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來亨站在寨牆下。

“咻！”利箭擠壓空氣的聲音尖嘯而來。

李來亨敏捷地把箭抓在手心裡。

他很少做這樣的事。特種兵的技藝不是用來賣弄的，是用來保命的。他要收服杆子響馬，必須立威，這裡才只是第一站，今後，還有更大的杆子需要他去收服。

他接箭的姿勢很美。這個美體現在他很坦然，接了一箭，沒有半點的炫耀和自得。

楊勇在寨牆上，見少年將軍有些來歷，心想，別魯莽。於是，他吩咐大家先別放箭。

“呔，來者何人？你快把郝大勇給我叫來！他曾經跪求我答應他簽訂互不侵犯條約，說什麼世代永不侵犯，現在，他人死哪兒了？”楊勇在牆頭上喝道。

李來亨平靜地說，楊將軍，我到這裡來並不是要攻打你們，我是來接管此地的駐防。郝將軍在山上有事不能前來，我李來亨就是全權代表。有什麼要求你說吧。

“你是李來亨？”楊勇微微一驚。他聽說過李來亨的大名，不過，他不相信李來亨有傳說中那樣厲害。

李來亨說：“是，我是李來亨。楊將軍應該是楊家將的後裔吧？”

楊勇一聽對方提到他祖先，傲慢地說：“不錯，我楊家數百年來英名永存，你知道就好。李將軍，我也聽說過李將軍的威名。掙點名氣不容易，你現在已經有點小小名氣了，見好就收吧。我看你年輕，勸你趕緊離開這裡，免得把你好容易掙來的這點名聲給廢了，可惜。”

李來亨冷笑。

他知道今天僅憑嘴巴不能善罷，還得見見真功夫，說不定還得拿一兩個人頭立立威。於是，他高聲說道：“各位聽着，本軍無意與貴寨爲敵，今有一件無可奈何的事得和你們商量。本軍不爲私利，只爲天下貧苦百姓着想。今人民水深火熱，本軍就是爲了解救人民，立志推翻朝廷。無奈，得勝寨壓着新主龍脈，所以請你們移寨他方。當然，新朝需要文臣，也需要武將，你們如果願意和本軍一起打天下，我們歡迎。剛纔，你們射中的人就是本朝開國丞相牛金星牛大人，如果你們願意歸順本朝，剛纔一箭之仇我們既往不咎。你們想好了。”

“胡說八道！”楊勇大喝。

他哪裡會信這等鬼話？他喝道：“你再不後撤，我就放箭了。”

李來亨稍稍退後。

他仔細看了看楊勇周邊的人，他知道，這些人中，有些人已經和老九見過面了，也有的人正準備見老九。老九早些天就已經來過得勝寨。

李來亨主意已定。

他朝身後的部隊一舉手，做了一個手勢，兩百人整齊地一字排開，上前數步，他們知道這手勢之意，他們的手中都舉着一個人高的黑色盾牌。

李來亨的手在空中等候了片刻，突然，他手一放，輕喝，“上！”

“咻咻咻！”城牆上的箭如雨下，射在盾牌上全都彈在地上，也不知這盾牌是什麼製成的。

兩百人眨眼就到了寨牆根下，盾牌之下，突然冒出六十條鉤索飛向寨牆城垛，未等寨牆上的人明白過來，六十個人，六十把刀迎面而來。一刀才完，又上來六十個人，接着，兩百人全部上了寨牆。

一瞬間的事，太快，久經陣仗的楊勇清醒過來，大喝抗擊，可是，兩百人順着繩索飛身而下。

寨牆上沒有人死，也沒有人傷，他們的兵刃接了一招，誰都知道，之所以沒死，是因爲敵人沒讓他們死。

說是交手，也沒有交手，說沒交手，卻實實在在交了手。瞬間的事，勝負已分。

從攻城到退出，僅僅只有極短時間，可就是這極短時間裡，寨牆上的人，心情在變化。

楊勇不寒而慄，他知道，守寨的意志已經沒了，他擔心兵將妥協投降，爲了趕在人心未變之時解決問題，唯有趕緊一戰。

他自信他的楊家槍法。

楊勇認爲，寨上一萬多人人人可降，唯獨他不能降。所以，他爲了穩住軍心，速求一戰。

“開寨門！”

“將軍！慎重啊。”有人勸說。

“廢話！本部人馬出擊！”

