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江湖人、店家掌櫃、小兒還有客棧門口的路人，看着寧採臣的眼神都有些驚疑，下意識地搖搖頭，這呆子剛剛怎麼可能擁有那種尊貴不凡的氣魄呢？

錯覺，一定是錯覺……

對於旁人的看法寧採臣視若無睹，此刻，他已然將自己的氣勢收斂得絲毫不露，仿若剛剛那有若謫仙般的不凡氣勢從未出現過一般。只見他站起來，急急地上前幾步，來到盧子華面前，深深地彎下腰，行了一個大禮！

“多謝先生賜道，採臣無以爲報，也替這天下萬民感謝先生！”

他是聰明人，片刻間便明白了這位盧先生贈給自己的這部儒道修行之法，並非爲了他，而是意在天下。

“你還是叫我盧兄吧……”

盧子華伸手一擡，這小子便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體。

“那小弟就卻之不恭了！”此時，他早已沒有了之前的怯懦之色，神色從容坦蕩，與之前判若兩人，特別是雙眼中那淡淡的神采內，滿是慧光。

這就是儒道修行者的優勢了！

儘管幾乎完全捨棄了肉身的磨鍊和強化，只能做到無垢無塵、纖塵不染的明淨之軀，但精神境界和心靈意志方面的卻得天獨厚，養浩然正氣，蘊天人之心，在盧子華的料想中，寧採臣現在的戰鬥力，已遠超此世江湖中所謂的武林高手了。

……

在這個世上還存在着爲數不多的修行宗派，盧子華並不是沒有感覺到，可惜這些宗門以及大多數修行者所修行的道派，早已如無根浮萍，更大多墮落不堪，根本不能指望。

也就是遇到寧採臣後，盧子華這纔想到，若能將這世間傳承了數千年的儒學，以天人之道開創獨有的儒道修行體系，卻是恰如其分，不僅給了無數寒門士子出頭之道，更能聯合社會中上層的有志之士——

便能看見一個無限光芒的未來盛世！

爲官者盡皆強大的修行者，從上至下，遍及天下，更有許許多多的學院、衍生出無數的如心學、理學等修行派別，不僅如此，到一定程度後，還會有無數天資縱橫的天才，開發出法家、墨門乃至諸子百家各種修行流派……

這就是爲何當寧採臣翻開手中這本書時，會驚動天地，引發各種異象！就是他也冥冥中感覺到，自己身上正不斷匯聚的氣運，是希望，無數人的希望……

收好了賬本，邁出客棧的大門，這小子不自覺地擡頭看向了天空——

只見碧空如洗，天青如藍，讓他忍不住深深吸吸了一口氣，長吟道：“思慮未起神莫知，滅盡魔障與心鬼。一片丹心照天青，不應由我由乎誰？”

他清朗的聲音淡淡地傳開，瞬間遍及整個縣城，幾乎是聽到他誦讀這首詩的時候，每一個人的耳邊也傳來了一陣詭異的慘嚎聲……

人們驚悚地看見，這紛雜破亂的小縣城上空騰起了一片淡淡的黑氣，站得近的，甚至能看到了那詭異的黑氣中，涌動着無數形狀各異、無比嚇人的鬼影，朝自己撲了過來！那猙獰可怖的面容、震耳欲聾的尖叫將人嚇得癱坐在地——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那些撲過來的鬼魅一口吞下，可隨着這清朗好聽的誦吟聲落地，這些魑魅魍魎也嘭的一聲，化成了點點黑氣，轉眼便消失在空氣中！

換做以前，哪怕是鬼影消散無蹤，整個小城裡的人也肯定會亂成一團，可在聽了這首詩後，這小城裡的每一個人都莫名地安定了許多，而頹唐無力的心靈更是久違的有了一種安全感。

在得知了盧子華正遊歷天下、居無定所，寧採臣盛情邀請他一同回去。

換做以前，這小子會怕自己簡陋粗鄙的家舍招待不起這位盧兄，但現在卻不會了，以他現在的能力，只要坐在家中，哪怕只有一片荒席，一片草棚，也能在片刻間化成十分宜人的雅居。

……

出了城門，兩人向東而行。

以前寧採臣從家裡來到縣城都要繞路，近道小路要穿過一片樹林，哪怕是白天，這樹林間也如薄暮冥冥，黯淡晦暝，到了晚上更是魅影幢幢。平日裡，就是白天也少有人膽敢進入，也唯有那些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中人，才能來去自如。

行了一里地，入林間小道，寧採臣眉頭微微一皺，擡頭看了看天空，卻見剛剛還碧空如洗的天，再次成爲往常那灰濛、晦暗的陰天模樣……

兩人又向前走了約莫兩裡地，便見小道邊上有一座破敗荒蕪的寺廟，破落的臺階勉強能過人，坍塌了一般的門柱上，卻是一個滿是灰塵的石匾，上面刻着三個字：

蘭若寺。

看到這一座寺廟，寧採臣的腳步不由得一停，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漠之色，雙眼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清光，清楚地看見了籠罩在這座寺廟上的濃郁黑氣！

這些，就是盧先生剛剛所說的妖魔之氣吧？

一路走來，寧採臣向盧子華多番討教修行之道，關於曾經縱橫天地的修仙者，還有妖魔，以及各種的魑魅魍魎、牛鬼蛇神，有了一個大體上的認識。

“盧兄，天色已晚，不如你我在這裡住一晚如何？”看着他眸眼間閃過的厲芒，盧子華微微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