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凝望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望着你。

“寒姐，這諾大的藏兵閣，只有你一個人嗎？”藍九低聲問道。

一路走來，在月寒的多次糾正下，藍九終於屈服了。稱呼，也從最開始的月寒前輩，變成了如今的寒姐，兩人之間也算是相談甚歡，關係逐漸密切起來。

“是啊，就我一個人了！”月寒有些感慨的說道，“人再多，又有何用？這藏兵閣內，其實只需要一個實力高深之人鎮守罷了，其餘的導購解說，完全可以由這些術法幻化的小人來完成…如今戰亂在即，若是耗費太多的人力物力在這裡，就有點不值了！”

月寒的話，並不假，對於自己的實力修爲，也沒有絲毫的掩飾之意。

這片大陸就是這樣，雖然也有着太多的陰謀詭計、也有着太多的爾虞我詐，甚至於，罪惡和鮮血比想象中的還要多。但是有一點是不可否認的，那就是這裡的人，要純真的多，從來都不會說太多的虛假之詞。

就像，他們在看到高興的場景會笑、看到難過的場面會哭一樣。眼淚和笑聲都是真的、掌聲和唾液是真的，對一個人的褒貶都是真真實實的。

藍九微微一笑，如果春風的臉又一次印在月寒的心頭，卻只聽他低聲問道，“這些術法小人，就算可以完成那些簡單的工作…可又如何排解的了寒姐你胸口的鬱結呢？在這裡呆了這麼久，想必寒姐心頭也是孤單難受的吧！”

月寒的嬌軀一震，腳步停在那裡，再沒有半分動作，尷尬而安靜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終於，片刻之後，月寒開口說道，“你這個傻弟弟…情商怎地這麼低呢？哪能直接這樣問姐姐我啊？”

“這…若是我說錯了話，那純屬口誤，絕對是有口無心的，還望寒姐不要見怪纔是！”藍九連忙解釋起來。

月寒呆呆的看着藍九的眼眸，在他澄澈的眼神裡，彷彿看到了曾經那些人的影子。

卻只聽她嘆息一聲說道，“無妨的，弟弟何必這麼緊張…你說的對，一個人在這裡，會孤單會難過的…這些術法小人也只是在按照指令不停的重複着同一個動作，但姐姐我是人，有着活生生的靈魂，在這十幾年如一日的地方，真的，讓我的靈魂、讓我的思想都逐漸的有些麻木了！”

看着月寒眼眸裡那有些心酸和悲哀的神色，藍九這才意識到，自己彷彿是提了一件不應該被提起的事情一般。但此時，想要補救卻已然來不及了，只能勉強轉移話題的說道，“好啦，寒姐，別再想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你放心，等我以後賺夠了積分，必定三天兩頭的跑到這藏寶閣來看寒姐！”

“哈哈，這可是你說的啊！”看着藍九那傻傻的樣子，寒月的心底倒是好受了不少，被藍九逗得哈哈大笑起來。那一絲憂鬱終於被衝散的無影無蹤，只聽她繼續說道，“別貧嘴了，走吧，我們快去看看法杖吧！”

兩人的身形再一次移動起來，向着魔法區走去。

月寒並不會想到，這個看着傻傻的弟弟許下的一句承諾，真的會在若干年後兌現於她。只是，那時候的他們，或許就不再當初了！

一路走來，藍九的目光不時的閃爍着異樣的光華，雙手更是顫抖的亂摸着，卻又靜不下心來選擇某一柄武器。激動還是有道理的，至少這幾分鐘的時間，看到的絕頂武器就遠遠的超過他在整個藍家看過的總和。

越是往前，感覺越是震撼，終於，藍九還是忍不住問道，“寒姐，每一個城池都是如此嗎？庫存裡有那麼多的精良的武器裝備？”

“你這個傻弟弟，難道你以爲只有我們古月城纔是如此嗎？要知道，我們古月城，只能算是貧窮落後的城池了，那些強大的城池，所擁有的資源更是遠遠的超過了我們這個數目啊！”月寒微微一笑，低聲說道。

藍九的雙目，閃過一絲憤懣，有些生氣的質問道，“既然如此，那爲什麼要將這裡的門檻，設置的那麼高呢？我是說，大戰在即，這麼多精良的裝備，全部投入戰場的話，我們人類，也不至於如此被動吧！”

“額……”月寒一愣，倒是沒料到藍九會突然這樣說，看着藍九的臉頰，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這麼多年第一個踏入這藏兵閣的，竟然還是一個愣頭青，難道你不知道，我們人類共同簽訂的公約條款嗎？”

