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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燼之餘 - 十二 靈魂深處字體大小: A+
     

    此次表演至關重要,我們必須充分地展現自己的感情——真實的感情,唯有真實的感情,能喚醒該隱對親情的關切,從而出現在我們面前。

    我們在該隱大教堂的門前,那些看見我的人奔走相告,我已經有數月不曾回來,這讓他們的臉上現出崇拜的表情,消息傳開,更多的人朝這裡聚集。

    我對亞伯低聲說:“要逼真。”

    亞伯給了我一記勾拳,我口吐鮮血,在空中翻滾了十秒鐘,這才落地,人羣驚恐地叫開了。

    亞伯大聲喝道:“你這混蛋,你做了些什麼?”

    我爬起身,喊道:“我也是迫不得已!你知不知道我也很傷心,很難過!”說到這兒,我的淚往下淌,我的表情悽美動人,我的演技完美無缺。我的眼睛如星星般眨着,我的淚光將出未出,我表現出了自古紅顏多薄命的悲哀,我也表現出了空虛寂寞冷的惆悵。我的聲音微微顫抖,我的嬌軀在風中搖晃,我的血...啊,那鮮紅的血從我鮮紅的嘴脣旁流下,多麼的美,多麼的慘,多麼的令人動容。

    在某一瞬間,亞伯的殺氣如此凌厲,令我以爲他真的想要殺我。哦,果然,他也正展現他演技派的實力嗎?

    亞伯又一腳將我踹飛,我單手支撐,委頓在地,淚水簌簌而下,說:“事已至此,你讓我怎麼辦?”

    人們認出亞伯是我的貼身保鏢,這發展讓他們完全懵了,無人阻止亞伯,因爲他們深知我的實力——如果我決定反抗,亞伯只能吃不了兜着走——至少他們這樣想。

    亞伯喊道:“因爲你犯的錯,六界幾十萬人都死了!你這十惡不赦的人渣!”

    我高聲泣道:“你怎麼能這麼說?更受傷的是我!是,他們丟掉了自己的性命,可我呢?我丟失的,卻是至關重要的信仰!”

    亞伯忍不住罵道:“這是什麼白癡臺詞!”

    我大驚失色,忙朝他眨眼,周圍的人羣竊竊私語:“原來是演戲。”“我早就看出來了,大主教的演技太爛。”“確實很不自然,太過浮誇。”

    我擡起頭,這一回真的落淚了。都說人的話是扎心的刀,古人誠不我欺。

    縱然世俗人不理解我高深的演技,可這齣戲仍必須繼續。

    我嘆了口氣,拖着軟綿綿的身子站起,朝亞伯伸出手,說:“來,別再衝動了,我們握手言和吧。我知道你是好意,可你也必須體諒我的苦衷。”

    亞伯甩手給了我一巴掌,我驚怒交加地掩住臉,咬脣道:“你....打我?”

    亞伯:“我早就揍了你好幾分鐘了。”

    我淚水奪眶而出,道:“你打我!連我老爸老婆都捨不得打我!你憑什麼打我?”

    亞伯無可奈何,咬牙道:“我根本不該聽你的蠢話!你這是什麼破主意!”

    這時,拉米亞、卡拉、馬丁也沃莉從人羣中走出。我淚眼朦朧地看着拉米亞,嘴脣微顫,雙臂張揚,如飛翔的鳥兒歸巢般跑向她,跑向她豐腴的胸口,跑向她溫暖的懷抱。我的目光溫柔而慈愛,將一個偉大的父親對妻子和子女的心意完整地體現了出來。

    是的,父愛,父愛是深沉的,是隱忍的,是厚重的,又是溫暖的。無論我在外面捱了多少毒打,受了多少苦難,可留給妻兒的,卻總是安穩與可靠的避風港,不是嗎?我流的淚,流的血,流的口水,不都是爲了他們嗎?

    此刻,我並非在演戲,而是真實感情的迸發,哪怕是鐵石心腸的該隱,見到此刻的我,恐怕內心也會深深觸動,喚起對親情的渴望....

    拉米亞拉扯着孩子,躲開了我的擁抱,我見狀大怒,一扭頭,撅起嘴,吻向拉米亞的嘴脣。拉米亞的鐵拳制裁了我,我栽倒了,被無情的命運以及殘忍的生活壓低了頭顱,摔了個狗啃泥。

    拉米亞:“你到底又發什麼神經?”

    卡拉笑道:“父親在逗我們開心呢。”

    沃莉:“我怎麼覺得有些噁心呢?”

    卡拉握住沃莉的手,噓了一聲,說:“別亂說實話。”

    這羣冷漠的人,這冷漠的世界,他們絲毫未受到絲毫感動嗎?這些孩子大約十八歲年紀,卻已經不再如年少時那樣依戀我,小鳥依人地陪伴在我身邊。他們都長大了,獨立了,卡拉掌握了號泣的財政,在黑棺各地創立了龐大的公司。馬丁掌握了該隱教殿衛,訓練出一個又一個強悍的覺醒戰士。沃莉接受軍事訓練,整個黑棺的警務與守衛都聽她的指揮。

    他們都很有出息,可喝水不忘挖井人,他們怎能如此輕易將我忽略?

