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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來亨四人向前摸過去大約有三百來步，這時，他們隱約可見幾塊巨石，巨石後面，有些東西在月光下微微發出淡淡的光芒。

兵器和頭盔。金屬的光芒很容易被識別，當然，你得是特種兵。

沒錯，埋伏得十分隱蔽。李來亨仔細觀察了一會，估計了一個大概，應該有三百來官兵，素質不錯，不是普通兵勇，應該是馬科的精兵。

李來亨對三個士兵打了幾個手勢，他們四人分散開去，分別向自己的目標進發。起先的速度很快，到了岩石附近，他們慢得似乎和蝸牛差不多，他們和泥土、雜草融爲一體了，隱蔽的技巧，即使是數步之遠，不認真盯着看，根本就沒法子看清這是一個人。

李來亨前面就有兩個士兵，他們是負責放哨的。看來，今天敵人的目的性很強，他們知道李自成該到這裡了，所以他們的警惕性極高，差不多每五個人中就有一個輪流放哨。

前面兩人趴在石頭上沒發出一絲聲音，他們瞪着眼睛看着前方。

左邊過來了一隊人馬，一個頭戴銅盔的將領帶着十幾個親兵巡視，他一邊走，一邊壓低聲音說：“兄弟們，看緊點，李闖的頭值一萬兩銀子喲，還有官椅等着啊。送上門來的富貴，可不能走了喲。”

“諾。”

回答聲壓得低低的，但明顯，都透着一股難以言狀的興奮。這裡的人幾乎都在憧憬他們的明天了。過了今晚，這裡的人都會平地升一級，白花花的銀子夠他們花一輩子，還有美嬌嬌的女人，這些都是就要到手的榮華富貴，他們似乎已經看得見了。

將軍走後，前面兩個人忍不住輕聲低語：“李闖十三個人到底要往哪裡去呢？膽子好大啊。”

“誰知道？也許是找死吧。十三個人落在我們左營標營的手裡，該剁成肉！”另一個人回答。

這是左營？左光先的標營？

李來亨想，怎麼會是左光先的部隊呢？這裡應該是馬科的駐地，左光先的部隊怎麼會出現在馬科防地？很明顯，這支部隊也是纔到不久的，馬科也不知道。

推理很快就明朗了。商洛山中有左光先的臥底，他們的通信看來不是通常的人力和馬力，可能是飛鴿之類的快速通信方式，要不，左光先的人馬不可能滲透進馬科的防地。

大明各路總兵，對自己的地盤看得十分的重，這種侵犯地盤的現象那是十分忌諱的事。左營和馬營一貫有隙。可以好好利用這一點。

李來亨準備修改一下計劃。

李自成再一次張望頭頂上的月亮，已經移了一尺多了，這表明，李來亨他們去了有大半個時辰了。應該會回來了吧？李自成在琢磨、在猜想，李來亨到底是幹什麼去了呢？

作爲統帥三軍的李自成，第一次遇到對戰役計劃毫無所知的情形——當然，也算不上戰役，只能算得上是一場小小的戰術。可是，對於李自成來說，其風險，並不亞於一場規模中等的戰役。

李強好幾次猶豫地看着李雙喜，他想知道答案。他們這是在等什麼？

終於，這個答案來了。

李來亨回來了。他身上斑斑點點有幾處灑滿了血跡。他幹掉了好幾個守軍，包括那位將軍。這是他的第一步計劃。第二步計劃正在實施，他的三個士兵已經衝出去了。他們裝作是李自成等人往前奔去。而前面，是馬科的駐地。

現在，他告訴闖王，可以換上左營的衣服了，只要那邊官兵們自己打起來，他們就可以出發。

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候那邊官兵的互相砍殺。

李自成雖然不知計劃的全貌，但久經沙場的人，隱約可以窺視到李來亨的計策。他細聽遠方，似乎是有追殺的聲音，只是太遠，聽不清楚，自己免不了疑心這是不是事實。

確實，那邊有追殺聲。李雙喜和李強也聽到了。

李自成不由得又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輕人。不可思議啊。十八歲，一次差點陣亡的人，甦醒過來竟然神奇般成了傳奇人物。

“可以出發了。”李來亨對闖王說。

李自成來到李來亨剛纔伏擊過的岩石附近，只見數具屍體凌亂地躺在地上，都是一刀致命，傷口整齊劃一，脖子上的口子深淺竟然都是一模一樣。

似乎，李來亨專門研究過殺人。

這種殺技令人毛骨悚然。李自成見過很多死人，也殺過無數的人，但這種殺人的場景，令他汗毛直豎。

“你殺的？”李自成問。

“嗯。那邊還有，我們殺的。”李來亨冷冷地說。

“你們訓練時專門練習過怎麼殺人？”

“當然。因爲，我們的職業就是殺人。”

李自成不再問了。這個人不是李來亨，太可怕了，李來亨天真純潔，他不是這麼冷血無情。

也許，死過一次的人就該這樣？

要保命，就必須要別人的命。李來亨是死過一次的人，這是他對生命的理解。李自成終於明白了李來亨。

其他敵人已經走了。他們追李來亨的三個士兵去了。而那三個士兵，引着他們去另一個屠宰場。

李來亨的計策很成功，左光先和馬科的部隊開戰了。左光先的追兵被馬科的守軍誤認爲是李自成的部隊。當然，他們有意這麼認爲，他們認爲，闖入他們營地人都該死，所以，馬科接到消息時，只說了一個句話：“狠狠地給我殺！”

其實，他早知道了他們是左光先的精兵。他不是瞎子。他就等着這一刻。

馬科陰險地笑了，惡狠狠地說：“孃的，想到我的地盤上偷葷吃？該死！”所以，他早就對他的部隊下了死命令：“斬盡殺絕！”

原來，黃昏時候，一支來歷不明的部隊悄悄開進馬科的防區，他們很巧妙地繞開馬科哨位的哨兵。但馬科治軍能力並不差，他的斥候很快就報告了這一情況，並且也弄清了，這支部隊是左營的。

馬科沉思了片刻，對他的親信說，密切監視，看他們搞什麼把戲。如果他們是捉拿李自成什麼人，讓他們捉拿，等他們成功之後，再把他們一起宰了，一舉兩得。所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就等在那裡收拾左光先的部隊。

兩支明軍打得慘烈，左光先的兵營雖然後來知道對手是誰，但也明白，對手不想讓他們活，所以，他們只能拼命。

一部分接到斬盡殺絕的死命令，一邊爲了活命而拼命。左營和馬營。誰勝了，地上的人頭都是用來邀功的戰果，死人不會說話，死人都可以變成李自成的將士。

結果可想而知，左營被一網打盡。斬敵一萬自損八千，加上馬科自損的一百來號人馬，馬科今晚斬殺了“李自成部”近五百人。

馬克總兵笑嘻嘻地喝了一口極品的龍井茶，聽着他的副將報告：“恭喜大帥，今晚一戰，戰果輝煌，近年少有。斬敵四百五十七人，殺傷一千七百多……”

李自成等人早過了馬科的防線。第二天，他們身着大明王朝將士的服裝，向湖北襄樊方向馳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