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陸毅一羣人來到實驗室托克馬克裝置區域，隔着防輻射玻璃看裡面7名穿了防護服的工程師在安裝更換內壁材料。

旁邊的王院士看着防輻射玻璃後面工程師們的操作，每拆下一塊內壁材料，他臉上的表情就不由揪了揪。

這樣的更換情況在托克馬克多年的研究中也進行過無數次，但和現在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樣。

那是托克馬克自己在升級，心裡面是開心的，這時卻是在爲仿星器做嫁衣，它只是承載內壁材料試驗的工具。

更可怕的是，因爲試驗的材料是要用在示範堆上面的，所以即將要進行的試驗還是遠超一般脈衝點火聚變的強度。

爲了儘可能保證數據的準確性，待會兒啓動的試驗會在這臺托克馬克裝置承受極限內儘可能的加強。

“老王，不會把你的托克馬克裝置搞壞的。”陸毅看了工程師的操作一會兒，但對旁邊的王院士說道。

這老傢伙吃飯的時候都沒看到他，問其他人說提前吃了個快餐，然後就一直待在實驗室。

“西南的HL-2A，一個多月了還在全面檢修維護。”王院士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語氣很平靜。

“額，那不是HL-2A不行嗎，那臺裝置就算有了等離子體湍流模型，改良控制方案後約束時間都沒能突破400秒，而你這臺卻是達到了1200秒。”

陸毅神情有些尷尬，不用說，西南的HL-2A就是因爲這個試驗差點兒完全報廢。

這還是知道點火聚變產生的中子輻照會對裝置造成嚴重損傷，全國工業界和實驗室已經提前備好各種備用部件的情況，但就算這樣有了備用部件的更換，多次試驗後西南那一臺HL-2A也瀕臨報廢。

如果說實驗堆偶爾的點火聚變是一根火柴，還是一閃即逝的那種，那現在試驗的強度就是噴火器，是呼啦啦的一直噴。

“上一次你過來，你走之後，EAST托克馬克裝置檢修了13天才維護好。”

王院士又接着說了句，旁邊的其他研究員都憋着笑忍不住轉過頭去。

“我這不也是沒辦法嘛，能進行點火聚變的核聚變裝置國內就那幾臺，並且試驗的材料是用在示範堆中，對試驗強度也有要求。

這一個強度，目前也就只有EAST這臺還有西南物理研究所那一臺能達到標準。”

陸毅被說臉色有些掛不住了，反擊道：“老王，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埋怨我研究的仿星器搶奪了你托克馬克的頭銜，成爲這次核聚變聯合項目的核心。

但我們國家的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先用仿星器完成第一個核聚變商業化反應堆完成國家戰略目標，後續國內的核聚變領域還是你們托克馬克的天下。

現在不就是拿托克馬克做下試驗嗎，這玩意就算壞了也不是不能修，要不是怕仿星器壞了修的時間太久，我也懶得隔一段時間就飛一次你這裡。

核聚變商業化成功了，最終最大的獲利者還不是你們這些研究托克馬克的研究員......”

“放你的狗屁！”

陸毅還沒說完就被王院士臉色漲紅的打斷了，王院士惱怒道：“老子要是對你有意見，當初就不會主動給你讓位。

老子要是埋怨仿星器搶了托克馬克的頭銜，我絕對有大量辦法和手段給你找麻煩，今天你連EAST項目的大門都進不了！”

“是是是，王老消消氣，待會兒啓動試驗時我讓人悠着點，絕對不會讓EAST裝置也報廢的。”

看到王院士有些急眼了，陸毅連忙安撫，不然上了年紀再一不小心氣出個好歹，很可能就是國家的一大損失。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陸毅也發現這老傢伙確實如南華大學的張教授所說，搶研究經費的手段是黑了點，但個人作風很不錯，涉及到國家戰略就算心裡不舒坦，也還是能放下個人情緒紛爭讓出位置。

