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完畢，我從鏡子裡看了我，高貴的凌雲髻上，插寶藍鳳凰鑲珠鸞掐絲雕步搖頭釵，流光溢彩，華貴無比。臉上沒有濃妝，卻也是韻致的精緻的妝容，襯托我標緻的容顏，整個風華絕代。我看着鏡子裡的我，果然高貴無比，美麗無雙，令我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這……是我麼？不敢說傾國傾城的驚豔，卻是超凡脫俗的悠遠，彷彿真正的無人可及。身上是淡紫色的雲錦紗衣，富貴，妙曼，穿在我身上，勾勒出我窈窕的腰身，引人入勝，浮想聯翩。

翠屏的目光一直望着我，驚歎：“總是聽人說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用在夫人身上纔是恰如其分。”

紅梅直着眼睛：“夫人是我所見到的第一美人。身邊是這樣的美人，感覺連自己都美了呢。”

素凌卻是一臉得色：“我們小姐從來都是這般美的。”

看她們如此，我莞爾一笑：“桃紅柳綠，各有千秋，每個人自有她的特點。不必爲這個耽誤時間，收拾好了沒有，好了的話，我要啓程。”

說着，門外丫環來報說王良等候，我命他外面等候。及至一切齊整，才帶着素凌到玉軒堂。王良見我出來，忙施禮：“稟蕭夫人，外面轎子已經備好，一應事務都備好了，夫人隨時就能夠啓程。”

我說道：“多餘的人都不必帶，只擡轎的轎伕和一二隨從就好。”

“這……”王良面有難色，我知道是尹旭吩咐的繁瑣，而我又是這樣簡單的要求，令他作難。

“蕭宅離的不是太遠，不必這樣興師動衆，我們悄悄出去就好。”我吩咐。

“夫人的安危……”

“我又不是什麼危險的權勢人物，更不是宮裡的娘娘，不會有人對我不利。”

最終，還是我說了算。一切簡便。

轎子到了蕭宅的門外，我令轎子停下來，隨後打發了轎伕，隨從的僕人中，只留了小飛子一個，他是一個伶俐的男孩，我想關鍵的時候會用到他。

攜了素凌往門裡走去。

這是我的宅子，我空自擔了一個主人的名分，還沒有真正見過宅子的完整模樣。如今這時間是我的了，自由是我的了，我要步行入內，欣賞一下我宅子的模樣。

還沒有歩上臺階，早有丫環急匆匆趕過來對我參拜：“奴婢迎接蕭夫人來遲，請夫人恕罪。”大概她沒有料到我在大門口下轎，臉上有驚慌。

我擡手：“起來。”

她忙不迭地起身，和素凌一起扶我上臺階：“奴婢沒料到夫人會在此下轎……”

果然是這樣的，我記得我上一次到來，是轎子直接送我到我的院子裡的。門口有守候的丫環男僕，見到我，一起跪下請安：“奴才（奴婢）參見蕭夫人，蕭夫人萬福金安。”

我命他們起身，各自忙各自的，然後在素凌她們的攙扶和引領走往我的翠竹閣。那個時候，翠竹閣算是我的閨閣，如今我是出嫁的女子，迴歸的是我舊日的閨閣。

沒有轎子的遮攔，我的

眼前無遮無攔，我得以盡情欣賞我的宅院。從門口到廳堂，都是朱欄玉柱，金碧輝煌的雕飾，華貴異常。我明白，這樣富麗堂皇的廳堂，裡面除了我的住處，其它地方也一定有復繁勝錦的別院。只是這樣大的宅子，獨獨爲我一人所有，我還不是經常居住，真不知道這樣的鋪張是不是一種罪過？從廳堂穿過長廊，又是廳堂，然後有過一道長廊，我暗中歎服這奢華的鋪張，實在是罪過了。

此時是春天，桃花在枝頭吐蕊，綠柳也嫋娜了腰肢，花圃中的花苗或展頭露角，或含苞待放，間或有早開的花兒搖曳枝頭，草坪上也是一片亮眼的嫩黃翠色，淡雅的香氣繚繞在空氣中，沁人心脾，又令人心曠神怡，胸懷開闊。

素凌暗中捏我的手，我看她，發現她眼中洋溢着喜悅的笑意。呼吸着清爽空氣，賞春色美景，有柔風耳語，確實是快意。我也暗中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表示迴應，她對我會心一笑。

轉過一個有亭臺樓閣的園子，園子裡更是春色迷人，桃紅杏白，飄忽如夢。

又見一處朱門粉牆，有着熟悉的感覺，我看到了門上的“翠竹閣”三個字，知道這是我居住過的院子了。莊嚴的翠柏不見了深色的濃墨一般的綠，取而代之的是有了亮色的清新的翠綠，卻更見挺拔，不過沒有了去年的灼灼楓葉，我明白，它們需要深秋才更見風姿。

