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兮仙子聞言，也是默然不語。她本是九尾靈狐，超凡脫塵，後來又在崑崙山修煉，餐風飲露，本來很少有凡人的感情。

但不料此次下山，先是爲了青丘國的同伴而大生干戈，後來又遇到風易，自己那如古井一般的心境屢起波瀾。這數月以來，好似變得如尋常女子一般。

此刻看到這些村民的慘狀，她也心生憤怒。

過了片刻，風易慢慢冷靜下來，問道：“仙子，你說此行危險，是不是來跟隨歡兜，想對付這個凶神？”

羽兮仙子點點頭。

風易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嚶的一聲鏗然劍鳴，已是握住避水神劍。他四下掃視了一陣，朝一個方向看去，道：“那我們走吧，再遲疑片刻那凶神該跑了。”

羽兮仙子一愣，打量着風易，以往見到他，都是一副紈絝子弟的嬉笑模樣，此刻彷彿換了一個人。

愣了一會兒，道：“那凶神修爲滔天，你不害怕嗎？”

風易哈哈笑道：“當然害怕了。說實話我之前怕的腿都軟了。”笑罷突然臉色一變，淡淡道：“但再是害怕，也不能任由這等兇魔橫行。”

說罷竟一步踏出村子，御風而上，循着那強大無匹的靈力消失的方向而去。

羽兮仙子微微一笑，也御風跟了過去。

兩人一路前行，又經過幾個村莊，都是一樣的慘狀。不論大小，十戶、百戶，都是一個活口沒留。有些甚至連屍首都沒有，只有滿地的鮮血和內臟，其餘的怕是都是南蠻兵給分吃了。

風易少年熱血，看的屢屢破口大罵，污言穢語也不顧忌。羽兮仙子聽得臉色通紅，雖然不悅，但知道風易心情，也不去阻攔。

又走了多時，遇到一個村莊。剛要靠近時，卻聽到數聲慘叫，還有刀劍擊鳴的聲音。

風易曾經假扮過那些南蠻士兵，此刻一聽聲音就知道是他們。他這兩日心中積攢了無數怒火，正愁沒有發泄的地方。

當下也不顧仙子，便狂奔衝了進去。推了一戶門，正遇到三名南蠻軍士，其中兩名分吃地上的屍首，另有一名在**牀上的女子。

那婦人全家都已死光，只有自己殘存一口氣，卻被眼前的妖怪玷污。她生不如死，口中哀嚎，那聲音淒厲之極。

風易從未見過這等慘劇，運靈大喝，聲如雷霆。

那正吃人的兩個兵士聞聲愣了愣，回頭一瞧，卻是一個細皮嫩肉的少年。

他們不知大禍臨頭，反而歡喜不已，忙丟掉手上的肉塊，嗚哩哇啦衝了上來。

風易雙目如炬，射出兩道靈光，重重交疊。那南蠻士兵哪裡受得了重光瞳的威力，頓時腦中一嗡，手中刀劍叮的幾聲掉在地上。風易不管不顧，衝上前，手中避水劍一個揮舞，恰如一道秋水橫空而過。

下一刻，兩名南蠻士兵已被攔腰斬斷。他們從暈眩中恢復過來，駭然的看着自己的腰上裂開一道縫，鮮血從中噴灑出來。他們想要擡腳，卻已發現感覺不到了下半身。

緊接着轟隆一聲，兩人魁梧身軀倒在地上，鮮血、內臟流了一地。

那牀上正被玷污的婦人見狀，啊的驚叫一聲，暈死過去。

最後一個士兵見狀，也是驚駭無比。但南蠻人頭腦簡單，也不知懼怕，嘶吼的衝了上來，風易冷冷一笑，身形一動，已消失在原地。

那南蠻兵雙目圓睜，不明所以，彷彿見到了妖怪一般。

下一刻，他剛要動作，忽覺喉嚨上一緊。南蠻兵大驚失色，嘴巴張開卻發不出聲音，只聽得咔嚓一聲裂響，他的喉骨已經全部碎裂，口中血沫直吞，癱軟在地。

風易雙目赤紅，怒火蒸騰，過了半晌才慢慢冷靜下來。

此刻羽兮仙子走進來，瞧見滿地屍體，妙眸生出一絲悲色，但不過一閃而逝。

旋即道：“傻小子，你把他們全殺了，我們上哪兒去找歡兜的蹤跡去？”

風易一愣，憤憤道：“這些兇獸人渣，我看見了實在忍不住。”說罷突然暗歎一聲，心頭暗想：“那些南蠻兵何止千萬，如果個個都如此狼心狠毒，自己怎麼殺得完？況且聽說除了南蠻兵，當今大荒天子國寒國的士兵也都這樣，還更加陰險……”

