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吹拂，古塵站在一塊礁石之上，銀髮飄揚，二牛站在古塵的身邊，看着在礁石間不斷尋找新鮮東西的蘇念塵，久久無語。

突然，二牛看向了古塵，道；“古塵，咱們在這裡耽擱了可有一個半月的時間了，蘇念塵這丫頭，一點也沒有想回家的打算，難道你就打算這麼對陪着她？別忘了，你身上還有要事要做。”

聞言，古塵輕眯了一下眼睛，他看向蒼茫無盡的大海，不禁的長出一口氣，道；“再等等吧，等我再和念塵這丫頭再談談，雖然她看着腦袋像是缺一根筋，但是對自己的身世和家境，卻諱莫如深，我至少得知道她到底和家裡發生了什麼矛盾才行，總不能不管她吧，她這個樣子，估計被賣了都在幫人數錢。”

二牛縱了一下肩膀；“倒也是事實，不過你還是要抓緊一點時間，我倒是無所謂，主要是你，你的時間比我的珍貴太多，說實話，我還想着最後能看到你能和東方姑娘相見的畫面，我不想你最後的時間，連這一點願望也達不到。”

“呵，緣分這種事情，沒人能說的準，能見就見，不能見，也勉強不來。”

“怎麼？你變心了？”

突然察覺古塵語氣不似以前那麼充滿渴望，二牛眯起了眼睛。

“變心？”古塵搖了搖頭；“當然沒有變心，只不過，這段時間我也想了很多，其實我是一個大限將至的人，我的時間並不多了。”

“什麼意思？”

“我和月兒不同，她雖然是修道界的公敵，但是，只要不暴露自己，便能一直有着穩定漫長的生活，我突然感覺，用我這有限的生命再去打擾她，或許我的願望達成了，但是，對她而言，卻不見得是一件好事，況且，我若是找到她，肯定會將麻煩也帶給她，所以，一切都隨緣吧。”

不知古塵爲什麼這麼說，二牛一陣沉默，不禁的搖頭；“咱們是兄弟，所以無話不談，但是我還是想說，古塵，你上輩子是不是做過什麼孽，那麼多事情，怎麼都讓你攤上了呢？”

古塵無辜的縱了一下肩膀；“我若是知道就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了，我去和念塵談談，就像是你說的，總不能一直這麼陪着她消耗時間。”

說罷，古塵一步邁出，身影虛幻，直接出現在了蘇念塵的身邊。

蘇念塵擡頭看了一眼古塵，喜色道；“古大伯，你看， 好多小魚，還都是透明的，它們好小啊。”

古塵點了點頭；“念塵，我有些話要和你談談。”

蘇念塵愣了一下；“古大伯，要談什麼？”

“跟我來。”古塵衣袖一揮，孫念塵直接被捲起，然後飛向了一座百丈高的海崖。

海崖邊，古塵靜靜凝視遠方，而蘇念塵則是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他。

一陣之後，古塵開口道；“念塵，你這一生，有什麼特別內疚的事情嗎？”

蘇念塵愣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吧，我什麼壞事都沒做過，甚至都沒殺過人。”

“我有。”古塵眺望遠方，唏噓道，“殺人，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內疚的，因爲死在我手上的人，早就已經數不清。”

蘇念塵不禁的皺了一下額頭；“古大伯，殺人都不內疚，那還有什麼事情能讓你內疚呢？”

“孝道。”

“孝道？”蘇念塵愣了一下。

“沒錯。”古塵道，“其實在我心中，最讓我內疚的事情，並非是殺了多少人，殺了什麼人，而是沒能在父母生前盡孝。”

“這……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那是我年少輕狂之時。”古塵微眯着眼睛道，“當年，我一心追求大道，不顧家人的挽留和安排，毅然的背井離鄉，去追尋自己的夢想，結果，時間如白駒過隙，等到我再回到家鄉的時候， 已經是十年之後，雖然我這十年學有所成，但是，我父母卻看不到了。”

“他們……。”

“他們在一次外出的時候，遭遇了劫匪，重傷三月之後，最終沒能堅持下來，這三個月中，他們派出了所有的人，希望能在死前見上我一面，但是，最終還是沒能找到我，這件事，是我心中永遠的痛，甚至，是我這一生都不可能原諒自己的事情。”

似乎心有感觸，蘇念塵不禁的低下腦袋，道；“古大伯，其實，其實你也不用這麼責怪自己，畢竟，你，你也不想會發生這些事情。”

古塵點了點頭；“沒錯，有一些事情，你永遠都不可能再去改變，當年我離家出走之時，父母是那麼的希望我能留下，甚至不惜將我鎖起來，但是，我仍然堅持的離開了，這纔是我心中永遠的痛，因爲，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們，其實我很愛他們。”

