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權聖地，青木峰。

這裡，住着兩個和尚。

菩提尊者，與普渡小和尚。

不，現在應該是，普渡大和尚了。

近五十載過去，普渡從一個被帶壞的酒肉小和尚，長成了一個大和尚。

“師父，我想還俗了……”這日晚間，青木崖上，菩提坐在崖上，普渡從遠處走來跪在他身後。

“哎……”菩提尊者，坐在那裡，沒有回頭，仰頭看着璀璨的星空。

他嘆了一口氣，微顫一下身軀，久久不能說話。

“師父，請恕弟子，不能再修佛了……”普渡長得容姿不凡，他已經是靈臺八重天，比起同代最耀眼的那幾人，的確有些失色。

菩提輕嘆：“徒兒，你動了凡心？”

“是……”普渡微微一笑，卻又皺着眉，覺得對不起師父。

菩提尊者深吸一口氣，沒有再追問，他心中感到悲慼，只怕菩提聖地，真的要絕滅了。

“師父，對不起，讓您失望了……我志不在此……”普渡頭上的戒疤，早已消失，現在隱隱生出一層髮梢來。

菩提突然笑了，他依然沒回頭，道：“徒兒，你知道，何爲佛嗎？”

“師父曾教導過，徒兒記得……”普渡微微點頭，對於師父的教誨，他一直都記在心中。

只是他不想再做和尚，他動了凡心，大千世界太美，有一段時間他都忘記了自己是佛門中人。

自幼，普渡就跟在菩提尊者身邊，聽他教誨，就算叛出菩提聖地時也是跟隨在左右。對普渡來說，菩提尊者是師，也是父。

菩提尊者收養了他，將他當做弟子，但在普渡心中菩提尊者更像是父親，慈善仁義，在他尚在襁褓中時就收養了他。

若非是菩提尊者，不會有今日的普渡。

因此，普渡覺得，非常對不起菩提尊者，對不起這位師尊。

但他想通了，佛門早已崩毀，佛界更是不出強者，他也沒有振興佛門的壯志。在源星這邊，他覺得找到了，他所想要的人生追求。

佛門，禁錮了他。

但他仍然感激，佛門給他的一切，菩提尊者給他的一切。

“你還記得？那說說吧，什麼是佛……”菩提尊者微動眼眸，餘光朝着身後瞥去，他並不惱怒，反倒有一絲微笑。

“佛是一切衆生最究竟圓滿的本體，本自清淨，本不生滅，本自具足，本無動搖，能生萬法。真正的佛，契悟此圓滿無礙境界，安住如如之體，而隨緣起無量妙用，不執不住，不滯不卡……”普渡想到，就說了出來，如背誦原文般。

“不，不是這個。”菩提尊者笑了笑，搖搖頭。

普渡微微蹙眉，在他記憶中，師父從對他就是這麼說的。但他不敢反駁，再叩一首，道：“請師父賜教……”

菩提尊者頓了頓，看着星空，道：“佛……非是一種生命層次，更非是一種頭銜尊號。它是一切仁慈、善良、正義、真誠、正覺等品質的集合……它虛幻縹緲，又真實存在……心中有佛，那你就是佛，心中無佛，得佛帝尊果也不是佛……”

普渡微徵，他隱約明白，菩提尊者要告訴他什麼了。

“普渡，你須知曉，佛可一念成，也可一念破，”菩提尊者微微笑着，道，“心中有佛，不必日日禮佛，哪怕身在紅塵，你也是佛……”

