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方吹來的輕風打在臉上，略帶灼意，接了一把清水抹在臉上，水珠順着他日漸粗糙的肌膚往下滾，滴落在染血的黑色斗篷上。

天氣不算涼爽，但曙光小隊絕大部分成員都沒有脫下戰衣。

負責營救安置災民的希望小隊在送走四等居民後，已經帶上前兩日從高樓大廈裡搜救出的八十餘人返程，但曙光小隊沒有與他們一同踏上歸途，因爲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清剿變異體。

漫無目的地搜索效率太低，在曙光小隊與希望小隊分離後，方玉想到的第一個目的地就是自己的母校：遠江師範學院，那裡必然存在大量變異體。

於是方玉帶着複雜的心情，重返母校。

“噢？似乎有人先來一步。”帶着阿呆，穿着短袖的于謙踏上飛劍，升至半空，饒有興致地觀察遠處戰局，十四人的隊伍裡連王海都穿上統一定製的黑色戰衣，只有于謙既沒有披上作爲遠救會制服的斗篷，也沒有穿上曙光小隊專屬的黑色戰衣。

大概是不屑，或是不願忍受悶熱。

方玉伸手接過副指揮遞來的望遠鏡，向師範學院的方向望去，距離不遠，但因爲平視視角受阻，視角遠不如懸浮半空的于謙，方玉只能看見空中的直升機。

“戰況如何？”方玉朝于謙喊道，于謙徐徐降落，聳肩說道：“變異體數目有點多，那邊那隊人快撐不住了。”

“那還等什麼，二隊把車開過來，全速馳援！”方玉打開對講機下令，因爲擔心車輛的聲音會驚擾學院內的變異體，方玉和于謙、阿呆三人帶着四位位戰士走在前方，其餘六人三部車作爲二隊，跟在後方遠處。既然現在戰鬥已經打響，就不必再顧忌動靜。

二隊收到命令，三位司機都把油門踩到底，悍馬車發出野獸般的轟鳴聲，全速前進，輪胎捲起大片塵土。

………

機炮彈鏈堪堪在十幾個變異體被殲滅後打空，齊烈擡手將最後一個變異體燒成灰燼。

對講機裡一片歡呼，獵鷹小隊內每一位隊員都爲代隊長齊烈的勇敢強大喝彩。

齊烈咧嘴露出驕傲得意的臭屁笑容，舉起對講機剛想說點什麼，笑容就僵在臉上。

又一批變異體出現在視線中，奔在最前方的巨臂變異體砸爛殘破不堪的電動伸縮門，一個肥胖成球形的變異體跟在他身後，張嘴吐出一道墨綠色的**。

齊烈猛然後跳，狼狽躲過飛濺而來的濃稠**，綠色沾染地面，強腐蝕性**落在地上滋滋作響。

緊接着，毒舌、刀手、飛腿還有種種未被記錄在《變異體圖錄》中叫不出名號的變異體從門後，從門邊，從牆上出現，殺向齊烈。

齊心吾感覺自己的心臟不在胸膛，而像是在咽喉處劇烈跳動。轉身一看，使用光幕擋開子彈的謝姓覺醒者依舊昏迷，齊心吾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另一名覺醒者，說：“曹明，救救我叔！”

之前與齊烈發生爭執的曹明避開齊心吾的目光，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曹明！你還坐在這幹什麼！你有戰鬥能力啊！你救救我叔啊！”齊心吾歇斯底里地大喊，但看見曹明的側臉，齊心吾一顆提到嗓子眼咚咚直跳的心徹底落入谷底。

“鷹爪！鷹喙！衝鋒衝鋒衝鋒！營救隊長！！”趁着曹明沒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齊心吾搶過對講機大喊，喊完卻發現對講機未被打開，也不知該如何使用，於是又伸手不停拍着隔開前面駕駛座的鋼板，拼命大吼：“往前衝，往前衝啊！”