剛剛踏進門，還沒有來得及細觀這院子裡的景色，幾個丫環就匆匆趕過來，爲首的那個正是去年接我下轎的丫環。她們對我施禮：“奴婢迎接蕭夫人回府。”

我對她們微笑：“大家都起來吧，不必多禮。”

就這樣，大家擁簇着我一路走，之至我的閨房——蕭碧館。寬敞明亮的大房間，裝潢豪華，莊重典雅，和我去年來的時候一般無二，裡面所有的地方都潔淨無塵，令我心舒意暢。

去年我出嫁的前一天就是在這裡停留，那時沒有料到我還能夠有回來的時候，今日卻真的返回來了。記得當初素凌還惋惜說只住一天，今日卻又住了進來，我扭頭看素凌，她回我一個頑皮笑：“小姐……”我明白她的意思，是說我們還真的回到這裡了啊。看着素凌的模樣，我心中也是雀躍，出了王府，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暫時拋開，我如同出籠的鳥兒。

我坐在了去年坐過的清涼的軟竹椅子上，早有丫環奉上茶來。那個領頭的丫環對我笑：“如果夫人覺得還有哪裡不合適，儘管吩咐奴婢，奴婢着人去做。”

聽她說話，我才仔細地注意她，卻想不起她的名字。不知道是去年來這裡太過匆忙把她的名字忘了，還是原本就不知道她的名字。看她的身情形，想來是這院子裡的丫環領頭。我知道我要在這裡停留許多時日的，需要和她做好溝通，於是我對她笑：“會的。去年在這裡的時候太過於匆忙，一切都忘記，連你的名字也不曾記得了……”

“稟夫人，奴婢叫竹青青，是王爺賞賜的名字。夫人叫奴婢青青就好。”她倒是十分的伶俐，不等我說下去就接口，免

得了我些微的尷尬，我投給她一個讚許的目光，對她點頭。她又依次爲我介紹她身後的四個丫環，明月，亮月，星月，滿月。

聽完她的話，我心中涌起漣漪，這……是普通丫環的名字麼？她們是尹旭去年就爲我挑選好的，因爲一直就留在這蕭宅中，不管我是不是在這裡居住，她們是一直在這裡等候我這個名不副實的主人，我知道。只是我還真的不曾知道她們的名字是這般的，尹旭……叫我說什麼好？

我的目光一一望向她們，見她們的眼裡都是興奮。想來她們一直在這不起漣漪的院子裡，守着寂寞等候，如今我回轉了，對於她們來說，忙碌了一些，卻也因爲我的到來給她們帶來生機而高興吧。

我對她們笑：“難爲你們爲我守候着院子，我回來了，你們也不必拘束，還和以前一樣，隨便些。”

“謝夫人寬容。”她們齊聲答道。

我苦笑，我什麼都沒有爲她們做，也沒有爲她們帶來絲毫的好處，卻又得了一次寬容的讚譽。端起茶盞，我對她們說道：“我累了，想要歇息，你們且退下吧。”

“是，夫人。”她們又其聲答道。青青多了一句，“夫人，奴婢就在外邊伺候，夫人有事儘管呼喚奴婢。”

我點頭，青青帶了她們一齊下去，房間裡只剩我和素凌了。我擡頭望向沉默的素凌，發現她的臉上又多了一絲茫然，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的心思，我笑着問她：“出了王府，終於有屬於我們的自由了，你想要怎樣，可曾有什麼心願在這個時間裡去完成麼？”

她原本茫然的目光倏然轉向我：“小姐，你看王爺對你這般細心周到，素凌心裡爲小姐高興。不知道我們出來能夠待幾天，王爺是不是不許我們住很久呀。”

我搖頭，一時也茫然起來。

我知道她指的是尹旭對我的感情，他對我如此看重，愛戀，能夠允許我離開他很久麼？看他給這丫環們取的名字，都是和我的姓名有關，連我也覺得怪異的，不是麼？哪有丫環叫這種名字？也虧他想象的到。他是習武多於習文的人，不然……就他的這種想象，也是才華橫溢的文人了。

素凌的話讓我也茫然起來，我並沒有說我要住多久，尹旭也沒有指定日子要我回去，不過看此情形，他是不許我在外邊久留的。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尹旭給我這個宅院的目的，是知道我外出一定是回蕭義兄那邊的，他不願意我回蕭義兄那裡才另外給我安置一座宅子。是這樣麼？我又說不清楚。或許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尹旭沒有想那麼多。我慶幸我那時沒有說出回蕭義兄那邊，不然尹旭不會答應的吧？也許是我多想，可我就是無法消除我這種想法。我知道自己的心，昨晚我說出出府的話時，就想到了蕭義兄。難道……我心中的雜亂尹旭明白？

或許一切都是我多疑，我卻不得不多這一層疑慮。

蕭義兄……我這次不會去他那邊，但無論怎樣，我還是要他來我這裡一趟，我還是要見他一面的。

（本章完）