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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席情人深夜來 - 正文_第一百四十七章 婚事字體大小: A+
     

    褚慧嫺一直討厭我,從我進這扇門那一刻,她心裡就無比痛恨我的存在,她不明白我爲什麼會跟一個醜陋的老頭,不明白爲什麼世間總有那麼多人不知足,非要去搶奪別人的。

    她恨齊良莠的跋扈囂張狂妄,恨沈碧成生兒子的好福氣,恨惜蓉能得到穆錫海的長情與惦念,更恨我恨可心恨這些男人喜歡到骨子裡的年輕嬌豔的面龐。

    這樣的面龐越多,越會顯出她的蒼老與平凡,她恨一切掠奪她丈夫的女人,她抗爭不過,就只能在心裡妒恨着,恨來恨去恨荒了歲月,頭髮白了,油盡燈枯。

    她這個年紀人情世故經歷多,悲歡離合也看得透徹,曾經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隨着穆錫海的死而塵埃落定煙消雲散,只要我不來分食她唯一的兒子,她和我的仇恨就不會更濃烈。

    沒了爲敵的種子,花長得慢,果也不結了。

    褚慧嫺頭頂飄蕩着白紗,那不完全是白色,還有些泛着青藍,薄薄的一層,染着光暈,像經歷了一場曠世灰暗的陳舊。

    “我問了津霖,到底喜歡你什麼,他說不知道,我說做事有始有終,喜歡與討厭一個人,也都有因有果,他說他不瞭解這一切怎麼發生,等他察覺到已經晚了。能出說爲什麼的都是不純粹的感情。”她邊說邊可笑,似乎覺得所有人想法都不可理喻。

    “他什麼都和我說,可又什麼都不和我說,他心思重,城府深,這點他很像老爺,他比逸辭更像穆家的男兒,可惜老爺惦記惜蓉幾十年,他這輩子得到了那麼多女人,哪怕沒得到真心,也得到了虛情假意,唯獨惜蓉,她除了一個兒子什麼都沒有給他。他又恨又愛,所以他愛屋及烏,把沒來得及給他母親的都撂在了逸辭身上,他看不到津霖的好。我的兒子我心疼,只要他想,他喜歡,我都願意接受,都願意爲他爭取。”

    褚慧嫺說完這番話忽然咬牙切齒看向我,她不只看我,還看我的肚子,她對我每一寸皮膚每一根汗毛都痛棄不已,“唯獨他要你,我死也不能同意,這不是荒謬,而是無恥。”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褚慧嫺眼底的憤恨與不平靜,我說什麼都是得了便宜賣乖,我沉默了片刻,她也沉默,我只能說,“我沒什麼好喜歡,他們見多識廣,什麼女人沒見過,死活也輪不上我。”

    “是啊,原本就沒什麼值得喜歡,可世間男人的心,又怎麼摸得清。論容貌,在你之上的不計其數,論家世,你連一隻蒼蠅都不如,你剋死了父母,剋死了老爺,這樣不祥又不賢的女人,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喜歡什麼。也許山珍海味吃多了,想要換口野菜清一清油膩。可你只能是個解膩歪的,等男人寡了,又出去吃肉喝酒。我勸你不要再打這些豪門男人的主意,你手裡有錢,過什麼生活不行。”

    我指尖撥弄着那枚鉑金鈕釦來回旋轉,吧嗒吧嗒的脆響在寂靜的房中尤爲清晰,褚慧嫺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她忽然有些焦躁,吵吵着叫保姆進來,她指了指已經燃盡的三炷香,“去點上,快點!香燃盡了怎麼還不趕緊添新的!”