他想了怒氣難消，直想着能率軍攻進帝丘，將那妘寒浞、純狐、妘寒驍、妘寒希、逢蒙等一併奸賊抓起來，統統梟首。

羽兮仙子知道他的想法，微微一笑，目光忽然越過風易，看到他身後那被玷污的婦人。

風易也想起還有一個倖存者，上前運瞳掃視一番，但覺她氣若游絲，但還有一絲生機，忙道：“仙子，她還沒死，請你救她一救吧。”

言罷伸手迫出一絲天璇靈力，進入那婦人經絡之中。天璇靈在北斗七靈中屬於地靈，有生機化精之效，但風易不識醫道，又遠遠沒有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所以只能暫時延緩婦人的生命。

片刻後，只聽得一陣極輕微的**聲，那婦人身子動了動。風易才發現她全身**，血污滿身，急忙拉過來一截殘破的衣衫，還是遮擋不住。又念起法訣，那截衣衫剝繭抽絲，化作一塊長布，蓋在她身上。

不想過了半晌，仍不見仙子過來。

羽兮知他想法，但面色冰冷，淡淡道：“此婦人我不能救。”

風易奇怪之極，道：“爲何？”

羽兮冷道：“此婦人遭逢劇變，丈夫被殺，兒女被生吃活吞，自己又被人姦污。你覺得她還想活下去嗎？”

風易聞言一愣，無法作答。但他也無法理解羽兮的做法，兩人就這麼耽擱一會兒，那婦人已經雙目無光，完全嚥了氣。風易心頭憤怒無法發泄，破門而出，朝村子深處走去。

一戶一戶搜查，又遇到二十幾名南蠻軍。

他此刻血性大發，不問青紅皁白，上去便是劍光縱橫。那些南蠻兵修爲雖高，但哪裡是風易的對手，往往連叫也沒來得及叫出來，便身首異處。

如此殺完之後，風易又將那些枉死的村民葬在後山腳下。屍體太多，他足足忙活了一夜。而羽兮仙子就跟在風易身後看着，不言不語，也不幫忙。

忙到後半夜，風易累極，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但見羣星寂寥，夜色發白，已經接近凌晨。

他心中有氣，暗想：“那歡兜纔是罪魁禍首，我一定要將他找出來。”

想罷不管不顧，便欲御風直上，搜尋那兇獸的蹤跡。不想眼前閃過一道白光，羽兮仙子攔在他的面前，淡淡道：“你不準去。”

風易先前惱她見死不救，此刻仍未氣消，冷道：“爲何？難道仙子當真以爲我是你的奴僕了嗎？”

羽兮仙子見他這樣的態度，俏臉一白，道：“你不是那歡兜的對手！”

風易仍是語氣冰冷：“不是他的對手又如何？我絕不能看着他爲非作歹而不管不顧。況且……他前日被無支祁前輩打成重傷，此刻不去找他，等他修爲恢復了，那就難上加難了。”

羽兮仙子默然片刻，道：“我看他的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見風易疑惑不解的模樣，又道：“或許你不曾留意，這一路走來，開始遇到的幾個村子中，那些婦人女童都是被吸光陰元而死。這是歡兜重傷，親自動的手。後來他傷勢好了，纔派遣屬下，那些南蠻兵不通他的功法，只是姦淫擄掠，無法吞噬這些村民的精元。”

風易聞言恍然，這纔想起來。他心底陡沉，大失所望，仍道：“修爲恢復了又如何？難道就這樣當作沒看見？”

羽兮仙子聽他言語中有怪責之意，臉色一急，但終究還是止住了，片刻後才淡淡道：“世間大道，輪迴不息。歡兜死期未至，你再怎麼刺殺也是枉然。”

“況且殺了歡兜，還有萬里南疆，泱泱寒國。你不如好好想想你的復國大計，只有聯合大荒中的仁人志士，才能誅盡宵小，恢復清明盛世。”

風易聞言一怔，忽的想到姒始生、姒庚金兩人前往北狄，請求少司命聯盟，不知這事情怎麼樣了？

羽兮仙子御使靈犀仙蠱，風易的想法一個也逃不過她的眼睛。她淡淡道：“別想了，少司命是絕不會答應的。”

見風易不信，又道：“少司命性子冰冷無情，她纔不會管什麼大荒九州，她只記得往日的仇恨。昆吾國乃夏后氏藩國，而夏后氏又和北狄有大仇，她沒有下令誅殺昆吾兩位侯爺，已是格外開恩了。”

風易聞言嘆了口氣，本來還想着靠昆吾、北狄兩國的力量，號召大荒各個對寒國不滿的部族，此刻聯盟失敗，恐怕兩國要被寒國各個擊破了。

一時只覺意氣盡消，渾身都好像失去了靈力，

羽兮仙子也不說話，陪他坐着。兩人並肩一處，微風習習，東方的天空已泛出金黃之色。夜晚的冰冷和荒涼都被一掃而空，陽光越過大海高山，越過那遍地的墳塋，照在他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