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記風雲 我不是真正的快樂

夜深了，父親的身影映在窗上，隨燭火晃動而扭曲。算盤聲";噼啪噼啪";，我迷濛着惺忪的睡眼，嘟噥着幾聲又睡了過去。

天光大亮，刺得我睜不開眼，忽而眼前暗了，這才發現一個美貌婦人坐在牀前一臉慈祥的看着我。那時我不懂她眼中的愧疚與寵溺。她說她是我的姑姑。我這才從被這間華麗寬敞的房間所震驚中回過神來。美貌婦人與父親有幾分相似，她的高貴氣質使我信了這話。何況我只是個窮酸商人家的小子，沒什麼好騙的。

";世堃，你在外受苦了。";她的眼神很溫柔，讓我想到了去世的母親。我抱住了她，汲取那讓我沉醉的溫暖。

原來這就是四方侯府，我不由的興奮起來。雖然和父親四處漂泊，居無定所，可是無論走到哪個地方，都能從說書人口中聽到四方侯方胤的故事。這位傳奇性的大周平民侯第一人，竟然是我的姑父！我的身體隱隱有熱血沸騰，好男兒當如四方侯一般守家衛國！

我的目光狂熱，四方侯府果真氣派。後來回想此事，心頭總有羞意，當時的我就像鄉下人進城一般。我本就是窮酸的商家小子，哪裡見過這等世面。

姑姑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方林，小兒子方雲。我在府裡很少見到方林表哥，聽方雲表哥說，方林表哥天資聰穎，武學進步極快，已是京城王公子弟中的第一人，總是在忙着修煉。每每說到此，他總是會很自豪揚起幸福的笑容。我也被這種溫馨的氛圍感染。他們可都是我的家人，終於我也不再孤單，有方雲表哥陪我玩耍，雖然他總是可以輕而易舉的欺負我這個毫無武學功底的人，但是我樂在其中。還記得母親死後，再也沒有人陪我說話玩樂，父親忙着經商，我們在不停地奔波，沒有家的存在感。而今，我找到了。

快樂短暫的仿若一場夢，驚醒在深夜中。姑姑慌張的將我送上馬車，我來不及向方雲表哥告別，只能無力的看到月色籠罩下的侯府越來越遠。樑伯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似在爲我哀憐。

馬車停在了上京城外，天光微白，很是慘淡。父親背對着我跪在一個老者面前，深深地低下了頭。我跳下馬車飛奔了過去，想要攙扶起他。他握着我的手冰涼，對我搖了搖頭。我這纔看清父親的模樣。他苦笑着，臉上卻是淚痕，眼中的血絲分明，我從未見過這樣的父親，即使從商失敗，即使母親過世，他也不曾悶哼一聲，這樣版落魄過，而今……我心中十分擔心，父親擺擺手，示意我不要多言。

";好，好一個逆子，我曾經對你說過永世不得踏入上京城一步，你以爲你把你的兒子偷偷送進來我就不知道了嗎？真當我死了！";那老者極具威嚴，說出的話竟讓人顫抖。

";爹，我……畢竟堃兒與此事無關，不該連累他。";父親很是激動。

";休要再提，自從你選擇成爲商人就不是我劉家的人，好自爲之。";老者說完轉身離去，父親開始跪拜不起，直至馬車聲消失才擡起頭來。

";少爺，我也該離去了，您帶着小少爺要好好活着，";樑伯扶起父親，從懷中拿出一個包裹，";這是夫人給您的一些銀兩。";便離去了。

父親半晌無言，回到旅店，纔開始對我說出事情的始末。我嬉皮笑臉，什麼都沒有在意。那是我第一次學會僞裝自己。笑的沒心沒肺。後來的一年裡，父親的生意稍有起色，本該歡喜，卻又因爲被騙而輸得一無所有。我拍拍他的肩，依舊淺笑，父親白了我一眼，暗自嘆息我何時才能懂事。夜間我偷偷跑了出去，滿身負傷的回來，父親大驚失色，訓斥了我一番，又心疼地給我上藥。

“哎呦，您老下手輕點。”我疼得眥呀咧嘴，手腳亂舞。

“看來你還很有精力。”父親看着我這麼狼狽還能作怪不由笑了。我亦心歡喜。

“那幫賊人，不就是會點武功嘛。”我亂嚷嚷着。

父親的眼神像是一灣死水，泛着涼意，直透我的心底。任我如何表現的無所謂，心裡依舊抽搐疼痛。

“堃兒，以後學武吧”他艱難的說出這個決定。

武道之路何其艱辛，路漫漫而無天日，這世上只有最強者不會被人所欺，此道難難難。時常我會帶着一瓶女兒紅坐在桂花樹下傻笑，嘻嘻哈哈地直想落淚。揮酒舞劍，暗香浮動，花雨紛飛，只有冷血看得到我悲哀的心緒，我真正的不快。我厭惡武學之道，我想要的只是那一抹家人的溫馨，又是誰將它抹去，從我的生活剝離。我那便宜上古大力神魔宗的老頭師傅算計我，我又何嘗不知，我沒有堅強的武道意志，我有的只是心中的一份逍遙自在，有諸多法器助我成爲地變強者，何況我身上已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便不在乎他陰謀何在。

不知算不算幸運，孫氏商號已然在大周朝聞名，可笑的是上京城永遠是我們的禁地，踏之不得。永遠的劉氏子孫多麼諷刺啊！而我如今作爲孫家公子也可以一擲千金，不再是當年那個沒有見過世面的窮酸小子，揮灑的從來都只是寂寞，真正在乎的東西越來越少。我自嘲，我灑脫，我不是真正的快樂啊。還記得在侯府的七天，是我此生最歡快的時光，那裡有家的感覺。

指尖風沙，千年一泯，怎換來風華。重逢是件美好的事情。縱有千金擲，不惜換歡顏。

方雲表哥不知你是否記得那麼一個我如過客匆匆在你生命中出現過。義與情若雲天，此生不忘。我掃了掃那些對你有邪念之人，眼中閃現一絲冷厲。

世人眼中我是漫不經心，玩世不恭的濁世公子，更是不懂心機。非我僞裝之術高明，而是自那天起就已經成爲習慣，分不清真假，我心迷幻。一個活在僞裝之中得人早已麻木。或許生活太過平靜，朝花夕拾，毫無波瀾。隨着與表哥的一同歷練，發現自己的力量實在太弱小，有些事再也不是我所能及，而他亦成了我所仰望的高度。唯有黯然低頭，失落、苦澀。

“你嘻嘻哈哈的性子如何能改，何時纔有能力保護身邊的人？世堃”方雲表哥攔住以伊微涼，漸漸消失……

“不！”我撕聲力竭，掙扎着。

那，不是我的路。

這世上我有要守護的人，這天不能阻攔我尋求力量的意志。那僞裝褪去，我將展露鋒芒。我的武道意志此刻已然堅定，那一段沒有盡頭的路，總需要去嘗試着走過。

猛然掙扎向上擡頭，那一抹陽光微曛，我想我觸及到了真正的快樂，那是我武道意志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