寨門大開。

李來亨讓出一塊空地讓他列陣。

楊勇背後一千人馬緊隨其後。

主將出馬。寨上的人知道其中的含義。成敗就此一舉。

李來亨仍然就只這兩百人。

楊勇天真地準備單挑。古時打仗，確實也有單挑一說。李來亨根本就不怕單挑，楊勇再怎麼厲害，絕不會超過張可旺。

兩人心照不宣，放單騎過來。

騰空躍起，兩匹好馬，半空中，楊勇殺招猛出。他需要儘快結束戰鬥，兵臨城下，敵強我弱，殺了敵主將才是正着。

可是，今天槍法失靈，連出三招，三招都是必殺技。可是，槍槍落空。沒有過的事，楊家槍法，精妙無比，不可能三招都無功而返。

而李來亨，一招沒出。不接一招，楊勇不解，他從沒見過見招不接的人。

三招必殺技之後，有沒死者，楊勇沒見過。按理，此時，臣服和投降是他唯一出路。可是，他不準備投降，寧死也不投降。

李來亨惋惜地看了一眼。可惜，一副好身板，一身好武藝，就這樣死了實在可惜。可是，老九說了，此人必殺，他是不會投降的人。

沒得猶豫，要死的人你想他活他也活不了，不殺他，必死更多的人。

好吧，沒法子，那你就去死吧！

戰馬再次躍起。半空中，兩馬相交，一顆人頭離開了戰馬上的人身。

李來亨拉住繮繩，轉了一百八十度，手臂舉起。

“回營！”

後軍變前軍，三萬人馬的撤退同樣是驚天動地的。一炷香，大軍撤退完畢。

寨牆上，驚駭和恐懼。

他們在議論。

收屍的人已經把楊勇的屍首搬進得勝寨了。

“還會來攻嗎？”

有個人傻乎乎地一問。

衆人回頭看他。

牛金星知道自己真的不會死了。

他慶幸。雖沒立功，可是表現不錯，甘冒矢石，忠心可表啊。今天受此一箭此箭，就是他今後的資本。

李來亨見牛金星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心裡知道他在想什麼。李來亨想作弄作弄他，說：“牛大人，收復得勝寨已經是遲早的事了，現在，還差一竈火，你去燒這竈火怎麼樣？今後，名垂千古啊。”

名垂千古，文人至高的追求境界。

“什麼？”牛金星問。

“諸葛亮柴桑弔孝，您該記得吧？千多年了，多威風啊。楊勇死了，現在得有個人去弔孝，我看，您去最適合了。”

牛金星一聽，心裡叫聲，我的媽耶！諸葛亮柴桑弔孝那是演義中的情節，現在，人家住江北你殺了，正不好怎麼報仇，你要我送上門去？特別是你剛纔叫陣時還特意說我是新朝廷的宰相，那不是明擺着把我往火坑力推嗎？

牛金星心裡想着，去不得。嘴裡卻不肯軟，只說：“只怕無用，只怕無用，他們不是東吳。”

李來亨確實需要牛金星跑這麼一轉，楊勇營寨中有幾個大佬級的人物需要再做做工作，他們需要看到的是希望。如果他們見舉人也加入了，就會覺得有奔頭，加入的可能性就大了。

李來亨把道理一講，牛金星明白了，心裡也高興，自己的價值這不就來了嗎？可是一想到要深入敵巢心裡又不免打鼓，戰戰兢兢，害怕起來。

半晌，心想不好，現在闖王需要人出力，自己怎麼就畏縮不前呢？

“安……安全嗎？”牛金星問出了核心問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來亨惡作劇。

“賢……賢侄啊，別開玩笑，我才從監獄出來，精神還很脆弱經不得驚嚇，你說實話，有危險嗎？”牛金星苦着臉說。

李來亨看他話都說這程度了，沒有半點僞裝，就不跟他看玩笑。他說，危險嘛不是百分百安全，就坐家裡，也說不準頭上掉塊瓦片砸死呢，但是，我會安排十幾個好手保護你。再說，你隨機應變，危險了，你就別把蠻，總之，有你牛大舉人這個大才子出馬，應該可以說動他們。

牛金星又想了一會，覺得實在沒理由推脫，心想，與其畏畏縮縮的，還不如豪氣一場，就是遇到危險，那也是命中註定。想到這裡，他大聲說道：“大丈夫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好，我明天柴桑哭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