或許這是能留在國內的科學家們都共有的一種特性，敗類終究是少，而且那種人也很難成爲大佬，最多成爲民衆眼中的“。磚家”。

至於搶經費當學閥，這是環境下逼不得已的手段，不搶不爭你就沒錢，沒錢你拿什麼做研究？靠那工作研究幾十年還買不起一套房的工資？

等待了半個多小時，時間稍稍超出原本預定的八點鐘，花了將近一天時間EAST托克馬克才完成檢修和內壁材料的更換。

因爲即將要進行的是有一定的危險性的點火聚變試驗，幾位工程師完成後還互相交替檢查了三遍這才確定ok。

衆人的目光看向站在中間的陸毅身上，對這樣的情形早已習慣的陸毅看着監控臺上顯示的畫面，沉穩說道：“啓動試驗！”

嗡！

啓動按鈕按下，外磁場線圈在液氦的作用下溫度快速下降到超導溫度，強大電流通過，無形的磁場在托克馬克內部形成，隨後氫氣先注入被微波加溫成等離子體和磁場產生了聯動耦合......

普通研究員看的是監控畫面中那絢麗的等離子體彩帶，陸毅等幾位大佬看的是另一個屏幕實時刷新的監控數據。

看了一會兒，陸毅皺了皺眉頭對旁邊的王院士問道：“你們托克馬克的磁面撕裂和磁島問題還沒解決思路嗎？”

“沒有，之前受到等離子體湍流模型的啓發想到幾個思路，但經過實際試驗改進，效果並不理想。”

王院士眼神有些暗淡的搖搖頭，要是這幾個問題能夠解決，他也不可能給陸毅讓位。

兩人聊了兩句，這時先通過對氫氣等離子體的約束，EAST托克馬克裝置驗證沒有問題，主控臺上面的操作員喊了一聲：“準備注入氘氚啓動點火聚變！”

話音落下，在場所有人注意力重新回到托克馬克上，一根通往內部的管道往裡面直接注入了超過0.918克氘氚混合物，這一個聚變元素量差不多達到EAST托克馬克裝置的承受極限。

轟！

氘氚混合物被捲入等離子體中，在超過億攝氏度的溫度下快速發生聚變反應，監控畫面中的絢麗綵帶瞬間光芒，就算經過多重濾光依舊顯得有些刺眼。

“快，保存數據，監控托克馬克的運行狀態！”

整個實驗室瞬間忙碌起來，依次分工的保存數據和監控托克馬克的運行狀態，數據刷新太快，陸毅等人這次沒有再看瘋狂刷新的數據屏幕，而是看向托克馬克的溫度監控數據。

同時那根注入氘氚混合物的管道，也在時刻根據等離子體中聚變的情況進行氘氚的補充，以保證聚變烈度的穩定。

在托克馬克氚回收裝置還沒完善的情況下，也只能這麼奢侈使用氚元素。

“把昨晚試驗時的溫度數據給我看一下，18號內壁的溫度變化有點問題。”

只看了幾秒，陸毅就開口要昨晚試驗的溫度變化數據。

爲了保證試驗效率的最大化，上京材料實驗室緊急製造的鈹陶瓷合金都是按照EAST第一內壁參數製造的同款內壁，整個內壁上面劃分了30個區域，每個區域陶瓷合金的鈹成分都不一樣。

“陸總工，這是昨晚的溫度變化數據。”

這些數據早保存好，聽到陸毅的要求，操控臺上的研究員第一時間把昨晚的數據在一個屏幕上調了出來，還是用曲線圖顯示。

“有問題，小夢算一下這個算式。”

陸毅拿出筆記本快速寫了幾個數據，列下大概公式算式拿給旁邊的林教授，沒幾秒鐘結果就被林教授運算出來。

“調整溫度控制參數，降低百分之16.7的第一內壁散熱功率。”看到林夢算出來的記過，陸毅開口下令道。

“陸總工，降低第一內壁的散熱功率會導致溫度更快上升，試驗時間會縮短，這不值得。”

旁邊的蔡教授聽到這命令急忙喊道，啓動一次托克馬克的點火聚變成本可不低，大家都儘可能把試驗時間延長以獲取更多的數據，哪有還把時間縮短的。

“沒事，執行吧，這一次試驗成本我來出！”

陸毅揮手阻止蔡教授的勸說，對操控臺上的研究員再次確定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