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尊者老眸微垂，如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不太敢看典風無奈的眼神。

他是無心的，甚至是默默做好事的，可做成了這樣，他也有些哭笑不得。

天下這樣的誤會很多，好在這個誤會雖然損失不小，但也不至於令典風怨上菩提尊者。

可菩提尊者自己卻過意不去，他想到了，這些年裡，他也服用過的那些魂丹……不由得，更無地自容了。

佛門，是一個非常高大全的聖門，法修、體修與魂修，這一脈之中都有，非常全面。

每一個大成的佛，都是法修體修與魂修三境，皆是圓滿的，要磨練元神很危險，增強元神的丹藥就極爲難得。

甚至，比體修士所需的丹藥，還要稀少數倍。

這麼多年以來，帝尊閣爲何能，不斷供應那麼多強者的修行所需，按時發放一定數額的魂丹？

很少有人想過這些，因爲都覺得帝尊閣無所不能，佔據百草州與海妖州，且把持源界出入口，應該是什麼都有。

但是一些丹材很特殊，不是地裡能種出來的，這些丹材的來歷，卻沒有人細查。或許也有人想過這個問題，但卻沒有深入去查探。

當然，就算查了，也查不出來。

再光明正大的帝尊閣，其實也是有一些，灰色產業的。就比如，典風養靈的事情，他不能說出去，雖然天下沒有人敢質疑他，但這不好說出去。

當然，雖然有些手段，有些陰暗，但是不容置疑，帝尊閣絕對是庇佑着這個世界，保護着衆生的。

即便有些實驗，有些手段，卻也是用罪大惡極的生靈，在操作。

只不過，這些東西，都隱藏在最深處，一般的帝尊閣高層甚至都不知道。

這些事情，若是廣爲人知，不免會有人質疑帝尊閣的用意，覺得帝尊閣多了一絲邪惡。可若是沒有這些不光彩的手段，修士界與衆生，將會面臨更可怕的血雨腥風。

就比如，帝尊閣對成員發放魂丹，滿足煉神所需，他們自然不會冒着危險，去暗中殺人奪魂。

其他修士與生靈的安全，就得到了保障。

且帝尊閣的人成長起來，爲的不是統治，是保護這個世界，終有一日這些人都會獻身。

故此，他們有權利，享受這樣的待遇。

養靈一事，其實不止是典風在做，古往今來很多大勢力，都必然要做這樣的事情。

而典風也不止是，在斬仙台養靈，他在自己內世界中也在養靈。也在仙界與源界，一些古老的，怨氣與血煞之氣匯聚之地，在養靈。

比如，源界星空戰場遺蹟、崑崙祖庭、不周山秘境、仙界神魔墓場……而這些地方，典風派了最信任的人，去守着，一旦有問題，立刻絕殺了豢養的怨靈。

除卻怨靈之外，石靈、玉靈、金靈（用帝道神金養靈）、氣靈（靈氣仙氣過甚，可能誕生的一種靈族）……各種靈族，帝尊閣都在嘗試豢養，它們很有神妙的用處。

若是掌握了養靈之法，便像是凡人養豬養雞一般，有了穩定的“肉食”來源。

帝尊閣養靈，已經有很久了，只不過一直失敗而已，直到典風體內養靈成功之後，纔開始有了些收穫。

有時候，典風也在想，那些所謂的天生地養的靈族……會不會，其實並不是天地生養的，其實就是一些古老時代的組織，他們掌握的養靈之法而已。而那些組織衰落之後，有些未成氣候的靈族，沒有被處理或是發現，遺留了下來，歷經漫長歲月之後……

這個腦洞，令典風都有些，懷疑人生了。畢竟，靈族是天生地養的，是世界規則的“子嗣”，這樣的想法是佔據主流的。

不過典風越發覺得，世間根本沒有天生地養的靈族，天地不會無聊地去主動搞這個東西，多半是前人養靈遺留的結果。

世間第一頭靈族，到底是天地主動養成的，還是誰利用了天地仙脈靈氣來養成的？

這個問題，大概無解了，除非典風能穿越時空，將歷史都回溯一遍，否則是不能知曉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嗡——”典風出手，那怨靈的魂衣被典風抓來，他用魂天書的手段，將其修補。