曹明劈手奪過齊心吾手中的對講機，使出擒拿，輕鬆制服發狂的齊心吾。

“曹明！你在幹什麼！”齊心吾曹明牢牢禁錮不能動彈，只能用沙啞的聲音反抗。

“事不可爲，準備撤退！”曹明冷冰冰地說。

“我放你媽的狗臭屁！我叔叔還在那！”齊心吾用盡全身力氣掙扎，卻無法掙脫曹明的控制。

曹明不爲所動，語氣淡漠，對着對講機說：“鷹眼，準備發射掛載導彈，掩護齊先生撤退。”說完，曹明再次關閉對講機，不讓齊心吾的聲音傳出去。

“你瘋了，你瘋了！”齊心吾驚恐萬分，“你這是謀殺！你王八蛋！”

爲什麼，爲什麼？齊心吾很想明白爲什麼。

在258旅，身爲外人卻執掌大權的劉遠舟自然受到極大排斥，趙江或是無心或是有意，從來沒有管過前指核心指揮層和258旅中層軍官之間的勾心鬥角。

這很正常，齊心吾能夠理解，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可是內鬥也該有個限制！

僅僅因爲獵鷹小隊受到大量資源傾注，就可以爲了這支小隊的指揮權坑殺隊友？這不可能是江海潮的想法，那曹明爲什麼會這樣做？

“你瘋了。”齊心吾流下絕望的淚水，無力呻吟。

“任何一項偉業都需要犧牲，我們一定會銘記齊先生的偉大犧牲。”曹明終於開口迴應。

偉業？犧牲？齊心吾不明白曹明在說什麼，緊接着被一掌拍在腦後，暈倒在小謝身邊。

打暈齊心吾後，曹明對着空氣輕聲說道：“發現具有高等智慧的變異體，但是因爲齊烈阻撓，沒能產生接觸。另外，齊心吾的能力特殊，值得我們花費心力，我建議爭取改造。”

“是，我明白。”緊接着曹明點頭，好像是收到了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指示，“齊烈爲人倔強，熱血好戰，留下只會壞事。至於齊心吾的仇恨……必要時可以犧牲我的身份，換由他人指引齊心吾，重塑他的觀念。”

“是，是！收到。”

說完，曹明終於不再自言自語，而是打開對講機說道：“齊先生不在，現在由我代爲指揮，我們已經無力營救齊先生，應該儘量避免損失，及時撤退帶回重要情報。”

就在曹明以爲自己已經控制住局勢，獵鷹小隊會聽從自己命令時，尖嘯聲在頭頂響起。

遠處三道浮空身影電射而來，其中一人舉起手，一束幽光脫體而出，從一個變異體的額頭穿過。

血火之中，長劍破空。

自忖必死正準備拉幾個變異體墊背的齊烈愣在原地。

“閃開！”一個大學生模樣，穿着一件黑色長斗篷的青年大喊，齊烈應聲閃避，接着一道衝擊波自半空向着地面轟去，衝向齊烈的十幾只變異體像是被高壓熱水沖刷的泥人，被碾成肉糜碎骨。

多年搏擊生涯給予齊烈遠超常人的反應速度與行動能力，所以在閃避過程中，他還保有餘力觀察從天而降的援兵。

穿着黑斗篷的青年從高空跳下，風吹起他的長袖與衣襬，露出手腕上閃閃發光的銀色手環與後掛上一排手雷。

落地之後，沒有一秒鐘的遲疑，青年奔向前線。

齊烈眯起眼，看着他的背影，彷彿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純黑斗篷隨風飄揚，印在背面的十字形銀白長劍刺進他人眼中，刺進齊烈心中。

在他身後，三輛悍馬車跨越坑坑窪窪的地面，三管機槍齊齊開火，車門打開，一個又一個穿着黑衣的戰士跨出車門。

“你們是誰？”齊烈忍不住問。

因腿部不便，最後走出車門的王海拖着瘸腿，架好槍械，驕傲地說出兩個字：“曙光。”

齊烈還要再問，王海先一步開口將他的話堵在喉嚨裡。

“從現在起，請將敵人交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