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谷。
夜離殤靜靜跪在蒲團上,身姿筆挺,一動不動。
一位六旬老者站在他身後。
“離殤,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是……”夜離殤幽眸低垂,漆黑的眼眸像是在凝望着某處,又或是什麼也沒有看。
老者長長嘆了口氣。
“……離殤,我知你心中有怨。”
“師傅。”夜離殤打斷了老者的話,“弟子無怨。”
老者還想說什麼,夜離殤跪在那裡,就算沒有回頭,卻好像把一切都盡收眼底。
“師傅無需再勸弟子,弟子對於沒有做過的事,絕對不會承擔過錯。”
老者再次嘆息,“可那一日,進過藏書閣的人……只有你……”
“弟子知道。”夜離殤緩緩擡起頭來,“但弟子沒有偷走醫書,弟子人品如何,本以爲師傅瞭解的……”
“爲師知道你的爲人。”老者沉聲道:“然而我總要對大家有個交代。”
“弟子無錯,絕不會擔下此污名。”夜離殤一字一頓。
老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離殤,你變了。”在藥王谷,誰不知道夜離殤,身爲藥王谷大弟子,夜離殤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冷清,與世無爭。
就像剛出事之後,夜離殤揹負了污名,但是他卻沒有急於清洗,而是默默的離開了藥王谷。
誰也沒有想到夜離殤有一天居然會重新回了藥王谷,還跪在藏書閣的大殿前,要求師傅爲其洗清名譽。
老者又在夜離殤的身後站了一會,見夜離殤一動不動的,於是無奈的退出大殿。
“父親。”大殿外,一個面容嬌美的女孩子迎上老者,“父親,夜師兄怎麼說?”
老者搖頭,吐出兩字:“固執。”
女子急道,“若是不能還他清白,他真要自請離谷嗎?”
老者點頭。
“不可能,夜師兄怎麼能捨得下藥王谷,怎麼能捨得下他好不容易纔得來的神醫名號。”女子急急要進大殿,被老者一把拉住了胳膊,“小雁,你縱然進去了也是沒有用的。”
“我不信,夜
師兄他向來看淡名利,怎麼會因爲這件事就要求離谷,離谷後他就再也不能行醫了,身爲神醫若是一輩子都不能再行醫……會毀了他的!”
女子面色悽然,眼中隱隱含淚,好像要哭出來。
“這既是他的選擇,爲師也不好再說什麼,只不過這樣一來便可以安撫下藥王谷衆人。”
“父親,那醫書……一定不是夜師兄拿走的。”女子低着頭,輕咬着嘴脣。
老者低頭看向自己的女兒,“你怎知?”
“父親難道不信夜師兄嗎?”
老者啞然。
夜離殤的人品在藥王谷有目共睹。
當初藏書閣醫書失竊,查到夜離殤頭上,任誰都不敢相信這事是他做的。
然而夜離殤卻連半句解釋都沒有,就悄然離谷,過後難免會有人將此事理解爲夜離殤負罪潛逃。
“我一定要勸夜師兄放棄這個念頭,他絕不能離谷!”
藥王谷規矩森嚴,若是有人犯了錯而不肯悔改便會被逐出谷去。
然而被逐出谷後,那人便不得再行醫。
夜離殤自幼失去父母是在谷中被師傅撫養長大,醫術對他來說便是一切,若是有朝一日不讓他再行醫,想來是比死還要難受的。
女子再次想要進殿,就在這時,一名藥童前來稟報:“谷外有人前來求醫。”
“可有告之他藥王谷規矩?”老者問。
藥王谷有時也接收谷外前來求診的病患,然而卻不是什麼人都能進谷,來者必須持有藥王谷信物方可入谷。
藥童雙手捧出信物,“此人是夜師兄的朋友,兵部侍郞的第三子若懷西。”
老者與女子同時一愣。
“若懷西進谷了?”女子又驚又喜。
“已被安置下了。”藥童道。
“父親,我去見一見他。”女子急道,“若懷西是夜師兄好友,讓他去勸一勸,師兄許會打消離谷的念頭。”
不待老者發話,女子已奔下臺階,跑開了。
老者連連搖頭。
藥王谷,客房。
若懷西指着遠處高高的山崖對艾巧巧道,“
看到那裡了嗎?那便是藏書閣,夜離殤那傢伙應該就在那裡。”
艾巧巧極目遠眺。
山崖上的藏書閣彷彿籠罩在一片雲海之中。
夜離殤……就在那裡嗎?
一路上,若懷西已然將夜離殤的故事告訴了她。
她從不知夜離殤的身上竟然有如此多的故事。
不過她又替他覺得不值,本來就不是自己的錯,爲何卻不屑於解釋,這人……也太清高了吧。
而且最讓她迷惑不解的是,爲何以前不屑於解釋的人,現在卻主動回來要求洗清污名。
若懷西說他是爲了她才這麼做的,她快把腦子想破了,也沒能想出答案來。
若懷西也是個悶壞的,就是不肯明說,這幾天差點把她憋壞了。
“公子,小雁姐姐來訪。”書童出現在門口。
若懷西攏了攏身上披着的披風,說了句,“有請。”
艾巧巧收回眺望藏書閣的視線,回到若懷西身後站定。
爲了能進谷,她現在僞裝成若懷西身邊的丫鬟,換了衣裳,也梳了丫鬟慣有的髮髻。
書童請進屋來一位女子。
“若公子,別來無恙。”女子盈盈福禮,身上飄來若有若無的馨香,光是聞着就讓人覺得心神舒爽。
若懷西咳了幾聲,微微拱手,“身體不適,不得全禮,還望小雁姑娘不要介意。”
艾巧巧擡頭看向那個女子。
聽若懷西此言,他們之前應該是認識的。
那女子看樣貌不過十七、八,衣飾雖不似城裡富貴人家般奢華,卻也處處透着精緻,一看便知是精心打理過的。
面若桃花,靈動雙目顧盼生輝。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女子就連艾巧巧也是頭回見到,不但氣質優雅,且帶着股仙氣,與她站在一起,難免會讓人生出自愧不如之感。
艾巧巧睜大眼睛望着對方,對方似覺察到她的視線,轉頭看過來。
兩人視線相觸,艾巧巧並沒有慌着移開,而是彎起眼睛露出了一個友好的微笑。
小雁姑娘愣了愣,“若公子,這位姑娘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