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那一切真的只是一場噩夢？

不，許樂心裡清楚，重生之前的經歷不可能只是一個噩夢。許樂只希望，眼下的境況纔是一個噩夢。

當天空露出魚肚白，站在天台上守了一夜的許樂兩眼惺忪，風中凌亂，幾乎想要跨過護欄，縱身一躍。

好消息是，T病毒沒有出現，預想中的災難並未發生。

壞消息是，遠江的末日沒來，但許樂的末日卻似乎近在咫尺。

沒有災難，就意味着法制的健全。即使許樂還沒有對樑錦源和溫言動手，但他確確實實參與了黃漢的綁架案。黃文景報警後，警方肯定會順着線索不斷追查，就算一時半會兒查不出，也不會輕易放棄。

既然有命案在身，許樂就得保持低調，可許樂一個身無長技的大學生，除了犯罪，還有什麼辦法能夠賺回欠款？

僱人發帖、僱傭保鏢、置購武器和物資都要花錢，短短兩天時間，許樂已經把抵押房產證得來的貸款揮霍一空，而以高利貸利滾利的計息方式，如果無法按期還款，那麼欠款會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最終埋葬許樂的家庭。

在天台上思考許久後，許樂決定穩住心態，再等兩天。或許末日還會來，只是因某種未知緣由，推遲了一會兒。

說來諷刺，一心想要阻止災難發生，拯救家人然後拯救遠江的許樂，心底竟有一絲絲惶恐，害怕末世真的不來了。

如果命運就此劃出分割線，那他作爲一個僞劣重生者，今後又該何去何從？

迷茫中度過了兩天，因爲無法支付每日結算的工資，許樂招募的退伍兵保鏢紛紛離開，許樂又一次重新回到孤家寡人的狀態，若災難到來，只能另做打算。

許樂愈發焦躁，坐立難安，然而末世還是沒有來。

重生之後的第六天，催債的來了。

帶人催債的小頭目用過去幾天的時間把許樂查了個徹底，知道許樂父母的店鋪在哪裡，也知道妹妹許雯在遠郵讀書，而且房產證上寫着家裡住址，想賴也賴不掉。

或許是因爲屍山血海裡走出來的許樂有一種普通人沒有的氣勢，善於察言觀色的催債者沒有對許樂動手，但言語裡隱含的威脅令人心寒。

許樂能打跑放貸者派來的地痞無賴，但卻沒法時時刻刻護着家人，而且現在這些催債的，爲了把借款者榨乾，各種手段層出不窮，潑油漆刷血字那都是過氣的老黃曆，比起明刀明搶，暗箭更能傷人。

他們會七天二十四小時騷擾你的家人，騷擾你的朋友，甚至是騷擾你朋友的朋友，他們會把你女友或妹妹或女性親屬的聯繫方式發佈到徵婚網站和招嫖渠道，還會把她們的照片印在特殊服務的小卡片上，塞進賓館和招待所的門縫裡。

諸如此類的方法，還有很多，即使被抓住追究法律責任，也是不痛不癢，但又能徹底毀掉所有與你有關的人的生活，讓你徹底崩潰。

很多人不理解借高利貸的人爲什麼要尋短見，認爲既然連死的勇氣都有，那更應該有勇氣繼續活下去。

但事實是，被某些放貸者盯上後，如果無力反抗，那麼活下去比死更加艱難。

幸好，許樂留了個心眼，送家人出遊時以不讓瑣事打擾他們爲由，把他們的電話號碼全都換成了新號，所以放貸的和催債的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他們。

可要不了多久，父母妹妹就會結束旅行趕回遠江，謊言一戳即破，許樂難以想象家人如何面對這一切。

父母已經年邁，經受不起打擊，搞不好氣急攻心一病不起，妹妹正是花季年華，還在象牙塔裡求學，一旦被這些催債的混混盯上，就是一塊永遠無法抹除的污點，難以消解的心理陰影。

明明立過誓言，這一世要好好保護妹妹，怎麼能讓她面對社會的陰暗面？

高利貸容易借，想還清卻不那麼容易，放貸者會想盡一切辦法拖着你，讓各種名義的利息和違約金榨乾你最後一滴血。許樂深知就算自己通過犯罪行爲快速牟利，將借貸的四十萬連本帶利還回去，也休想輕易拿回身份證和房產證。

向高利貸妥協，只有家破人亡一個結果。

所以，許樂別無他法，只能提起屠刀，魚死網破。

既然要開殺戒，當然不能只殺一兩個，許樂打算把那個逼得不少人跳樓割腕的放貸集團一網打盡。

把放貸的和催債的全殺光，就能確保家人的安全了，運氣好的話還能亡命天涯，雖不能陪在家人身邊，但至少能遠遠觀望他們的生活。

計劃妥當後，許樂給妹妹打了個電話，噓寒問暖，冷靜地將這漫長的告別深藏心底。

接着，許樂走出門，愕然發現門外圍着一隊身穿制服的警察正要撞門。

大眼瞪小眼僵持半刻後，警察叔叔們一擁而上，七手八腳按住許樂。

………

“所以，我爲什麼在這？”

審訊室內，許樂感慨萬千，想想自己重活一世，短短几天就混到這等境地，真是可笑到了極點。

“還裝傻！”年輕警員又拍了桌子，“最近幾天有關‘遠江即將出現喪屍病毒’的謠言傳的沸沸揚揚，各大貼吧、論壇、微博博主都有轉發，這是不是你乾的好事！這是違法行爲知道嗎！”

“哈？”許樂愣住，不是因爲黃漢綁架案纔來抓自己的嗎？

“裝傻也沒有用，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是以爲在網絡上就可以無法無天，哼，真以爲網警只會刪帖封羣的？”老警察眉頭緊皺，顯然對許樂的態度很不滿意，“給你一句忠告，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知道我們怎麼找上你的？就是有人打了匿名舉報電話，你以爲在網吧上網就沒事了？網吧有監控錄像的！鐵證如山！”

許樂發了好一會兒呆，纔不確定地問道：“那，我犯法了嗎？”

“你……”警察同志一時語塞，“擾亂公共秩序，治安拘留，還要罰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