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塵，雖然這裡是邊界，但是，我們在這雪山之上，是不是也太過顯眼了一些，下去吧，你不是要看看情況如何嗎？免不了和這些人接觸的，還是不要暴露在外面了。”

見古塵久久的站在雪山之上，二牛不禁的出聲。

古塵點了點頭；“那便下去看看吧。”

說着話，古塵一步邁下，直接從雪山之上飄然而下。

……

濃密的山林中，一個年約十三四的少年，衣衫襤褸，此時懷中正摟着一個女孩，女孩年約七八歲，嘴脣發紫，雙目緊閉， 任由男孩抱在懷中，沒有一點反應。

“妹妹，堅持住，你一定會好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飯快好了， 等會你好好的吃上一頓，然後再好好的睡上一覺，第二天就沒事了，一定會沒事的。“

本是稚嫩的年紀，本該被人照顧，此時卻擔負起了重任，照顧起了比自己年齡還小的妹妹。

眼中不時閃過迷離之色，似乎在彷徨，爲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

腳步聲突然響起，少年猛的回頭，正看到一銀髮男子和一黝黑大漢走出，少年一驚，猛的抱住了懷中的女孩，一把小匕首，在袖間隱現。

古塵和二牛停在三米外，他先是看了一眼鍋中所煮之物，都是一些野菜之類的東西，隨後纔看向少年；“不要怕，我們不是壞人。”

少年緊緊的抱着懷中的女孩，不禁的嚥了一口唾沫；“我，我們已經沒有糧食了。”

不知爲何，突然聽到這句話，古塵心中忍不住的一酸，他大吸一口氣道；“放心，我們不是來搶糧食的，他是個醫師，讓他看看你妹妹的情況吧。”

二牛意會，走到少年面前；“我是個醫生，你妹妹好像中毒了，讓我來看看吧。”

少年一陣遲疑，最終將手中的匕首縮回袖中，然後稍稍放開了懷中的女孩。

二牛拿起女孩的手腕，直接按住了她的脈搏，只是片刻，便鬆開了手，然後返回了古塵身邊。

“太遲了，是蛇毒，已經侵入心脈之中，她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法護住心脈，已經回天乏術。”

古塵緩緩的閉起了眼睛。

少年顫巍，道；“醫師，我，我妹妹的情況如何？”

二牛臉色一陣遲疑，但是最終搖了搖頭；“對不起，我無能爲力！”

聞言，少年像是遭到了雷擊，身軀猛的一震，噗通一聲跪在了二牛面前；“醫師，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妹妹，我雖然現在沒錢，但是我給你作牛作馬，我給您做一輩子，我只有妹妹一個親人了，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

兩世爲人，二牛不知見過了多少生死，也不知被多少人跪求過，但是卻從來沒有一次如這般苦澀。

二牛忙將少年拉起，無奈道；“不是我不救，真的已經是太遲了！”

得到二牛的再次肯定之後，少年再也無法控制，眼淚啪啪滴下，重新抱起女孩，嚶嚶哭泣起來；“嗚，我妹妹才七歲，她才七歲啊……。”

古塵靜靜站立，二牛一臉無奈；“這是我兩世以來，感覺自己最失敗的一次，一個未經世事的少女，就這麼躺在我的面前，而我束手無策，只能看着她凋落。”

古塵緩緩的舔了一下嘴脣；“真的沒救了嗎？”

二牛搖了搖頭；“她沒有元氣護體，心脈已經被毒入侵，就算是神醫在世，也沒有了任何的辦法，但是，這個少年還有救。”

古塵緩緩的點了點頭；“救他。”

二牛點頭，隨後來到了少年面前，少年剛擡起婆娑的淚眼，就被他一指點在眉心，昏迷了過去。

二牛將女孩小心翼翼的抱起，道；“其實她現在很痛苦，大概還有半個時辰的壽命。”

古塵直接出手，點在了女孩的眉心處，然後女孩身上再無生機；“現在解脫了。”

“那……。”

“交給我吧”

古塵接過女孩的屍體，一陣打量，不禁的搖頭苦笑，這是他一生之中，所殺的最無辜的生命，也是最小的生命，但是心中卻無半點負罪感。

二牛去爲少年醫治，而古塵抱着女孩，就地做墓，將其安眠其中。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大概半個時辰之後，少年突然醒來，喉間一陣翻滾，直接吐出一口污血。

少年剛要站起，卻被二牛按住；“等等！”

待到將少年身上的銀針逐一拔下之後，他這才鬆開了少年。

少年忙起身，他先是環視四周，沒有看到妹妹的屍體，卻多出一座墳墓，心中已經瞭然。

但是他並未嚎啕大哭，臉色是出奇的平靜，但是眼淚卻是不自禁的流下。

面向二牛，少年下跪，道；“多謝先生救命之恩，如果有機會，定當報答。”

