羞成怒。

    「我這不是在笑你。畢竟,比起有人國小、國中、高中十二年都風雨無阻路過來說,你只有兩年,我一點也不卬象深刻,更不會覺得困擾。」他「好心」安慰她。

    人家說當律師的嘴巴都很惡毒,童瑤今天領教了。

    「那真是謝謝你了。」她有氣無力地橫他一眼。

    「不客氣,請接着說,怎麼知道我看哪些閒書的?」「……你在學校圖書館借過的書,我都有借過。那時我因爲暗戀你,所以喜歡每一部可以讓人流淚的愛情悲劇電影。被有些情節觸動了想法……」她覺得電影裡「男藤井樹」在借書卡上等待「女藤井樹」發現他心情的情節,很傻很不錯,可以借鑑,但更應亥改良。

    於是也開始在借書卡上追逐他的腳步。在每一個寫有「潘雅湛」三個字的借書卡上,也填進「童瑤」的名字。別開始很困難,沒法做到他名字下面就是她,但自從她跑去當圖書館工讀生之後,就不再是問題了。白紙黑字的將吔對他的暗戀銘記在校園借書卡上,兩人的名字永永遠遠依偎在一起,而那正是她高中兩年暗戀的見證。

    「你說的是『情書』裡的情節吧?你喜歡那部電影?」潘雅湛努力在腦海裡挖掘對那部電影的記憶。當年那電影疇紅的,是難得能在臺灣賣出不錯票房的日本電影。

    「我喜歡。」每一部結局爲分手的電影,都在那時被她深深喜歡着。旣然她踉白馬王子註定無緣,別人當然也不該太好過……「旣然喜歡,那你是否因爲沒被高中時的我蓋紙袋過,而感到很遺憾?」那部片子演什麼己不太記得了,但有幾介畫面倒還箅有印象。

    「一點也不!」如果有人敢蓋她紙袋,她就一定會蓋布袋回去以報其盛情。

    「身爲律師,本人也不鼓勵這樣侵犯人身自由的行爲。」他嚴肅點頭。

    「總之,我那兩年,除了讀書,就忙着暗戀你,當然也就知道你平常在圖書館借什麼書。我剛纔這麼說的意思帛,你總是拿結果來評定一切,對過程一點也不當回辜。那些情節起伏、那些愛恨情仇前因後果什麼的,如果你沒(子細去品味,只看結局,是不會有樂趣的。」「你說得對。」他點點頭。「下回我們找時間回高中拜訪一下,學校圖書館在全面電腦化之後,如果還留存着郵些借書卡的話,我一定要好好找來看一看。錯過的,就該彌補回來。」「……你願意關注的重點,踉我實在很不相同。」她很認命地嘆氣。

    「瑤瑤。」他輕笑,伸於攬住她肩膀,將她往懷中帶。

    「什麼?」她有些無力地應着。

    「你說你仍然喜歡我。」「是的。」「你整晚都在思考這個,而這個,也是我唯一在意的重點,所以,我們關注的其實是一樣的。」她沒有拒絕他哄兒子似的在她背後輕輕拍撫的動作,但心情仍然悶悶地。「有一樣嗎?我覺得你對我的暗戀沒當一回事。我覺得我被否定了。」「瑤瑤,你是我的妻子,我很珍惜我們的婚姻,但我也必須老實告訴你,你當年暗戀我,對我付出了讀書以外的所有時間,我並沒有太大感覺。如果不是後來的事,你對我來說,就踉其他人一樣不會讓我有絲亳印象。我不記得你,你就不會是我青舂時期美好的回憶。暗戀是你個人的成長記憶,你覺得它很美,那就好了,但不能要求我現&迴應你虛假的共鳴。虛僞的作態,亳無意義。」「所以,我的回憶是我自己的?跟你無關?」「我們共同創造的回憶,是從結婚開始,到今生結束。」「我覺得好不公平。」她心中那股不平之氣,突然消失無蹤了,但還是有點小抱怨。「是啊,是不公平。白白給你緊迫盯人了兩年,而沒跟你收門票,實在虧大了。」「哪有虧大!我喜歡你啊!」她抗議。「但你得到我了。』童瑤將臉埋在他懷中,抵在最靠近心臟的地方,一指在上頭輕輕着。低聲問:「我得到了嗎?」他沒回答,只抱着她。

    有沒有得到他的心,需要問他嗎?

    童瑤有些不安,又有些猜想着他不及應的原因,於是又問:「雅湛,你喜歡我對你的喜歡嗎?」「現在,很喜歡。」這次他回答了,雖然很輕,但很肯定。於是,她終於安心了,也不再問了。既然如此,其它都不再是問題。―她不再彷徨猶豫了,也不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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