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由收入水平、綜合能力、身份地位等諸多複雜因素來劃分階級。

而聖族只以個體的純粹實力來劃分階級，因此聖族的階級劃分更加簡單，也更加森嚴不可撼動。

即便聖殿宣稱進化之主的子民不分高下，但事實擺在那裡，決定聖族地位的仍舊是自身實力，如今只不過是再加上一條信仰的虔誠與否。

而朱莉安娜在這兩點都不突出，或許比“貧民窟”裡那些同族要優越不少，但比起歐瑞金大教堂內肅立的黑衣教士、白衣衛士和紅衣主教相比，其中差距猶如螢火之光對比皓月。

因此，只是站在神聖殿堂門前，裡面恐怖的威壓就讓朱莉安娜感到雙腿發軟，堂堂聖族，攀巖越山如履平地，現在走在柔軟的紅毯上卻舉步維艱。

不知是不是錯覺，朱莉安娜勉力走到教堂中央的祭壇時，感覺自己已將之前進食獲得的能量消耗一空。

“聖使大人。”朱莉安娜垂下頭顱，正等着聖使大人轉過身來，準備雙膝跪地親吻他的腳尖——哪怕朱莉安娜並不像大多數同族一樣虔誠地信奉進化之主，但在聖使大人面前再怎麼謙卑都不爲過。

可當眼前穿着黑紅立領長袍的身影轉過來，朱莉安娜愣住了，雙膝只彎到一半，就像失去彈性的彈簧，既不能繼續往下壓，也不會往回跳。

朱莉安娜認識眼前這位紅髮少年形象的聖族，哪怕只見過幾面，哪怕朱莉安娜的記憶力不是很好，也能清楚記得這張臉，這是將朱莉安娜從人類轉化爲聖族的紐約教區主教。

紅衣紅髮的主教身後，祭壇內一片狼藉，顯然剛剛結束另一場轉化儀式，想必今晚又有不少主的子民迷途知返，投入進化之主的懷抱。

紅衣主教顯然已不認得朱莉安娜，他無視了朱莉安娜異常的舉動和複雜的表情，對朱莉安娜點頭道：“聖使大人在等你。”

朱莉安娜受寵若驚，不知該如何迴應。

“沐浴更衣後，隨我去密室。”紅衣主教沒有耐心等候朱莉安娜的迴應，繞過圓形祭壇朝着教堂內部更幽深處走去，肅立兩側的黑衣教士開始清理祭壇，朱莉安娜愣了一會兒才動身跟上。

享受過以前從未敢想象的奢侈血浴後，朱莉安娜壓抑住喝光自己洗澡水的衝動，擦乾身體，換上黑紅色的長袍，跟在紅衣主教身後亦步亦趨，內心深處涌起的緊張感愈發強烈，她身上穿的可不是普通浴袍，而是主教級別的教袍，如果還能在兩邊立領領口上繡上兩朵血玫瑰，那便是僅次於四聖之下的紅衣大主教，聖殿的權力中心。

一個在粉紅樂園工作，靠着出賣自己身體供人類玩樂來換取金錢和食物的低等聖族，怎會有資格穿上這件教袍？

“請您進去吧。”紅衣主教推開密室大門，躬身退後，看來他沒有面聖的資格。

朱莉安娜不敢讓聖使大人久等，徑直走入密室，假如聖使大人或主教大人要對她不利，根本不必這麼麻煩，只需要讓異端裁決所派出一支精銳小隊就能讓她人間蒸發，區區一個低等聖族想要逃出“聖白之手”的掌心，絕無可能。

所以朱莉安娜知道自己不必感到畏懼，既然自己還活着，就說明聖使大人對自己沒有惡意，那麼自己就還能繼續活下去。

密室內，一位黑髮黑瞳的少年坐在打磨光滑的木椅上，披着寬鬆的絲綢白袍，玉石一般的肌膚半遮半掩，顯着些許東方人特有的神秘感。

這就是聖白大人？朱莉安娜頗爲意外，眼前這位如雷貫耳的傳奇大聖幾乎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壓迫感，彷彿坐在那得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

定睛一看，朱莉安娜發現了一個更加讓自己不敢相信自己雙眼的事實：聖白大人懷中抱着一個裹在襁褓中的嬰兒，這嬰兒還沒睜眼，小的像只小奶貓，因爲頭蓋骨還沒有發育閉合，長着幾縷稀疏毛髮的腦殼上方軟趴趴地凹下去一塊。

朱莉安娜閉上眼，接着睜開眼，又緊緊閉上眼，再次睜開眼。

聖族的大腦沒有做夢這個功能，所以眼前的一切都是正在真實發生的事。

聖白大人竟會以如此溫柔的姿勢抱着一個嬰兒，還輕輕搖晃手臂哄着嬰兒入睡？

不可思議。

那個嬰兒是聖白大人的子嗣嗎？

可聖族能受孕生子嗎？

朱莉安娜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她可以肯定至少聖族不能與人類結合受孕，到目前爲止，聖族已知的唯一繁衍方式就是將作爲食物的人類轉化爲同族，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難道聖白大人找到了令聖族自行繁衍的方法？

“朱莉安娜。”白出聲打斷了朱莉安娜的胡思亂想，“我關注你很久了。”

朱莉安娜拘謹不安，她一個小小的低等聖族，何德何能能受到聖白大人的關注？她想問自己爲何享此殊榮，但卻不敢開口。

“知道嗎，你是第一個沒有接受聖體洗禮，憑藉自身產生情感和豐富情緒的低等聖族。”白似乎能讀懂朱莉安娜的疑惑，主動解答道，“我想過許多方式，希望能讓低等聖族產生並理解情感，但始終沒有獲得成功，我一度以爲這是不可能實現的目標，直到你出現。”

“你會在服務時間內用盡各種方法取悅你的客人，並不僅僅是爲了更好的評價和更多的回頭客吧？據我所知，此前你曾爲一位破產的客人免費服務，還爲他墊付預約金，相當於你倒貼……沒有任何一位聖族會這樣對待人類。”

聖白大人的聲音聽不出喜怒，朱莉安娜卻感到濃濃的恐懼，難道自己真成了一個異端，一個聖白大人想要親手撕碎的異端？

對生存的渴望讓朱莉安娜彎下雙膝跪在地上，她正要哀求進化之主的仁慈，卻看見聖白大人走到身前，一手抱着嬰兒，另一隻手放在她的頭頂。

“你曾困惑了許久自己爲什麼做出這樣的蠢事，也一直無法理解那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情緒。”

“朱莉安娜，那種特殊的情緒無法用簡單的喜悅或憤怒來定義。”

“那是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