    保姆在褚慧嫺的唾罵中手忙腳亂續了三炷香,香足有四五十釐米長,戳在爐內甚至高過了佛像。濃烈的味道很快瀰漫散開,褚慧嫺這才吁了口氣,緊繃的身體鬆懈下來,像犯了毒癮的人終於打了一針,過足了癮。

    “這屋子幾個月都沒斷香了,日日夜夜的燒着,我習慣了這個味道,估計到我死,我才能戒掉,它讓我覺得心安。”

    我盯着三顆跳躍的火苗,用力嗅了嗅,“這香味很熟悉。”

    褚慧嫺臉上的笑紋加深了許多,“這是老爺喜歡的檀香。養身祛味寧神,他書房裡點的就是這個,他寫毛筆字時必須要點上,不然他不下筆,他這輩子奇怪的嗜好很多,齊良莠也不知道,你們更不知道,只有我清楚。”

    我看了一眼香爐,裡頭滿滿當當的灰,我覺得心裡難受,這屋子好冷,一個花甲蒼老的遺孀,抱着那點熱乎的回憶,當個暖身的罐兒,一天天熬着,回憶裡爲數不多的溫情,和鋪天蓋地的黯淡。

    我吸了吸鼻子,小聲說,“您陪了老爺四十年,人一輩子至多也就兩個四十年,您一半的歲月都是他,您當然瞭解,您也是老爺最離不開的女人。”

    褚慧嫺眼睛裡閃了閃淚光,她笑着嗯了聲。

    “他年輕時候很精神,高高瘦瘦,穿什麼都乾淨。我們剛認識時他沒錢沒勢,完全不當對,他有雄心壯志,可那個社會更看重平穩,我家境比他好,我父親瞧不上這些貧寒子弟,一心想爲我說一樁書香門第的親事,他說有知識的人有素質,家庭和美不會讓我受委屈受氣。不過他跟着我爺爺學了點看向的皮毛,他看了錫海之後說他將來能大富大貴,是人中龍的面相,才允許我等他兩年

    ,他事業有了起色和眉目,把我嫁給他。可其實不管他們願不願意,我都要嫁他,我看他第一眼就認定了這是我褚慧嫺的丈夫,誰也搶不走攔不住,不管他是好是孬,我心匪石。”

    我默默聽完,褚慧嫺有點累了,她沒再往下說,而是靠在輪椅背上喘氣,我不知該怎麼評價這段過往,又不能一字不吭,我想了下說,“非常蕩氣迴腸。”

    “事實證明我沒愛錯,老爺是個值得女人託付終生的男人,他有本事,很強大。不管這麼多年發生了什麼,他有多冷落我,我嫁給他都不後悔,再重來一百次,我的選擇依然是他。”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外界看她悲涼,她自己覺得快樂,沒走過別人的路,就沒資格說那條路好不好走。

    我擡手在面前空氣中揮動了兩下,越來越濃烈的煙霧嗆得我咳嗽,整個屋子都好像粘稠起來。

    我從椅子上起身,看了眼窗外的黃昏落日,天邊一片火紅,一圈玫瑰紫越來越深,將原本的白色吞噬得半點不剩,我對褚慧嫺說,“您休息吧,等我生了孩子再過來,這宅子佛光重,我抱他來沾沾福氣。”

    我說完轉身往門口走,保姆將門推開,她朝我鞠躬讓我慢些,我剛邁出門檻,褚慧嫺忽然在我身後說,“孩子父親確實是周逸辭對嗎。”

    我腳下一頓,盯着門外那盆素雅茂盛的君子蘭,空蕩的走廊上鴉雀無聲,不知哪裡掛了一座鐘,秒針滴滴答答的走着,我說那不重要。

    她笑出來,“既然你已經得償所願,擁有了你想要的,就該安分守己想法設法牢牢控制住,別讓到手的又溜掉。而不是閒的難受掀起無謂的戰爭,看兩個男人爭搶你,你覺得痛快自豪。女人想要霸佔太多,最後一個都撈不到。”

    我背對她沒有轉身,擡起手捏住一枚君子蘭的綠葉,葉子有點硬,指尖摩挲下它平整得像是染了瓊漿玉液,細膩又涼潤。

    我盯着上面交錯橫豎的紋路,“我想握的都還握不住,大太太高看我了。我要是有如此駕馭男人的本事,不至於到現在才爬到這個位置,早兩年前我就熬出頭了。”

    “津霖很固執,他這輩子經歷的感情不多,我知道的也就一次,他從不把兒女情長擱在心上,他就是一個涼薄寡淡的男人。我只希望他能娶個簡單美好的女人做妻子,生兒育女共度白頭。老了有人照顧他,聾了啞了癱了,有人端茶倒水,你太不乾淨,也太不安分。不只是我,天底下沒有任何一個婆婆盼着自己兒子娶這樣的媳婦兒,這是造孽!”

