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色的亂流漸漸退去了，狂風也隨着時間而消弭。
被我用雙手緊緊提住的輝光沙漏此刻也終於能夠睜開他的雙眼，在這勢頭漸弱的風中看着眼前的一切。
“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嗎，離近了之後。”他看着那風暴中心處依舊還未停歇的黑色亂流，喃喃道，“聖女她，就在那個裡面嗎？”
聖女，這是他對守護者的稱呼。
和萬葉國人口中的神樹、國樹這些名詞不同，聖女這個詞，我想應該是在他的心中有着獨特地位的吧。
“沒錯，等一會兒她的孵化完成了，你就能再次見到她了。”我點了點頭，“不過先提醒你一句，也許一會兒孵化完成以後，再出現在你面前的守護者，就不是你印象中的那個聖女了。”
“哈，沒事。”他故作輕鬆地笑了笑，“不論如何，她在我心中都始終如一。”
“這樣的思想有些危險。”聽着他口中的話語，謝闌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我皺了皺眉，“何出此言？”
謝闌說出這樣的話其實我並不感到奇怪，畢竟他現在是一個相對理智的化身，說出來的話自然也是從理性的那一側去考慮的。
“之前我也對你說過，一旦那個守護者完成了她的孵化，那她便會對我們進行無差別的攻擊，簡單的來說，那個時候的她已經喪失理智了，所以無論是誰都會被她視作敵人。”謝闌緩緩道，“在這樣一個純粹的瘋狂形態下，依舊還對她抱有感情其實是一個錯誤的事情。”
“雖然這麼說……”謝闌說着，頓了頓，“但是其實對他來說也沒用吧。”
“看上去沉醉於感情之海中的人，其實才是最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了什麼的人。”謝闌嘆了口氣，“他不是看不懂事情發展的局勢，僅僅只是因爲自己想要這麼做，纔會自願溺斃其中的而已。”
“那……你的意思是？”聽着謝闌的分析，我問出了這個我現階段十分關心的問題。
謝闌的每一個建議都是我必須要細心聽取的，在我的眼中，他儼然已經成了一個策士。
“我的意思是，既然他知道他自己在做什麼的話，那麼放任他不管就好。”他沉聲道，“不過雖然我這麼說，但是對他的保護還是要充足，不然如果他的死亡次數超過了你設置的靈魂矩陣的次數的話，那他就要被隨機傳送了。”
“而一旦他被隨機傳送，那你也許就再也別想找到第二個幫你師叔解咒的咒術師了。”謝闌接着說道，“我想，這其中的重要性，你應該是理解的吧。”
我明白。
我當然明白。
而且就算他不是咒術師，就算他解不了我師叔的咒，我現在也決定要幫助他了。
其一是因爲他對守護者那份堅持的感情。
其二則是因爲，深入現在這個局勢的我，我想已經脫不了身了。
既然脫不了身的話，那爲何不繼續下去呢？
“那麼，既然這樣的話，就好好準備吧。”謝闌笑了笑，“潮汐已經開始退去了，海底的巨鯨要開始顯露出它的頭角了。”
意思是那個守護者要完成孵化了嗎。
“明白了。”我點了點頭，雙目的視線投向了那團依舊漆黑的亂流中。
在這樣混沌的能量中誕生的，究竟會是怎樣兇暴的怪物？
……
“二十。”女人站在距離那些暗色亂流正好幾公分外的空中，與它們相敬如賓。
她的雙眼平視前方，彷彿要穿透這一層風暴窺視其中的內容一樣。
與此同時，她的口中也念念有詞。
“十九。”
“十八。”
“十七。”
那一個個數字就像是預告末日的倒計時一樣，從她的口中按着完美的節奏和鼓點一一跳出。
“十六。”她的雙眼依舊目不斜視，緊緊的盯着那團還在不斷收縮的黑色暗流。
無數暗流所產生的繚亂的包裹層幾乎鏈接了雲層和山峰，使得人們對其中包裹着的事物有些難以想象。
包裹的暗流每退去一分，女人的身體便朝內移動一分。
“十五。”冷冰冰的聲音中不摻雜絲毫的情感，在這一刻，她迴歸了她本初的意識——一個AI。
所有額外的，不必要的感情從那個繭爆發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暫時捨棄了。
現在的她，僅僅只是一個爲了觀測和計算而存在的機械意識而已。
“十三。”
暗流的退卻並不是一昧的退後，本着潮起潮落的原則，它偶爾也會向外擴張兩分。
但退潮的大勢在前提上，因此它無論如何反彈擴張，也最多隻是那一點點距離而已。
而那女人在空中與這黑色潮汐所一直保持的距離，則微妙的剛好控制在了那團黑色暗流擴散的範圍之外。
這便是AI的計算力。
或者說，這便是一個神級AI在拋棄多餘感情時的計算力。
在預測孵化時間的同時還能精準的估計出潮起潮落的幅度。
也許，對於這些AI來說，移除了感情的它們纔是他們最爲全盛的姿態吧。
“十一。”
“十。”黑色的暗流停止了它的活動，不再擴張也不再收縮。
它就這樣突然安靜了下來，彷彿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而女人也隨着波瀾一起停滯在了空中。
她的雙眼中慢慢恢復了光澤了精神，這是她正在重新啓動她情感機能的表現。
“九。”
不過重啓並不會影響她對孵化時間的繼續計算，她口中的鼓點依舊在按着節奏繼續進行。
“七。”
她的雙眼完全恢復了之前那樣的光澤，隨着她眼球的轉動，那女人的視角也微微朝着四處掃視了一圈。
“看樣子一切如初。”她靜靜動了動脖子，發現了那兩個位於她身後的頑強的玩家，“他們的希望……或者說他的希望，還依舊是這麼的堅定啊，這樣也好。”
“四。”
暗流們的涌動逐漸由內外的波動轉化爲了上下的波動。
這是內部構架趨於穩定的表現。
“二。”
不過，哪怕不看這個，光聽着那個女人口中的倒計時，也該明白，確實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了。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