而後，從魂天書中，典風拉出一道仙魂，抹去了記憶給他賦予了一些駁雜的知識，然後將其真靈封入了怨靈體內……

他要製造一個怨靈，讓這怨靈不知曉自己是誰，只以爲是天地環境誕生了它。

融魂秘法，對典風來說，早已爛熟於心……很快，幾個呼吸之間，怨靈便復甦了。

“走……”典風拉着菩提尊者，將他帶走，同時隱去了困靈陣。

兩人走後，怨靈醒來。

而後一系列駁雜的記憶與知識，充斥它的腦海。

“我是誰……”

“這是哪裡……”

“我在這裡做什麼……”

一連串的自我質問，差點令它懷疑人生。

茫然，是一開始的感覺，很快，那些駁雜的記憶碎片，令它清醒了過來。

“哦……原來如此！”

“我是怨靈……”

“此地是仙界帝尊閣斬仙台……”

“在這裡，時常有龐大怨氣產生，我應該呆在這裡，我會越來越強……不過，我需要小心，四處都是高手，平日要散開不顯化出來，否則危險……桀桀，等我成長起來，天下都是我的……”

典風賦予它的記憶中，不包括那些惡念，但它受周身怨氣與血煞之氣影響，仙魂徹底墮落迷失，以爲自己應該是怨靈。

怨靈，不就應該殘忍嗜殺嗎……不過暫時應該潛伏下來……

一番自我質問與解釋之後，這個全新的怨靈，取代了原本的那頭怨靈，盤踞在了這斬仙台上。

它完全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不過它的前身是罪人，典風如此利用它毫無心理壓力。

“閣主……”菩提尊者在斬仙台外，與典風看到了方纔那一幕，怨靈復活了又散去了。

“這就是養靈，是不是覺得，有些不太光明？”典風笑看向菩提尊者，他的笑容，依然還可以像當年那樣純淨陽光。

只是，心思卻多了不少，偌大一個帝尊閣要運行，典風不可能還天真得如一個孩童。

這麼多年來，典風暗中做的一些事情，若是傳出去的話，足夠驚世駭俗了。

典風也越發理解，爲何歷史上，那些先賢的盛名流傳，少有污點。因爲污點都是被遮掩的，沒有誰真正，光明偉岸。

如大夏皇朝的初代皇主夏禹——九州大帝，他曾平過中州黑暗流血的歲月，可他抽取玄黃氣煉製九州鼎，也造成了一枚生命源星的隕落。

雖然煉製九州鼎，是爲了平亂，但造成的結果，也是事實。

爲了救更多更多的生靈，間接害了一枚生命星辰的生靈……那麼，夏九州，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

典風也是無所謂，他問心無愧，自問並沒有爲非作歹。

菩提尊者頓了頓，還是說道：“雖然不該質疑閣主，可閣主這般行事，未免有些不妥……”

菩提尊者很剛正，或可與冷光明媲美，眼中都不願容一粒沙子。

“老尊者……有些事情非我所願，但不得不做。”典風輕嘆，微微搖頭。

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但並不是，所有不光明的事情，都是壞事。

“貧僧也知，閣主是爲了培養人傑……可若是這樣的事情，傳了出去，外間議論起來，只怕閣主的名聲……”菩提尊者勸道。

若是事情敗露，典風的名聲必然會出現污點。若是有心人渲染挑撥一下，將來後世對典風的評說，只怕不雅。

典風輕笑：“名聲乃身外物，我不在乎……只要仙源能這般和平穩定下去，我個人名聲而已，完全值得。”

菩提尊者聞言，不由得仰視高他一頭的典風，覺得典風真的不是當初的那個少年了。

當年的典風，在仙遺西荒域，義憤填膺掀翻了西皇林，找出了金剛門人體實驗的證據，逼得金剛門不得不退出仙遺去了太陰星。

而現在，典風卻在做着，相似的事情。

但這兩者，雖然相似，卻也截然不同，菩提尊者不是老頑固，他明白。

他怕的是，典風這樣下去，萬一誤入歧途，一直這麼偏的話，只怕會不妙。

一個人，一旦習慣了黑暗，就算他本來自光明，只怕也將不再光明。

“老尊者，我知曉你在擔心什麼，我清楚知曉自己在做什麼。”典風一眼，便看透了菩提尊者的想法，不由哂笑着說道。

“既然如此，貧僧也放心了……”菩提尊者微微點頭，看了一眼斬仙台，他自然再不會管這閒事了。

作者光明草說：這也是我想說的，郭、嘉可能有些舉動和事情，大家看不懂，覺得水太深了……但是不要懷疑，郭、嘉絕對是保護大家的。一些手段是必須要的，不然維持不了和平安穩的局面。那些暗地裡的人，也可稱之爲英雄。（有點怕，會不會被和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