    她最後四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我手指一鬆,葉子從我掌心脫離,輕輕顫了顫。

    “我不能接受這樣違背倫理的產物,你一天是老爺的女人,這輩子都是,這不能改變,怎樣都不能。你可以浪蕩,可以放縱,可以奢靡,我不管你拋掉自己的身份選擇任何男人,但不能是我兒子,我絕不會容忍津霖與你。我也知道你是聰明人,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希望你不要給他半分迴應。你該明白當一份迴應擺在眼前,會激發人怎樣突破世俗束縛的執念,可這執念是死的,活不了。還不如自始至終就沒有出現過。”

    我等她把所有要說的都說完,她在我身後終於緘默下來,我偏頭看她,“大太太說完了嗎?”

    她盯着我喘粗氣,我笑意盈盈,“說完我走了。很多事我也承諾不了會發展成什麼樣,青山常在,綠水長流,日子得過到那一步才能知道。”

    褚慧嫺睜大了眼睛,她看着我不肯罷休,“求你放過津霖,風月上他不是你的對手。”

    我沒有再說什麼,朝保姆點了下頭,徑直從大太太房間出來,這種被當成禍水的滋味果然不好受,怪不得嵐姐一直說婊砸和壞女人的標籤貼上了就揭不下來,如果還想堂堂正正的生活,碰都不能碰,誰也不會相信所謂的改邪歸正,何況我根本沒有改。

    我走出長廊的一半,曹媽正好拿着一件刺繡從樓下上來,她看到我先是驚訝,接着便無比驚喜衝到跟前,她騰不出手摸我,高興得幾乎哽咽住,“三太太圓潤了。”

    她憋了半天說出這六個字,我主動抱了抱她,“曹媽好嗎。”

    她說好,二太太非常溫和,她跟在身邊日子過得很舒服。

    我看了眼她手裡拿着的還沒有動過的新刺繡,“這是給誰的。”

    “二太太說打發時間繡着玩兒,我去挑了個最好的,百花園,繡出來奼紫嫣紅的多漂亮,她還不到三十歲,太死氣沉沉了。”

    我看了一眼沈碧成緊閉的房門,她還不知道我來,曹媽問我要不要進去坐坐,我婉拒說還有事,她沒強留,送我下樓,期間盯着我肚子幾次欲言又止,我知道她關切我和周逸辭的現狀,不過我沒什麼好說的,我們能

    走到哪一步我心裡沒底,說得越少纔不會等面目全非時感慨傷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不過曹媽太關切我,她見我不提主動問我最近聽到了點風聲,我站在庭院口看她,她遲疑了一下,“二少爺和樑小姐走得非常近。”

    “哪種程度。”

    她想了想不方便講,她既是道聽途說,又怕我懷着孕聽了心裡難受,我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外面傳言很多,可曹媽眼見爲實,您看我被他養得氣色這麼好,還胖了不少,像出了事故的樣子嗎。女人心可小呢,吃不下笑不出是騙不了人的。”

    曹媽仔細打量我,看我確實胖了,也很白皙紅潤,她也覺得自己多想了,她笑着拍了拍自己額頭,“老了,什麼都愛聽信。當時還嚇我一跳,二少爺千辛萬苦接您離開,怎麼會不珍惜,既然三太太過得好,那比什麼都讓我高興。”

    我強顏歡笑走出大門,在曹媽目送下乘坐來時的出租離開,當車駛出小區後,我臉上最後一絲笑容也抹去得乾乾淨淨,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平靜和灰暗。