    拉米亞問:“朗基,你起來。”

    我:“我不起來。”

    拉米亞:“你起來吧,這麼多人看着,成什麼樣子?”

    我嗔道:“我偏不,除非你們每個人親我一口....”

    拉米亞對所有人喊道:“都散了吧,讓他一個人呆着,大主教正在進行深刻的冥想,因此行爲舉止有些癡呆,這都是正常的。”

    她的話對他們而言如同聖旨,他們相信了她,走向遠方,漸漸消失,拉米亞對我說:“我們都還忙着,等你清醒了來找我們。”

    我絕望地看着她,眼神千變萬化,其中的離愁別緒,又豈能用言語形容?

    拉米亞他們打了個冷顫,走了。

    廣場一片寂靜,亞伯皺眉站着,說:“就這?”

    我怒道:“我至少盡力了!”

    亞伯:“根本沒必要找該隱,我們得自己發現線索,得找到阻止神聖之力驅散地獄的方法,或者逆轉異變的太陽光。”

    我:“可路西法告訴我們要找該隱,該隱肯定會指一條路。否則,就都完了,兩天之後,黑棺、號泣、所有新城的所有人,都會成爲太陽王的一部分。”

    我聽見腳步聲響,側身一看,是面具,是面具走向我們。他變得更憔悴,更瘦了,瘦得讓我懷疑他家中是不是有個魅魔,每晚都在榨他的精華。

    面具說:“我知道一些情報。”

    我望向亞伯,亞伯平靜地看着面具。

    是的,他和我想的一樣。

    什麼都不必說破,真相只有一個。

    我早該想到的,原來真相竟如此簡單。

    面具早就被該隱操縱,潛伏在我們身邊。難怪,他如此麻木,如此空虛,如此孤獨,如此鬼鬼祟祟,如此神神秘秘。

    他,是一個被該隱暗中控制的傀儡,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任人擺佈的可憐蟲。

    我拍了拍面具的肩膀,用瘋網窺探他的精神,並沒有被操縱的痕跡。

    我感到深深的敬畏——該隱的手段高明至極,竟絲毫不顯露出端倪。

    我嘆道:“這些年,你一定過得很可憐吧。”

    面具說:“是啊,你....”

    我說:“身爲一個毫無自由與尊嚴的工具人,被一個吸血鬼奴役,這種日子,實在艱難。”

    “對,你給我....”

    我眼神流露出深深的憐憫,說:“如果我能早些發現其中的端倪,也許,你的苦難不會延續至今,唉,都是我....”

    面具終於說:“都是你的錯,你給我的工資太少了。”

    我聞言驚怒交加,說:“什麼?難道說,你之前口中奴役你的吸血鬼,竟然是我嗎?”

    面具:“還能是誰?你給我那點工錢,連溫飽都不夠。”

    我氣得說不出話來,大熱天的手腳發顫,冷汗直流——這忘恩負義的東西,這不知好賴的蠢貨,我給面具的機會和歷練,是區區金錢所能取代的嗎?如果不是我,他能在該隱教的最高層做工具人的機會嗎?

    我斥責道:“你....”

    亞伯沒讓我說完,他問:“什麼樣的情報?”

    面具說:“上世紀的情報,關於魔蟲的。”

    我記得正是關於魔蟲的研究,導致地獄與人間的臨近,這種魔蟲源自於某種惡魔,人類將魔蟲的靈魂與自身融合,製造出更強的人類。

    亞伯問:“這與當前的危機有什麼關係?”

    面具:“當前的危機?”

    既然他是該隱的工具人,我將所知道的秘密全告訴了他,但警告他不許擴散,否則會引起恐慌。這城市裡的人不少曾是廢土上的流浪者,說句不好聽的,他們是亡命之徒,若死到臨頭,他們什麼都做得出來。

    通過瘋網,我將見聞極快地傳輸給了面具,其中包括路西法與天堂、地獄之間的鬥爭,包括人類的墮落、地獄的崛起以及太陽危機的爆發。

    面具思索了片刻,說:“你所說的,與我所想的合在一塊兒,或許已經得出了答案。”

    亞伯:“那就直說你的答案。”

    面具:“一切起因於一場賭局,關於靈魂的賭局。賭局的參與者有三人,準確的說,是三個血族。”

    我說:“薩洛特、末卡維、曦泰。”

    面具說:“是的,你知道的很清楚。”

    我問:“你怎麼會知道這賭局?”話一出口,我已經知道了答案。

    他是該隱的工具人,自然會知道許多隱秘。

    面具:“我只是知道,好了,請不要打斷我。在那場賭局中,薩洛特是見證人,末卡維與曦泰探討靈魂的真相,可其實,他們所謂的真相,觸及創世者的秘密。薩洛特未能瞭解,末卡維與曦泰設想的,是如何獲得創世者的力量。

    末卡維與曦泰走的是截然不同的道路,末卡維將靈魂投入混沌的亂數中,而曦泰則鑽研自己以及萬物的靈魂。”

    我說:“末卡維犧牲自己的軀體,創造了一張瘋狂精神的網絡。”

    面具點了點頭:“曦泰想要得到的,就是太陽王,是萬物肉體與靈魂徹底融合之物,一個無上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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