蘇念塵雙眼微微泛紅，低頭不語。

古塵話音一轉，道；“其實你也一樣，你一直都在避諱你的出身和背景，雖然你不說，但是我同樣看的出來，你是私自離開家的， 甚至是違背了父母的意願。”

蘇念塵緩緩的點了點頭。

“爭吵了嗎？”

蘇念塵再次點頭。

古塵道；“其實，我不是要勸你做什麼，但是，修道界每天都在發生太多不可能的事情，每天都有很多認爲不可能敗的人敗掉，不可能死的人死掉，誰也無法預測誰會發生什麼事情，我不希望你的未來和我一樣，揹負着內疚和不可原諒，哪怕你回去告訴你父母一聲，你是愛他們的，然後再次離家出走，也好過下半輩子生活在內疚之中，畢竟，你也可能死在外面，那麼這最後一次爭吵，就會變成你父母不能原諒自己的事情。”

似乎是觸動了內心深處的心絃，蘇念塵雙眼泛紅，好一陣之後才擡頭道；“可是我真的討厭那個程方。”

“程方？”

“對，就是那個要和我結成伴侶的人，別人都說他年輕有爲，可是我知道，他骨子裡壞的很，跟着他的下人，稍有不對的地方，就會被他殺掉，他太殘暴了，我不想和他在一起。”

古塵似乎明白了什麼事情，不禁的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 這個簡單，你回去告訴你的母親，就說，‘我古大伯說了，不同意這門婚事，如果你們再強行安排，那麼他就殺了那個程方。”

蘇念塵不禁的愣了一下；“這個管用嗎？”

古塵笑着拍了一下蘇念塵的腦袋；“放心好了，肯定管用，如果不管用，我就殺了那個程方，就是這麼簡單，總之，你肯定不會和那個程方結成伴侶。”

看着古塵肯定的樣子， 蘇念塵臉上這才浮現了一抹笑容；“好，我相信你。”

“那我什麼時候送你回家？”

“恩，明天吧，今天太晚了。”

“那好，我們先回鎮上準備，等到明日一早，然後送你回家。”

蘇念塵欣然點頭，古塵臉上也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容，不枉他這番編造的謊言，總算是有效果了。

……

小鎮不大，街道上來往的行人也不多，行人與行人之間顯得冷漠， 好似沒有親情鄰里關係一般，這或許就是鬼域的風氣。

蘇念塵心結打開，心情顯得不錯，跳躍的走在古塵兩人之前。

身後，二牛不禁的豎起一根大拇指；“你這煽情的本領，比我可厲害的多，現在總算好了，總算能送走她了。”

古塵淡淡笑意，剛欲開口，突然停下了腳步，他雙眼微眯，直接看向數百丈之外的一棟高大院牆的院子。

那裡是他們在這鎮上的住處！

二牛奇怪的的看着突然止步的古塵；“怎麼了？”

古塵緩緩的搖了搖頭；“我想，已經不需要我們去送念塵了。”

聞言，二牛不禁的眯眼，看向了那百丈之外的院落；“你確定？如果來人不是她的父母怎麼辦？”

“放心好了。”古塵肯定道，“肯定是，行了，我們該走了。“

“慢着，你不要見上一面嗎？”

古塵想了一下，搖了搖頭；“不了，我們到鬼域來，不是來尋親的，若是見面，反而會給她徒增不少的麻煩，還是到此爲止，以後若是有緣，自然能見。”

言罷，古塵轉身走向鎮外，步伐緩慢，但是身影卻已經遠去。

蘇念塵不察，以爲古塵和二牛還跟在自己的身後，終於，院門前，她自語道；“古大伯，你說我出來一趟，要不要給母親帶點稀罕的東西回去呢？”

說着話，蘇念塵推開了院門，結果，直接怔在了原地。

此刻，院落中，沾滿了一個個面色猙獰的侍衛，而在這些侍衛中央，正是一身雪色衣裙的白素。

四目相視，蘇念塵愣了好一陣，眼中一下流出了淚水；“娘。”飛奔過去。

許久未見，見蘇念塵安然無恙，白素心中總算是石頭落地，不禁的將其緊緊的抱在了懷中。

好一陣之後，兩人這才分開，白素道；“你這傻丫頭，竟然跑到了這麼偏僻的地方，讓孃親好找，萬一出了事情怎麼辦？”

蘇念塵一臉笑嘻嘻；“孃親放心好了，有兩位伯伯在，我是不會出事的。”

兩位伯伯？

白素不禁的眯了一下眼睛；“念塵，什麼兩位伯伯？”

“就是古大伯和二牛伯伯啊，他們，咦？他們怎麼還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