“先起來吧，我問你一些事情。”古塵道。

少年跪轉向古塵，然後扣頭，這才起身；“先生想問什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妖魔入侵，家園不復存在，我父母在逃亡途中被殺，只剩下我和妹妹相依爲命，三天前，我們身上剩下的最後一點乾糧，被別人搶去，妹妹飢餓難耐，便趁着我不注意去樹上摘果子吃，結果被一條蛇咬了，雖然我幫她吸了毒，但是……。”

少年情緒起初還能控制，但是到了最後，眼淚再次滑落。

二牛憤恨道；“簡直是太可惡了，竟然連兩個孩子身上的乾糧也搶，還有沒有人性！”

古塵倒是顯得冷靜；“人性，是建立在溫飽之上的，當溫飽都成了問題，也就沒有人性可談，每個人的奢求，都不過是活下去而已。”

“可是……。”二牛張了張嘴巴，最終沒有找出反駁的話。

是啊，人性是建立在溫飽之上的，不能奢求每個人都是聖人，當溫飽都是問題的時候，他們便會去偷，去搶，甚至是不惜殺人。

俗語，人餓三天生歹心，便是真實寫照。

古塵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按照計劃，你們原本是要到什麼地方去的？”

聞言，少年眼中閃過了迷離之色，去哪？想必他自己也不知道。

少年沒有開口，但是古塵已經知道了答案。

緩步上前，古塵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雖然是亂世，生活艱難，但是隻要活下去，總會能看到曙光。”

少年點了點頭，但是目光依然迷離，曙光？他或許從來沒想過曙光會再次出現。

古塵沉默了一陣，最終轉身離去；“二牛，我們該走了。”

話說間，古塵已經不見了蹤跡，二牛一臉驚愕的看看少年，然後再看看古塵消失的方向，最終跟隨離開。

……

“爲什麼不帶上那個少年？他自己一個人，會死的。”

“每個人都會死。”

“可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們救不過來的。”古塵道；“像少年這樣，甚至比少年還悲慘的人，這偌大的方州不知道有多少，我們能救幾個呢？追根溯源，方纔能將禍害從根剷除，若是你不想再看到這樣的局面，那麼不如想想，我們該真正的做點什麼。“

二牛緩緩的點了點頭，他知道，古塵說的很對，一個一個救，是救不完的，根本原因，就是冥界入侵，如何阻止冥界的入侵，亦或者是將他們剷除，纔是真正的救人。

……

日落，黃昏，天邊的火雲變幻出各種奇異形狀，古塵忍不住的駐足凝視；“小的時候，父親曾經告訴我，這天地，是最偉大的，因爲他能將天上的雲朵，變成各種自己想要的形狀，而且，他想颳風便颳風，想下雨，便下雨，而現在看來，天地也不過是如此。”

“古塵，前面似乎是個鎮子。”

光線已經暗下，遠處一片朦朧，但是卻大概的還能看出是個鎮子的形狀，不過，一片漆黑，無半點燈火，更別提炊煙。

古塵看了一眼二牛；“你做好準備了嗎？”

“做好了。”

古塵點了點頭，隨後邁步走向了那黑漆漆的鎮子。

距離鎮子還有數裡的距離，但是一股腐爛的味道就已經隨之而來。

還未進到鎮子之中，便是看到了一些屍體，男女老幼混雜，死狀皆是極爲驚恐，彷彿災難來臨之前，沒有任何的徵兆，身體大部分殘缺，只有偶爾有完整的，但是少之又少，大部分的屍體，像是被直接撕成了兩半。

古塵臉色越發陰寒，他緩步走進鎮子之內，街道之上，橫七豎八的腐爛屍體更多，幾乎積壓在一起，無處下腳。

突然，古塵止住了腳步，他看向了身側一個大門大敞的院子，然後邁步走了進去。

二牛隨之看去，身軀一震，不禁的狠狠的攥起了拳頭，然後跟隨進入其中。

相比較外面的街道，院子裡倒是顯得乾淨，只有一具橫躺的女屍，和一團血肉。

古塵來到女屍面前，一番觀看，不禁的閉上了眼睛。

女人是被刨腹而死，雖然殘忍，但是相比較外面那些被撕開的屍體，無疑要好很多，至少還算是屍首完整！

但是，古塵卻也不能肯定算不算是真的完整，因爲女屍身邊的那一團血肉，是一個已經成型的胎兒。

只不過，胎兒身軀少了一半，看痕跡，像是被什麼東西咬去的。

一個孕婦，面對突然而來的冥族，想要逃竄，但是卻被活生生的撕開了肚子，或許她還沒死，然後眼睜睜的看着自己還未出生的孩子，被一口咬去一半……。

畫面在古塵的腦海浮現，他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平靜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