“額……什麼公約條款？”藍九不解的反問到。

月寒的目光，變得深邃而悠遠，低聲說道，“這裡一共有兩百二十五柄武器，其中多爲尋常武器，當然靈氣也有二十五柄，魂器八柄，天器三柄…上品的甲盔法袍數不勝數，而其餘的幾大城池，肯定還遠遠的超過這個數量…你可知道，二十年前，這些精良的裝備都是自由發放的，但因爲那一場兵變，場面也徹底被改變了！”

兵變？二十年前？藍九重複了一下這兩個詞語，連忙問道，“可是史書上所寫的萬將之亂？”

萬將之亂，大約還是二十年前的事情。那時候，九尾妖皇下落不明，人類一方強者漸漸崛起，瞬速就佔據了絕對的優勢，那是人類和妖族的大戰史上，最接近於勝利的時候。

但萬將之亂卻就那樣爆發了，史書上沒有寫原因，只是告訴後世，從那場兵變之後，人類勢力大損，強者紛紛死去，兵力消減的厲害。從此，正式進入到如今的這個，全民皆兵、以武爲尊的社會現狀。

“那一年，我還不到二十歲，我的父親，是合體之境的強者，但他，就死在了那場兵變當中，所以我對那一場兵變，算的上是記憶猶新了！”月寒紅脣輕啓，有些淒涼的說道，“你知道那一場兵變的起源嗎？”

“是因爲人心…是因爲，獸性…”

月寒的語氣不改，慢慢的講述起來，“當年人類的修煉者和軍方勢力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貪婪的心卻從來都沒有消散，反倒，嫉妒的種子慢慢的在人類心中根植…強大的修煉者，是這個世界的主導，佔據着這個世界頂尖的地位、享用着這個世界上最富裕的資源，日復一日!”

“終於，那一天，戰亂爆發了。在妖族的陰謀和教唆之下，人類的軍方勢力和比較弱小的修煉者，紛紛被蠱惑住，戰火瞬間挑起……就憑藉那些強大的武器，強大的修煉者都紛紛折損，而人類軍隊，更是慘絕人寰，一場兵變下來，能參與戰鬥的力量，損失了十之八九!”

“從那場兵變之後，這些武器也好、功法也罷，全部都被收歸到一處，統一調配，你覺得，這樣做，真的有錯嗎？”月寒的神色有點悲傷，反問道。

藍九低着腦袋，這才明白，自己所看到的，只是這個世界的冰山一角罷了。

月寒看了看藍九，輕聲說道，“經過當年的災變之後，這片大陸都在緩慢的陷入一種死亡的狀態，雖然沒人表現出來…但隱藏在深處的絕望，早已在世人的心底生根發芽…那些妖媚，更是帶着太多墮落的力量，尋常的修煉者，一旦接觸到這些氣息，只怕瞬間就會被墮落的意識矇蔽雙眼！”

藍九輕聲呢喃道，“所以…月主才讓月神殿將這些強大的武器和術法全部藏在這裡？”

“不錯，月主他，還真的是一個很偉大的人呢！”月寒微微一笑，贊到，“新生的修煉者，就算有着強大的力量，但無論是心性還是性格，都不足以使用這些資源…你覺得把這些力量丟棄在人羣中，換來的是什麼？是力量的壯大，還是搶奪？是廝殺？是可怕的自我毀滅？”

藍九腦袋更低，不知道如何去回答這樣蒼白的問題。

“正所謂，拔苗助長，當心性和理智無法駕馭力量的時候，就會被力量帶上一條不歸路！而這月神殿卻不同，通過接取和完成任務得到相應的積分、神識獎勵，通過戰場上的歷練換取的力量，才能真正被你的心駕馭！”

月寒的話，說的有些深沉，但一字一句，卻並沒有辦法錯誤，每一個字，都正中人性的弱點。

突然之間想到了什麼，藍九揚起眉目問道，“這麼說，寒姐是自從那場大戰之後，就被月主派遣到這裡了嗎？”

“不……”卻不了，月寒直接否決了藍九的猜想，“曾幾何時，我和你一樣，也是月神殿的一員，只不過是月神使罷了！我算是最早一批的月神使了，只是後來，我的隊友卻……”

月寒的話，雖然沒有說完，但藍九卻聽得出個所以然。看着她那悲愴的神色，藍九的心頭都不禁一疼，都想抽自己兩耳光了，要不是自己提起這些陳年舊事，也就不會掀起這些負面情緒了。

“好啦，寒姐，別瞎想了，快來幫我看看，我適合什麼法杖啊？”藍九笑着說道，如沐春風一般的印在月寒的心頭。

只是，那一抹深灰色的記憶，卻從不會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