“師父！”普渡渾身一個激靈，感動地一顫，他忍不住落淚。

他知道，菩提尊者話中之意。

“你既已入我門，便此生爲我徒，不管是在紅塵還是在佛堂，你可以永遠是普渡……”菩提尊者道。

這個老至尊，在妥協。

普渡再叩首，腦門抵在地上，落淚下去，潤溼了細草。

菩提尊者包容，他不在乎普渡立身何處，只要他心中有佛該有的品質，那他就還是佛。

他這一番話，也是別有深意，他想起來當年，菩提神國的那一株菩提不死仙樹，與那一方佛國。

菩提不死仙樹下，還有一片煉妖之地，除卻佛界外，在仙遺也有。

歷史重演，在兩個日日以佛門自居之地，居然發生如此慘烈之事。佛，那些人，有資格稱佛嗎？

那簡直是，侮辱了這個字，侮辱了佛門。

菩提尊者時時都在悲嘆，佛門爲何會淪落至此，當年開創佛門的那位仙王，可沒有這麼教弟子。

是什麼，改變了佛門？

是人心。

佛，說到底，也是人。

人有七情六慾，佛自然也有，若不能以善化解惡，佛也就成了魔。

菩提不死仙樹被拔起前，煉妖之地暴露在仙遺世人眼中前，誰會知道，這些心裡早已爛透了的魔，居然一直打着佛的旗號。

從那以後，菩提尊者就越發明悟，佛不應該只是一個尊號，或者是一種高高在上的生命形態。

若心向善，正義、慈悲、真誠、包容……哪怕酒肉穿腸，那也是佛；若心不正，貪婪、糜亂、縱色、譭譽、虛僞、奸邪……就算穿着袈裟，也是魔！

轟隆隆——

突然，蒼穹之上，一陣異象顯化，一片劫雲在兩人頭上生成。

嗡嗡嗡——

菩提尊者氣息瞬間暴漲，從至尊，突然提升。至尊中期、至尊後期、至尊巔峰……準帝……準帝初期、準帝中期、準帝巔峰……

嗡——

帝道氣息，從菩提尊者體內，爆發。

“師……師父！”普渡驚得說不出話，站起身來，嚇得後退幾步，指着菩提尊者身後，顫抖又激動地說道。

“禪機已到……”菩提尊者擡頭，那烏雲遮住了璀璨星空，他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悅。

普渡感覺，像是被扼住了喉嚨。他萬萬想不到，自己來告別，居然刺激到了師父，讓他更悟了，居然跨越境界，悟了佛帝道果！

“噝……”普渡捂着嘴，雙眸落淚，喜不自勝。

他替師父感到高興，並不後悔自己先前的決定，他許諾了那人要陪她一生。

“師父……”普渡哽咽，他覺得，師父這一輩子的堅持，沒有白費。

不管菩提聖地內多亂，不管佛門的人心多麼詭變，菩提尊者從入門至今，從未動搖過自己的佛心。

時機到了，佛就這麼玄妙，一悟就悟了，跨境成帝。但更多的人，都悟不透，在紅塵中煉心煉得懷疑自我。

“去吧，爲師可撐起佛門！”菩提尊者長身而起，一頭白髮蒼容，在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回年輕。

他已經成帝，只差渡劫，壽元增長，現在可以迴歸年輕。

一個蒼顏老者，變回少時，在瞬息，眼中爆射出了年輕時的那種堅定眼神。他變得自信，菩提尊者相信，自己一人也足以撐起佛門，佛門再起的契機也到了。

嗡——

菩提尊者腳踏虛空，騰飛而起，朝着天外飛去。他不能在這裡渡劫，會毀掉天權聖地。

嗖——

菩提尊者頂着劫雲，飛出天權聖地時，典風在典府看到這一幕。

“老尊者……”典風也有些激動，菩提尊者的存在，他一直沒忘，只是心中覺得滅了菩提聖地有些對不起這個人。

所以，典風很少去找他。

見菩提尊者，渾身綻放帝道氣息，典風也十分欣慰。至少，佛門不會因此墮落，它應該再次崛起，真正的佛門。

“恭喜尊者……”典風笑着，輕聲念道，目送菩提飛出源星，“史上第一個，跨境成帝之人……”

除卻生來就是大帝的人外，菩提尊者是源界第一個，有記載以來，從至尊境直接跨越了準帝境，成帝的。

他沒有追去源星外，因爲典風相信，菩提尊者一定可以渡過此劫。

作者光明草說：今天太晚，就不加更咯，謝謝大家，求花花。差點忘記還有第三更，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