    這世上多少女人過得並不如意,卻不得不在外人面前裝作富足快樂,一是爲了男人留顏面,二是給自己最後一口尊嚴。

    周逸辭今晚回來得很早,往常快七點剛進門,可今天我到時他的黑車已經停在外面,纔不過五點半。

    我隨手給了司機兩張鈔票,推開鐵柵門進入,我動作極輕,像是察覺到什麼,不想驚動裡面的人,周逸辭和吳助理一坐一站在客廳沙發上,吳助理手上拿着一摞金邊和銀邊的請柬,還有一份摺疊了很多層的名單,他不斷詢問周逸辭,這個人需要贈予貴賓請柬還是普通嘉賓請柬,由保鏢送去還是樑府管家和他送去。

    周逸辭起初還回答,後面已經懶得張口,他閉眼靠在沙發上,讓吳助理看着安排,吳助理很爲難,他摘掉掛在鼻樑上的眼鏡,“這些人對您和樑家那邊是否重要我也拿不準,萬一排錯了,我難以承擔責任。”

    周逸辭默然了片刻,他伸出手,吳助理將名單遞到他手中,他眼睛撐開一條縫隙,指了指其中幾個人,“除他們之外,一律是普通請柬。樑家那邊怎樣安排他們的親朋,你去交給禾依。”

    吳助理說了聲是,他一邊接過來一邊有些遲疑,“周總是否對程小姐講了這件事。”

    周逸辭蹙眉說沒有。

    吳助理問他是想瞞着嗎,那用不用送程小姐先離開濱城,到國外散心養胎,等一切風平浪靜再接回來。

    周逸辭捏了捏鼻樑,“婚姻是一輩子的事,能瞞得住嗎。”

    “周總要和樑小姐過一輩子嗎?”

    吳助理有些驚訝,周逸辭擡眸,從指縫間看他,“爲什麼不能。”

    “您很喜歡樑小姐,更勝過程小姐嗎?”

    周逸辭張了張嘴,他還沒有說出口,便透過錯落的綠植看見我,他臉色一僵,我走進去,臉上始終笑得十分燦爛,吳助理下意識要把手上的東西塞入公文包,避免被我看到,他並不清楚我已經站在門口瞭解了這個過程。

    在他塞入的同時,我手指捏住那份名單的邊角,他所有動作一滯,靜默注視我,我緩慢抽出,還帶出了一張金色邊緣的請柬,我索性一起握住。我目光在名單上從頭至尾瀏覽了一遍,我發現了許多很熟悉的名字,都是以前跟着穆錫海聽到過或者見到過,包括穆津霖和沈碧成也在,唯獨沒有發現我。

    我捏着名單在空中晃了晃,“你二姨娘在,三姨娘就不請了?”

    周逸辭眉頭一蹙,我將名單扔給吳助理,又把金色請柬舉起來,“以我的身份,用這個不過分吧?”

    周逸辭深深呼出一口氣,“你不需要去。”

    “我孩子父親結婚,我不該祝福一程嗎。”

    我每個字都無比難聽刺耳,吳助理拎着公文包從公寓離開,他關門的聲音極輕,周逸辭用手**着額頭和眉心,他揉了很久纔再次睜開眼看我,他本要說什麼,不過我先他開了口,“日子定下來了。”

    他不語。

    “這麼倉促,不會她也懷孕了吧。”

    他還是不語,臉色平靜得如一灘深水。

    我死死捏着請柬的手指鬆了鬆,又驟然捏緊,如此反覆很多次,那張請柬幾乎被我揉爛,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這簡直就像一個笑話。

    他與樑禾依從濃情開始到塵埃落定,全部是我自己發現,我被他矇在鼓裡,蒙得那麼深。

    就像一盤已經廝殺到八面死路的棋局,任棋藝再高超的人,也無法絕處逢生。

    我將皺皺巴巴的請柬丟到他腿上,轉身上樓離開。

    他沒有叫住我。

    整棟宅子都寂靜得令人心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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